1


    林霄臣九歲生日那天,母親告訴他要有弟弟妹妹了。


    “霄霄要做哥哥了呢,你喜歡弟弟還是妹妹呀?”


    “我喜歡妹妹。”林霄臣不假思索,“如果是妹妹,我就可以保護她了。”


    “那如果是弟弟呢?”父親這樣問。


    “弟弟……”


    林霄臣開始猶豫,從小到大父母親戚都教育他:男孩子要勇敢,不要想著靠別人,要學會保護別人。


    如果是弟弟……自己保護他,是不是讓他不像男孩子了呢?


    父母久久等不到林霄臣一個答案,笑著說起別的。


    但林霄臣一直在思索這個問題,蛋糕也不吃了,玩具車也不玩了,早想,暮想,吃飯想,睡覺想……


    如果是弟弟,自己到底應該怎麽對待他呢?是一樣保護他,還是隨便不管他?


    這個問題他想了很久很久,直到母親臨盆生下一個粉雕玉琢的弟弟來,他還是沒想明白。


    看著懷中香香軟軟的小嬰兒,林霄臣陷入了久違的沉默:好軟,好小,好脆弱。


    母親疲憊卻溫和地看著兩個孩子對視,笑著道:“霄霄現在是哥哥了呢……要給弟弟做榜樣哦。”


    對呀,做榜樣!


    以後,我是什麽樣,弟弟就是什麽樣!


    林霄臣恍然大悟,興奮地差點把弟弟丟出去。


    2


    弟弟的取名成了不小的問題。


    林父林母整個孕期都在想,就是想不到好聽的。


    林父道:“幹脆叫林雨臣,雨天的雨,臣子的臣。”


    林母:“橙子?你不覺得有點像女孩子的名字嗎?霄霄說想要妹妹,但也不必到這個地步吧。”


    林父:“啊?像嗎?”


    林母點點頭。


    林父:“可我覺得這個名字很好聽啊,那要不換一個字,城池的城怎麽樣?”


    “雨中的城嗎?”林母微微皺眉,“感覺寓意不好?要不和霄霄同一個臣怎麽樣?”


    林父:???我剛剛說的不是那個臣嗎?


    以為林母一孕傻三年的林父並沒有多計較,隻道:“我都依你。”


    林霄臣此刻默默開口:“我還是喜歡橙子。”


    林父林母:好好好


    於是,林雨城喜提大名雨城,小名橙子。


    3


    貓狗都嫌的三歲,林霄臣喜提跟屁蟲一枚。


    “哥哥~”


    “哥哥~我想要喝水~”


    “哥哥,我喜歡你的衣服,我可以摸摸嗎?”


    “哥哥,你在吃什麽呀,我可以吃一口嗎?”


    “哥哥,你能陪我玩一會兒嗎?”


    “哥哥。”


    “哥哥。”


    “哥哥。”


    “哥哥。”


    林霄臣不勝其擾:“你為什麽總是纏著我。”


    林雨城大大的眼睛如同黑葡萄,他張開手臂,撲到林霄臣的大腿上,大聲宣告:


    “因為我喜歡哥哥呀!”


    林父林母很是欣慰:兄弟倆感情真好!


    4


    可喜可賀,小橙子終於到了上小學的日子啦!


    林霄臣也步入了初中校園,寄宿製的環境少了一位粘人精,還真是怪不適應的。


    因為父母的工作性質,林家兄弟很難在家見到二人,家裏的稀碎事情,幾乎都是林霄臣在操心。


    “哥哥!我好想你啊,媽媽說你這周五下午就回來啦,是不是真的呀!”


    校內的電話機邊,林霄臣嘴角帶著淺淡的笑:“真的,我下午回來,怎麽了,想我了?”


    “對!想哥哥了!哥哥,我給你講,我這次數學考試得了第一,還拿到了運動會的第一名,哥哥,媽媽買的蛋糕我一口都沒動,全部在冰箱裏,哥哥,你放學回來我們一起吃好不好?哥哥,這周末,我們去遊樂園——”


    “嘟嘟嘟——”


    電話那頭,小男孩歡快的聲音突然被打斷,林霄臣看了眼電話機上的計時器,原來三分鍾已經到了,正想要再撥回去,卻見自己身後已經排起了長隊。


    ——學校電話有限,自己還是不要占用的好,反正很快就回去了。


    林霄臣這樣想著,將聽筒擱回電話機上,對著身後的女生一笑:“同學,我用好了。”


    5


    弟弟上初中時,林霄臣已經步入大學的校園。


    警校的一天很忙很辛苦,加上林霄臣執著於加入特工組織,於是很少再和家裏聯係。


    國慶假期的第三天,林霄臣剛從訓練場回來,就接到了來自父母的電話。


    林母:“霄霄,最近怎麽樣啊,生活上習不習慣,辛不辛苦啊?”


    明明也是警察卻問這種問題,林霄臣很敏銳地察覺到不對勁:“媽,是不是家裏出事情了?是爸受傷了,還是小橙子?”


    耳邊傳來衣料摩擦聲,林父搶過手機言簡意賅:“你弟被校園霸淩,我和你媽有任務出省了,你有空回來處理一下。”


    “我?”林霄臣皺眉,雖然他和弟弟關係很好,但是——


    “我們問什麽他都不肯說。”林父歎氣,“你也知道,校園霸淩這種事情可大可小,加上他身上沒有傷,冷暴力的當事人不提,我們也沒辦法——霄霄,你弟弟從小就和你親——”


    “我知道了,我馬上打假條。”林霄臣歎氣,對著剛進來的程宴使眼色,程宴和他多年同學,一瞬間了然,比了個ok的手勢。


    回到家中,林霄臣發現自己的房間被人占用了,推門進去時,就見床上躺著一個羊角麵包。


    林霄臣無奈,走到床邊坐下:“雨城,你睡著了嗎?哥哥回來了?”


    羊角麵包沒出聲,但林霄臣看見被子微微顫抖,他抬手輕輕拍了拍:“哥哥回來了,帶了你喜歡的巧克力蛋糕,你確定不吃一點嗎?”


    被子裏漸漸傳出哭聲。


    林霄臣猛地掀開被子,林雨城在床上滾了兩圈,露出紅唧唧的雙眼,之後,迅速轉過身,將自己蜷縮起來。


    林霄臣一個伸手,將人撈到自己身邊:“好了好了,哥哥回來了,沒事了。”


    林雨城不說話,抖著身體哭。


    林霄臣按按太陽穴:“給我說說,發生了什麽?你不說,我可就走了。”


    那人不理。


    林霄臣站起來:“我走了,我真走了?”


    那人還是不理。


    林霄臣轉身就要走,衣擺卻被人拽住:“……哥。”


    “幹什麽?並不是不想理我嗎?”林霄臣無奈地坐回床邊,“老頭子火急火燎把我喊回來,可不是讓我看你表演哭的——好了’林妹妹‘,可以告訴哥哥發生了什麽嗎?”


    “沒什麽——”林雨城聲音含糊,“就是不想上學。”


    “那你真是出息了。”林霄臣笑罵,“有我當年的風範,你老哥當年一個月也有三十二天不想上學。”


    “……為什麽呀——”林雨城聲音軟軟的,還未變聲的聲音顯得有幾分幼稚。


    “為什麽?嗯——我想想看——”林霄臣做回憶狀,“當時班裏有幾個人,學習不靈,天天背後說人壞話,我當時特煩他們,總覺得他們吵得要死,某一次碰到他們議論我,我就覺得這上學這麽煩,何必去呢,我不想去學校聽他們聒噪。”


    林雨城坐起身子,抓來紙巾胡亂地擤著鼻涕。


    “不過之後,我就想,我憑什麽不去學校啊,我不去,不就便宜他們了嗎?”林霄臣輕輕掐了把林雨城的臉,“之後,他們再說我壞話,我就直接罵回去了,再之後,他們就不敢當著我的麵說我壞話了。”


    “萬一他們背後說呢。”


    “背後?背後關我什麽事?”林霄臣好似被這個幼稚的問題逗笑,“小橙子,嘴長在別人身上,你管不了別人,你隻能平複自己,不要為了不值得的人生氣。”


    林雨城沉默著不說話。


    “慢慢想吧小橙子。”林霄臣起身,“我國慶還剩三天假,我會一直在家裏,你想通了來找我,要是想不通——”


    林雨城不由得抬頭看他,等著他的後文。


    林霄臣笑了:“我的弟弟,怎麽會想不通呢?”


    “喜歡我的房間你就繼續住吧,我去客廳。”


    6


    林霄臣大學畢業,發現自己的房間,好像徹底淪為林雨城的殖民地了。


    林霄臣:“小兔崽子,把我的房間還回來!”


    “我不!明明是哥哥同意我住的!”


    “你還好意思說,就你那時候那個死樣,我敢讓你搬嗎?你現在好好的,趕緊給我把房間收拾幹淨,滾回自己房間睡!”


    “我不!”


    “小兔崽子,你說什麽!”


    “我不我不我偏不,略略略,有本事來抓我呀——”


    “好啊,你自己說的啊。”


    “嗷——好痛,媽,你看他——!”


    “你個媽寶,趕緊給我整理房間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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