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不是摔到腦子了嗎……”


    莉莉絲咕噥一句,指示石像鬼將盧卡斯從房頂弄下來。


    等到石像鬼從盧卡斯接下來之後,莉莉絲和鮑比這才看到剛剛一直被盧卡斯擋住的石像,也嚇得一個激靈,沒忍住罵了一句沒人能聽得懂的髒話。


    “這什麽東西?!”


    那爬滿發光苔蘚的石像,倒吊著的笑臉正衝著她們幾人,分外詭異,難怪盧卡斯覺得自己見鬼了。莉莉絲心中狂念二十四字真經:富強、民主、文明、和諧、自由、平等、公正、法治、愛國、敬業、誠信、友善……


    “這層應該也會有光源吧?快快快點燈求你了!”鮑比摟緊了石像鬼的前肢,向莉莉絲哀求。


    莉莉絲這才將注意力移開,趕緊朝走廊的牆上摸索,鮑比則扶著盧卡斯躺下,查看他的傷勢。


    黑暗中,無人顧及的石像鬼無聲飛起,來到了雕像旁邊。


    那是一個年輕女性的雕像,她穿著長裙,頭戴鈴蘭花環,坐在葡萄藤織就的座椅上,姿勢慵懶閑適,低頭微笑著似是在休息。


    她的膝上,卻隨意橫放著一把權杖,盧卡斯剛剛就是被掛在了這橫出來的杖上。


    石像鬼在空中默默看了一會兒,而後飛低了些,湊近雕像,將頭挨到了雕像的手邊。


    莉莉絲還算幸運,這裏的構造和之前那層大差不差,莉莉絲沿著牆摸索,沒一會兒就找到了安放魔法石的暗格,待她丟進一小塊新的魔法石後,光亮終於重回了翡翠庇護所。


    “我發誓,我真的是被一隻石像鬼帶來的!”盧卡斯還在按著鮑比講述自己的離奇經曆。


    鮑比點點頭,“我相信你。”


    “……你明明就沒信!”盧卡斯要崩潰了。


    “這一層就是最頂層了吧。”莉莉絲打量著腳下精美華麗的彩色玻璃,這明顯是用在房頂的裝飾彩窗,哪怕如今已經蒙塵,也能想象的出當初樹海之下的綺麗景色。


    這翡翠庇護所簡直就像一間依樹而建的巨大樹屋。


    “一看就很不一樣,這裏漂亮多了,也空曠的多,不像上麵全是密集的房間。”鮑比也掃了一圈周圍,“我還以為最下層一定會有什麽寶藏呢……”


    他一邊遺憾感歎著,一邊四處走動打量,再走回來時,就看到盧卡斯跪伏在了地上,手心朝上。


    “……真是見鬼了。”鮑比朝莉莉絲的方向靠了靠,遠離行為詭異的盧卡斯,“你又在搞什麽?!”


    “我突然覺得人還是得有信仰。”盧卡斯直起了身子,雙手合十語氣虔誠。


    經過了這次一係列的驚嚇,他突然覺得,也許就是因為他總也不禱告,沒有神明庇護,才淨碰到倒黴和恐怖的事,現在有現成的神像在眼前,拜一拜也沒什麽不好的!


    “你知道這是什麽神嗎你就敢向祂禱告?!”莉莉絲抬頭看了看半空中的雕像,對於盧卡斯的厚臉皮又有了新的認知,哪有見廟就拜的!“你也不怕你們的海神降下懲罰。”


    “不會的,他要是有用,我早就發財了。”盧卡斯一副無所畏懼的樣子,“再說了,我當然知道這是誰。”


    他指了指天上的雕塑,“你沒看到她的耳朵嗎?”


    莉莉絲揚起頭,又努力歪頭試圖將視角掰正,眯著眼半天才看清楚,那雕像的耳朵,又長又尖,戳到了發絲之外——是精靈的耳朵!


    “這是……”莉莉絲瞪大了眼睛。


    “掌管生命與自然權柄的神。”盧卡斯也跟莉莉絲一樣,歪著頭看過去,燈光亮起後,他不再覺得那雕像恐怖了,它一定出自大師之手,不說她臉上慵懶自然的神態,連她裙角的褶皺都被雕得栩栩如生。


    但也許是那爬滿半張臉的發光苔蘚的關係,盧卡斯看著它感到一絲怪異。


    “也是精靈族的母神。”盧卡斯忽略那絲怪異,繼續說道,“我小時候聽族人們講過,祂與海神曾經是聖戰時的盟友,所以就算我暫時選擇成為祂的信徒尋求庇護,海神也一定不會介意的。”


    “我去通知一下肖恩露露他們,省的他們擔心。”鮑比對這些從沒聽過的神明不感興趣,他急著給夥伴們報平安。


    “好,正好我們該商量一下後續的探索路線了。”莉莉絲點點頭,讓石像鬼帶著鮑比先去找大部隊。


    莉莉絲則留下來,給盧卡斯治療。


    ……


    “嘶,很好,沒接歪。”盧卡斯小心翼翼地活動腿,雖然還有些酸澀隱痛,但起碼不再如之前那樣動彈不得了。


    “剛從伊恩那得來的經驗。”莉莉絲熟練的將他腿上捆著的劍取下,“下麵果然是有暗河嗎?你可真夠幸運的……”


    莉莉絲和盧卡斯交換著信息,聽到他的遭遇後,一陣後怕。


    “嗯,我應該是被衝了很遠,那個傻……那個東西帶我飛回來的時候,飛了挺久的,真的!那真的是石像鬼!”盧卡斯再次強調道。


    莉莉絲點點頭,“我相信。”


    “你也不信我!”盧卡斯聽著莉莉絲波瀾不驚的語氣,又要崩潰了,不行,他還要再多向神明禱告幾次!盧卡斯再次趴到地上。


    等露露一行人趕到這一層時,看到的就是一臉無語的莉莉絲,和嘴中念念有詞的盧卡斯。


    “盧卡斯!你沒事真是太好了!你哪裏受傷了嗎?”露露奔了過來,扯著盧卡斯左瞧右瞧。


    “腦子。”莉莉絲在旁邊翻著白眼替他回答道,不然怎麽突然在這裏大搞封建迷信活動。


    “我沒事的露露!”盧卡斯拍了拍自己的腿,莉莉絲已經幫他接好了骨頭,沒什麽大礙了,“但你最好跟我一起感謝一下這位善良仁慈的神明,請求祂的庇護,畢竟我們還要在這裏待些日子。”


    “……啊?”露露一臉懵。


    盧卡斯指了指頭頂,眾人抬頭望去,這才看到頭頂倒著的雕像。


    “噢……好吧。”露露迷糊的點點頭。不理解,但是決定順從。


    “這是神像?”吉安娜走到近處,詫異地觀察著上方。


    “反正盧卡斯是這麽說的。”莉莉絲扶著伊恩靠牆坐下,他失血過多,此時臉上依舊慘白,沒什麽精神。


    “……誰會將自己的神明逆位?”吉安娜蹙眉說道。


    “你說什麽?”盧卡斯聞言停下了禱告,內心咯噔一下,這下他好像知道為什麽總覺得這雕像怪異了。


    “你們小時候沒被家長教育過嗎?神像不可以倒放,這是極為嚴重的褻瀆之舉,哪怕是最出格的信徒,也不會做這種事。”吉安娜慢吞吞說道。


    莉莉絲聞言也轉過了頭,“你的意思是?”


    “我們之前的猜測可能有誤……”吉安娜歪頭看向那倒吊著的神像,“那些精靈,就算撤離,也不會將神像以這個樣子遺棄吧?也許——”


    “將翡翠庇護所倒轉深埋的另有其人。”


    “哈?什麽人會做這種事……?”


    莉莉絲疑惑應聲的同時,腦海中有個名字幾乎無法控製的,第一時間冒了出來——光明教會。


    但她快速看了一眼旁邊臉色一片慘白的伊恩,沒好意思說出口。


    她看著廊外隻剩枯枝沒有一片葉子的巨樹,覺得吉安娜的新推測十分靠譜。


    從當初那位學長的實驗手記就能看得出來,精靈們對於自然的推崇與熱愛,如果是他們的話,怎麽會忍心將這樣偉岸的大樹深埋地下,任由它死去呢?


    而盧卡斯,突然想到在地下暗河中,他看到的那些骷髏頭,臉色一白。


    “還有可能,這裏的精靈並沒有撤離……”


    他們也許……被永遠留在了這裏。


    ……


    “我是不是眼花了?”肖恩直愣愣的看著露台邊緣喃喃道。


    石像鬼將隊伍裏的人都送下來之後,就窩在長廊邊緣,麵朝眾人安靜蹲坐著,肖恩聽著大家聊天時不經意的一掃,卻發現石像鬼身邊出現了重影。


    第一眼時他還沒留意,可聽著大家關於翡翠庇護所的各種陰謀論猜測,他突然覺得毛毛的,再次往石像鬼身邊看時,才突然意識到不對。


    “莉莉絲……莉莉絲!”肖恩盯著昏暗的角落,呼喚著還在和吉安娜盧卡斯探討的同學。


    “怎麽啦?”莉莉絲疑惑的轉過頭,順著伊恩手指的方向望去。


    石像鬼背朝廊外的大樹,如往常的姿勢一般,像個沉默的守衛,它離大家有些距離,隻能蹭到一點微弱光線,身形有些模糊,隻是它的右邊,有一道和它一樣的影子。


    可這個位置……它背後又沒有牆,不該有影子的,那是另一隻石像鬼!


    眾人突然安靜下來,盧卡斯愣了幾秒,一拍大腿,“我就說吧!我就是被這隻石像鬼掛到上麵的!就是它幹的!”


    他話音剛落,又有一個影子從下方的深淵中無聲的飛來,落在了旁邊,這下影子變成了兩重了。


    盧卡斯腦子宕機了,他目瞪口呆,語氣再沒那麽篤定了——“也,也有可能是這隻……誒?”


    然而他慢慢的聲音越來越小了,因為一隻又一隻的石像鬼飛了過來,落在了長廊的邊緣。


    離人群最近的,屬於莉莉絲的那隻石像鬼,卻對此沒什麽反應,它們既不交流,也不互相張望,對於彼此的存在適應良好。而這些新來的家夥,頂著威懾力十足的麵容,與前方那隻一樣,安靜的看向人群,連動作姿勢都一樣。


    它們至少有十多隻,巨大的體格站在一起聲勢驚人,齊齊望過來極有壓迫感。


    “怎麽會這麽多……”露露驚呆了,看著不遠處擠在一起的石像鬼,聲音都弱了下去,驚慌的問,“它們……它們不會攻擊人吧?”


    “不會的……要是會就好了。”莉莉絲也被這陣仗驚了一下,隨即便搖了搖頭,安撫眾人道。


    她和那隻石像鬼相處那麽久,早就摸清了它的脾性。那家夥根本就窩囊的沒有任何脾氣,用蕾拉的話說,和它的主人一樣。


    連蹲在它身上拉屎的鳥兒都不會激怒它,要是會打人,她早指使它揍那對討厭的雙胞胎八百回了。


    其他人沒敢動,莉莉絲便大著膽子走了過去,湊近觀察。


    仔細一看才發現,它們竟都長得一模一樣,也就是身上附著的苔蘚大小不一罷了,要不是這樣,她也分不清自己帶來的是哪一隻。


    “夜遊神……”莉莉絲想著當初聽到的關於它們的傳說,大著膽子上手去摸了其中一隻,對方果然對於她的舉動無動於衷,沒有任何攻擊意圖。


    “他們肯定不會將你們也棄置於此的,對吧?”莉莉絲對麵前的石像鬼喃喃道。


    她越發覺得,她們胡亂的猜測方向可能是對的,這是傳說中聖戰時期被尊稱為夜遊神的生物,那些藥劑,植物被精靈丟棄於此就算了,怎麽會把這些家夥也丟下呢?


    “好像真的沒有攻擊性……”看到莉莉絲的動作,其他人也小心翼翼地圍上來,近距離的觀察著這些大家夥,有些膽子大的,還學著莉莉絲的樣子上手摸了摸。


    “和你那隻一樣傻乎乎的。”盧卡斯也湊近看了看,“這種家夥真能打仗?”


    依他看,真是白白浪費了這樣巨大的體格和力量,還不如——盧卡斯心頭一動,轉頭熱切的望向莉莉絲。


    “幹嘛?”莉莉絲被盧卡斯的眼神看得莫名其妙。


    “他們也太可憐了。”盧卡斯一臉的憐憫。“在這種暗無天日的地方一定很孤獨。”


    ——不如回去跟他一起打工。


    “呃……我懷疑它們根本不會有孤獨這種情緒。”莉莉絲想起當初盧卡斯最早發現的家夥,它半截身子埋進土裏,以它的力量,完全可以自己脫身,卻根本動都懶得動,就這麽在深林的黑土中躺了不知道多少年,這簡直是擺爛嘛!


    “莉莉絲!”相比盧卡斯的拐彎抹角,露露倒是要直白的多,“這裏說不定哪天就塌掉了,我們將它們帶出去吧?”


    “對對!”盧卡斯急忙點頭,他早就眼饞莉莉絲家的傻大個很久了。


    “可是……”吉安娜有些遲疑,“我們指揮的動他們嗎?也許這裏就是它們的家……”


    “試試看唄!”肖恩走上前,拍了拍其中一隻石像鬼,“朋友,跟我們走吧,我可以給你把苔蘚都清理幹淨。”


    對方圓睜的眼睛遲緩的動了動,低頭看看麵前的小人,沒有回應。


    “嘖,果然……不過沒關係!”鮑比眼睛一轉,“我們可以等白天,再把它們拖走。”


    “……什麽危險發言,我們是什麽邪惡反派嗎?還玩起強製來了!”莉莉絲頭疼的揉揉眉心,看向自己麵前的這隻石像鬼,試圖以理服人——


    “上麵也沒什麽不好的,有森林有河流,還有交替的日月,哪怕不跟我們走,你們能回歸天空,不比留在這陰暗地下好嗎?露露說的對,這裏如今已經不再牢固,說不定哪天就塌了。”


    這隻石像鬼依然安靜蹲坐著,正當莉莉絲以為它不會回應時,它突然咕嚕一聲,張開蝠翼轉身飛入了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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