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到這裏便頓住了,看我的眼神裏似乎多了幾分探究。


    我心裏“咯噔”了下,看了一眼麵店老板後,湊近了他疑惑道:“你是不是一直都在防備著我,為什麽啊?說話總是吞吞吐吐的幹什麽,我還能跟你對著幹?”


    昨天溫馨對於九淵不告訴我他身體裏有另一個魂魄的事情感到詫異,這一點也更加讓我確定九淵對我有所防備。


    我不明白原因,難道他潛意識裏也把我當怪物一樣防備著?他不是以為我就是當初救了半廟村的“神女”嗎,既然如此,為什麽要防備我?


    這種念頭攪得我心裏很不舒服,他,對我到底有沒有感情?


    可能我把心思全部表露在了臉上,九淵突然歎了一口氣,抬手在我腦門上彈了一下:“你不知道的事情還多著呢,都知道了也未必是好事。聞道有先後,術業有專攻,也被小看的鬼師,要對付先生,我們肯定會需要柴老六幫忙。你知道當初他不小心落在你手裏的樹枝是什麽嗎?”


    “說是桃樹枝,可好像不是……”


    九淵點了頭,看向麵店老板。


    麵店老板趕緊跟我解釋道:“確實是桃樹枝,但不是一般的桃樹枝。那截樹枝是從一棵野生的老桃樹上截下的,少說也有四百多年了吧。當年曾用鬼油浸泡過七七四十九日,再用朱砂掩埋七七四十九日,而後在烈日下暴曬七七四十九日。最後還用陰間的長明燈烘烤了七七四十九日……”


    過程很複雜,總之用一句話概括就是,那截桃樹枝可謂陽中之陽,然而它內裏卻又裹著極其邪烈的陰氣,陰陽交替,產生了散魂、吸魂的能力。


    當初柴老六用這截樹枝在我頭上瞧了三下,當時我就頭暈得厲害,其實那時候我的魂魄就有一部分被那截桃枝吸附了上去。這也是後來我進樹林抽打老槐樹後,影子突然消失的原因。


    九淵補充道:“那不是一般的樹枝,當年柴家人從老桃樹上截下它的時候,它還流了汁水,那是老桃樹的魂精所在,截下那截樹枝後沒多久,老桃樹就枯死了。”


    “魂精?”為什麽這些事情他都沒告訴過我,看來他一早就讓人查探過那截樹枝的來曆。就連他都不願意輕易觸碰那截樹枝,可見樹枝的威力確實大。


    桃樹屬陽,四百多年的老桃樹顯然已經成了精,被折騰成那樣。怨氣絕對不小,難怪那麽有威力。


    不過殺死老桃樹的做法太造孽,柴家人這件事做得損,看來他們確實做過不少虧心事。


    柴老六丟了這截樹枝後也沒大張旗鼓地找回去,可見他們柴家諸如此類的東西並不止一件。


    我打了個寒噤,實在看不出柴老六那張臉的背後藏了那麽多冤孽。


    “你回一趟陰間,多著急點陰差過來,沒什麽本事的就不要了。”九淵朝麵店老板扔了一樣東西過去,我隻瞄到一個模糊的影子,像個令牌。


    麵店老板有點惶然,把東西接在手裏後,身體竟然在微微發抖:“這是……是大人的腰牌。我、我不敢……”


    “少廢話,去吧,這東西一直在我身上帶著,如果不敢使,先拿給冥王那老東西看看,把我的要求跟他說一聲,讓老東西自己挑寫鬼差過來。”九淵不耐煩地擺擺手。


    我不明白他想做什麽,趕緊扯扯他的袖子:“你這是想跟人打群架?”


    他居然沒否認,莞爾一笑:“跟彌恪打,怎麽,你也想參與?”


    彌恪不就隻有他自己一個嗎?揍他需要找這麽多幫手?我疑惑地看看九淵,總感覺他又沒有跟我說實話。


    ☆、第七十五章 引天雷,勾地火


    冥王隻差遣了十個陰司過來,高矮胖瘦各有千秋,光從表麵實在看不出本事。


    他們都認識九淵,出現在麵店裏的時候,全部恭恭敬敬地鞠了躬:“大人,請吩咐。”


    九淵淡淡地點了頭,似乎早已經習慣這種場麵,眉眼中絲毫沒有輕浮的嘚瑟之意:“好。準備準備,今天夜裏行動,你們兩個,上人身去弱水鎮查探情況,找到彌恪的老窩布陣,你們三個,注意柴家的動靜……”


    他一一指派完後,最後隻留了一個陰司在身邊,個子小小的矮矮的,彎著眉眼一副討好之意:“大人,我需要做些什麽?”


    九淵淡淡地看了我跟肉身九淵一眼,隨口道:“你就負責她們的午飯和晚飯。”


    他說著就由麵店老板引去了裏麵的房間。說是要養精蓄銳,我跟矮個子陰司被留在原地淩亂。


    矮個子陰司是冥王身邊的筆官,負責跟隨冥王左右記錄陰間的大事。不過因為陰間難得發生大事,冥王又不允許他事無巨細什麽都記錄在案。所以他平時都很清閑。


    我一聽他的差事就來了興趣,追著問他關於九淵的身世,筆官有點不耐煩地打量了我兩眼,剛想說我兩句。餘光瞥到肉身九淵眨巴著眼睛看過來,當即嚇得不敢說重話:“這個小姑娘,那都是陰間的秘密,不能隨便拿出來聊。”


    “什麽小姑娘,我是九淵的老婆。”好吧,我承認我的心思不純,我現在巴不得告訴所有陰間的鬼物,九淵現在是我的人,我是他老婆。我想著,隻要昭告了天下,不管以後發生什麽事,九淵都沒理由跟我完全撇清關係。


    我感覺,以九淵的姿色,在陰間絕對很受女鬼的歡迎,在陽間絕對也有不少小姑娘追。我很有危機意識,隻希望能趁各種機會把他貼上我的標簽。


    筆官明顯被我這番話震驚到了。他忽地從懷裏掏出一本大本子,手裏也變戲法似的出現一隻大毛筆,剛刷刷寫了兩筆,又詫異地抬頭把我打量了一遍:“小姑娘長得妖裏妖氣,真的是一殿閻王的正位夫人?我之前聽說大人在陽間的未婚妻叫什麽胡什麽娟的,小姑娘你就是……”


    我連瞬間冷下來:“胡慧娟?她什麽時候變成九淵的未婚妻了?”


    九淵從來沒說過這事,曲訶也沒說過,胡慧娟明明是她的師妹。怎麽會多了一個未婚妻的名頭?


    不過之前他們說過,九淵是盜爺唯一的徒弟,那胡慧娟這個師妹的名頭又是從哪裏冒出來的?不過明明胡慧娟也師兄師兄地稱呼九淵,所以師妹這事肯定不是在騙我,估計胡慧娟是盜爺兄弟的徒弟。


    我有些煩躁地抓了抓頭發,肉身九淵趕緊跑過來把我攏在了懷裏,敵視地瞪著筆官,很是防備。


    筆官訕訕地扯了扯嘴角,連連朝他點頭道歉:“大人息怒,夫人息怒。”


    一句夫人,叫得我心裏樂開了花。


    我拍拍肉身九淵的手,讓他稍安勿躁,肉身九淵這才聽話地坐到旁邊,直勾勾地盯著筆官。


    筆官接下來也不敢再把我當小丫頭,不過他那句妖裏妖氣倒是提醒了我,這張臉快變得連我親爸親媽都不認識了。也不是完全變了樣。反正乍一看絕對沒人會認出我是青竹,仔細看還是能辨出四五分以前的樣子。


    筆官形容的那個詞,確實很形象,但我怎麽聽都覺得帶著諷刺。


    九淵一隻鬼,仙裏仙氣,我好端端一個人卻妖裏妖氣。怎麽看,都是我配不上九淵,也許在這些陰司眼裏。我就是個成功勾搭了九淵的狐媚子。


    想到這裏,我心裏很不是滋味。


    筆官看肉身九淵一直盯著他,忙各種討好我,我趁機問了他關於九風夫婦的事情,筆官為難地看看肉身九淵,終究支支吾吾地跟我說了個大概。


    九風生前也遭受過被剝生魂的慘事,據說比九淵這種情況慘多了。他的兩片魂魄,一片被關在暗無天日的地方飽受折磨。另一片卻在陰間逍遙遊戲,性格截然不同。他在試圖將兩片魂魄合並的過程中,跟溫馨成了親,倆人曆經波折最後終於成了眷侶,據說是陰間一大佳話。


    “風大人對夫人怎可謂一個寵字了得……”筆官明顯很欣羨這對鴛鴦,口沫橫飛地跟我各種描述他們之間的恩愛,明顯跟九淵口中總是四處拈花惹草的九風不一樣。我聽得各種羨慕嫉妒恨,咬牙切齒地終於熬到了夜裏。


    先前附在人身上領命出去的陰司相繼回來複了命,不得不說他們的辦事效率高,九淵的要求全部一一做到不說,還已經把彌恪困在了某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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