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老六撇撇嘴,不太自然地別開了視線,沒再說話。


    我不敢告訴爸媽我手上已經有了殺孽,現在想想也是後悔,當時真的是氣瘋了。按照司命的說法,我應該是被煞氣迷了眼。


    可我隱約感覺,我心裏有一半是黑暗的,而且我很擔心那半黑暗會慢慢地、慢慢地把我心裏剩下的那一半良善給吞噬掉。


    想到這裏,我下意識地看向了九淵:“證據什麽時候能拿來?”


    我想原諒他了,雖然我現在變強了。可我還是需要依靠。我放不下他,為什麽要逼著自己不要他呢?感情需要經營,需要理解,需要體諒。


    他皺皺眉頭,看了一眼我爸媽,趕緊把我拉到了一邊:“再等等。小竹子,我跟她真的沒有做過越軌的事情,那段聲音是……是我們提前錄好的。”


    “那你們為什麽要脫衣服?”我有點不太相信他的話。其實隻要我願意聽信他的解釋不再追究,就算是撒謊騙我又如何?他既然願意費心撒謊,那就說明他心裏還有我,如果他連謊話都懶得撒,那隻能說明他一點都不在乎我。


    九淵似乎詫異於我連這個都知道,眉頭尷尬地聳動了兩秒:“為了逼真,陰陽師的細膩不是常人可以比擬的,不做到逼真。那之前的工夫就白下了。”


    我還能說什麽呢?我想相信,可是我又害怕他是在騙我。


    我不敢想像他說的話萬一是假的會怎樣,我隻想他盡快拿出證據來不讓我繼續胡思亂想。而在此之前,我真的沒辦法做到假裝什麽都不知情地跟他像以前一樣生活。


    當天夜裏,我們住在了道觀裏。


    半夜,突然出現了輕微的地震,我緊張得跑出來看情況時,九淵也後一步從隔壁房間跑了出來。


    震動的源頭就在道觀之下,我手腕上的印記又在一陣一陣地灼燒,夜行顯然是等不及了,他可能沒料到把我喚醒後我並不願意救他。


    爸媽被我們的動靜吵醒,跟出來問我們出了什麽事,我讓他們感受地震,他們卻愣住了:“哪裏有地震?”


    我疑惑地看向九淵,看來這個震動很輕微,所以爸媽他們感覺不到。


    九淵顯然也跟我想到了一起,淡淡地點了頭。


    “沒事了,你們去睡吧。”


    爸後一步走,他很擔心地盯著我的眼睛看了一會兒:“青竹啊,你是不是想起小時候的事情了?哎。你的眼睛沒變紅,現在應該理智著吧?可千萬別往邪路上走哇。”


    “爸,我沒事,您放心吧。”


    “嶽父。小竹子不會出事的,我會在身邊守著她。”九淵幾乎我開口的同時也出了聲,他現在真的很積極,積極到我根本舍不得放開手。


    以前他有現在一半對我好就好了。也不至於我現在想回頭都找不到好回憶來支撐自己。


    爸媽惴惴不安地回了房後,我跟九淵在月光下站了好一會兒。最後還是九淵先開口出了聲,他走到我身後把我抱住,我本來想掙紮的。可是他抱得特別不容置疑,我想想還是罷了手。


    “小竹子,你說得對,我以前太防著你了。你跟我爹從陰間打聽來的千墨不一樣,對不起,是我傷害了你,你不要急著拒絕我,我還有一輩子的時間來彌補之前的錯誤。”


    一輩子的時間。聽起來好漫長,又好美妙。


    可我的心髒還在夜行手裏,如果不救他,他應該會魚死網破殺了我吧?


    想到這裏,我撈起他的手按在了我的左胸口:“這裏有心跳,可為什麽司命說我少了一顆心?你也一早就知道了吧?到底是怎麽回事?”


    九淵的手輕輕顫了顫:“張醫生?他是這麽跟你說的?”


    我掙脫出他的懷抱,轉身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什麽意思?事實不是這樣?”


    他點點頭,又搖搖頭:“也對,也不對。你隻有一顆心,不能說你少了一顆心。如果我猜得沒錯,你這副身體本來是不屬於你的,你的魂魄就像我身體裏的那一位一樣。養在這個肉身裏,很快就把嬰兒原來的魂魄給吞噬掉了,但是正如司命所說,你本身可能缺了一顆心。在你跟這具肉身融合時,心髒是沒有任何改變的。”


    他說我的能力在一天天變強,但是肉身的心髒確實完完全全沒有任何防護的,這樣下去的話。這顆心髒遲早承受不來負荷,到時候我的心髒會衰竭。


    他沒繼續往下說,但是我明白他的意思,衰竭過後,我就會死。


    明白了前因後果,我反而不害怕了。原來我真的不是青竹,我真的不是爸媽的親女兒。他們如果知道了事情,不知道會有什麽反應。畢竟他們辛苦養育了二十三年的我,其實是他們的殺女仇人。


    可九淵接下來卻說了一句叫我震驚的話:“等你的心髒衰竭了,我會分一半心給你,小竹子。我不會看著你死的。”


    我震驚地抬起頭來看他:“你心髒完整是都沒辦法完全壓製冥王的兒子,要是分一半心給我,那你怎麽辦?你想被那個傻瓜吞噬?”


    他突然勾起唇角笑了,讓月色都為之失色的容顏閃射出迷人的光彩:“小竹子。你還是關心我的。你要是不想讓我消失,那就一直在身邊陪著我照顧我,等我沒辦法壓製那股力量的時候,幫著一起壓製啊?”


    我的心顫了兩下,難道他心裏打的是這種你算盤?


    我不由得冷笑,默默地回了房,沒有回話。


    靠近淩晨的時候,我再度聽到夜行在叫我:“打開弑魂陣,打開弑魂陣!”


    他從來不叫我千墨,可能他連那個跟他同歸於盡的女人叫什麽都不記得了。這個夜行,心裏永遠都隻有自己。


    可他接下來的一句話,卻把我嚇住了:“你難道不想見見你娘嗎?”


    ☆、第一百零三章 心頭血


    我娘?


    我下意識地去了那間暗室,站在空蕩蕩的房間中央,夜行的聲音更加清晰了:“丫頭,難道你不記得你娘拚命保護你了嗎?你難道不想見她最後一麵?她快不行了,最後那點魂魄也要消失了!”


    夜行說得很急,好像真的已經迫在眉睫。


    “我憑什麽相信你?”心緒是不穩的,可我必須保持鎮定。


    夜行突然笑了,很狂妄:“你是不是跟他們一樣,以為自己是千墨?哈哈哈哈哈……我都被困在裏麵呢,千墨當年傷得那麽重,怎麽可能逃出去?”


    對,他說得確實是一個疑點。


    可我一直以為是他幫著千墨逃出來的。就算千墨沒他厲害,但既然千墨當年能血祭半廟村跟他同歸於盡,那說明千墨的本事也不是那麽弱的。


    所以我一直沒有懷疑這一點,但我確確實實覺得自己並不是千墨。情感上不願意當千墨是一方麵原因,另一方麵原因是雖然我能察覺到自己對司命的愧疚,但是我對他確確實實提不起來半分情感。就像我對夜行有恨,卻總覺得有點霧裏看花的朦朧感。


    所以,盡管我在沉默,我心裏還是相信了夜行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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