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明軒聽到皇上的話,心裏咯噔一下,自己最擔心的事情果然還是發生了。於慎和欣禾也是一愣,欣禾看了於慎一眼,從皇後懷中跳下來趕緊跑到於慎身邊安慰他:“慎哥哥,你不要著急。”


    皇上讓皇後派人先送欣禾和於慎回去,自己就帶著秦明軒急匆匆的走了。在四皇子戀戀不舍中,皇後安慰了於慎和欣禾一番,吩咐紫鳶親自把欣禾和於慎送回秦府。


    欣禾和於慎回到秦府,說什麽也不肯去休息,待在紀婉然房中焦急的等待秦明軒回府。一直到掌燈時分,秦明軒才滿臉疲憊的返回家中。


    紀婉然帶著欣禾和於慎連忙迎了上去:“夫君,於大人怎麽樣了?”秦明軒安撫地拍了拍妻子的後背,隨後看向於慎:“慎兒,你爹返京途中遭遇刺殺,身受重傷,現在已經送回於府,皇上也已經派太醫去於府為你爹救治。我特地回來接你的,你隨我趕緊回於府吧。”


    於慎看著秦明軒凝重的臉色,想問的話卻不敢問出口。欣禾搶先問到:“爹爹,於伯伯傷的重嗎?”


    秦明軒把手放在於慎頭上,安撫他說到:“不要著急,胸部中刀,好在沒有傷及心脈。咱們趕緊去吧。”於慎點點頭:“有師傅陪著,慎兒不怕。走吧。”


    欣禾拉著秦明軒的胳膊不鬆手:“爹爹,讓欣兒也陪著慎哥哥吧,欣兒也要一起去。”紀婉然也勸不了倔強的小姑娘,秦明軒隻好帶著欣禾和於慎一起回到了於府。


    進了於府大門,就看到於府內燈火通明,等走到了於懷安臥房門口,就看到丫鬟、小廝們一個個噤若寒蟬,遠遠地站在於懷安的臥房之外,聽候安排。皇上派了兩名禦醫已經到達,正在裏麵忙碌著。


    於慎看著父親房間中的燭光,一顆心撲通撲通越跳越劇烈,腳步越來越慢。時隔半年光陰,竟是以這樣的方式要見到爹爹了。


    半年間,爹爹的家書例行公事一般一月一封,內容簡單明了,報個平安,再問問於慎是否認真讀書上進就沒有了。


    於慎很生氣爹爹為什麽不能對自己多關心一點,爹爹從來沒有像老師對著欣禾那樣問寒問暖,爹爹從來沒有問過自己這個唯一的兒子過得怎麽樣了。


    就算再是對師父師母放心,爹爹難道就不知道自己這個小孩子還是很渴望父親的關心與愛護嗎?


    自己現在已經不再嫉妒欣兒妹妹了,可是看到師父師母和欣兒妹妹在一起其樂融融的樣子自己依然羨慕,幻想爹爹也會那樣對待自己。


    於慎就賭氣似的從不給爹爹回信,爹爹不關心自己,那自己也不想念爹爹。實際上,他已經做了好幾個夢,都夢見爹爹從南方回來,滿臉笑容的走進老師家門,把自己高高抱起,然後帶著自己回家來。


    這樣的夢於慎從來沒有給別人說過,美夢而已,於慎知道不可能實現。但是他從來沒有想過爹爹是這樣回來的。他好怕,怕爹爹像娘親一樣也就沒了。


    秦明軒拉著欣禾和於慎的手踏上台階,門口的小丫頭挑起門簾,看著秦明軒身邊的於慎遲疑了一下,對著秦明軒稟到:“秦大人,老太太說...老太太說不準公子進來。”


    秦明軒臉色一變,順手拉住了就要蹦起來的欣禾,看著低頭不語的於慎,嗬斥那個丫頭:“這是於府,慎兒是於府的大公子,他在自己家看望自己的爹爹,為什麽不能進。胡言亂語!”


    說完也不理跪下請罪的小丫頭,拉著兩個孩子進了房間。剛進房間,欣禾就看到一個老太太氣勢洶洶的從床邊站了起來,攔在了秦明軒他們三人麵前。


    老太太滿頭銀發,滿臉疲憊,臉上帶著壓抑不住的嫌惡看著於慎,用手中的拐杖擋住了秦明軒上前的腳步。


    秦明軒強壓火氣給老太太行了一禮:“老太太安好 我特地帶慎兒來看望他爹爹。”秦明軒特意在他爹爹三個字上加重了語氣,似在提醒於老太太麵前站著的是她的孫兒。


    欣禾以前隻是聽說老太太對於慎這個孫兒很嫌棄,今天才真正看到了,這個老太太麵對著自己的孫兒眼睛裏卻沒有一絲慈愛之情。


    欣禾擔心的看向於慎,慎哥哥還是個孩子,麵對親祖母對自己的嫌惡,心裏該多難受啊!


    欣禾上前一步拉住了於慎的手,果然於慎的手冰涼涼的。於慎感覺到一隻溫暖的小手拉住住了自己,抬起頭看向欣禾。


    小丫頭滿眼關切之情,烏溜溜的眼睛看著自己,明明很難受的樣子還朝自己擠出一絲絲笑容,似在無聲地安慰自己。於慎輕輕回應欣禾:“我沒事。


    於老太太紋絲不動,砰的一聲把拐杖杵在了地上,眼皮都不抬一下:“秦大人,我兒生死不明,太醫正在整治,還是不要上前打擾吧!”


    她連眼光都不投向於慎一眼,似乎就沒有看見這個孫兒一樣。欣禾已經出離憤怒了。天下居然還有如此不慈愛的祖母。


    宮裏的沈太後再是可惡討人厭,即使她偏心四皇子,可是作為沒有血緣關係的祖母,太後麵對四個皇子還是有那麽一些的慈愛之情,從來沒有如此惡言惡行!


    於老太太還是於慎嫡親的祖母,血脈相連,卻因為一句遊方僧人的妄言而如此對待一個孩子,心腸太狠了些。


    小丫頭氣哼哼地想上前說話,卻被於慎拉住了。於慎用眼神安慰欣禾不要生氣,自己向老太太行了禮:“請祖母安。爹爹受傷,慎兒非常擔心,還請祖母允我床前侍奉爹爹。”


    冷酷的老太太絲毫不為所動,冷笑一聲:“不必了,隻怕你在床前你父親更難好起來了。你且跟你師傅回去吧。這裏不需要你。”


    如此冷言拒絕,再是堅強的孩子也受不了。於慎跪伏在地上,不敢抬頭,怕師傅和小丫頭看見自己眼中的淚水。


    秦明軒也看不過去,上前一步好言相勸“老太太,慎兒是淮安兄唯一的兒子,如此危急時刻,如何還要如此偏執,慎兒是個好孩子,莫要聽信那些妄言!”


    老太太看也不看於慎一眼:“哼,我隻知我唯一的兒子躺在那裏人事不省,秦大人莫怨我老婆子固執,我隻要我的兒子好,妄言?我是寧願信其有。”


    欣禾終於忍耐不住了,她看著於慎一直不抬頭,小身子輕輕顫抖,氣的大眼睛睜的圓圓的,向前一步站在於慎麵前,怒視那個無情的老太太:“老太太可知道宮裏先皇後也是生下太子後去世的。皇上親口說過不想再聽到有人指責什麽災星之說,否則就認為是詆毀太子和先皇後,要打板子的。”


    於老太太氣的直打哆嗦,她一個養尊處優的有著品級的老太太,何時被人如此嗬斥,對方還是一個乳臭未幹的毛丫頭。


    她指著毫不氣餒的小丫頭,質問秦明軒:“秦大人好家教,我好歹是帶品級的誥命夫人,大人就放任一個小丫頭如此無禮嗎?”


    秦明軒顯然也是氣壞了,隻微微一笑:“小女所言不虛,那一天皇上確實是這麽說的。”


    老太太在府中向來是說一不二,今天接連被秦家父女言語頂撞,簡直是氣的七竅生煙,她拿著拐杖連連杵地:“放肆放肆,來人,把他們給我趕出去。”


    欣禾瞪著眼睛還想說話,於慎從地上站起,拉住了氣呼呼的小丫頭,回頭對秦明軒說到:“師傅,我們留在這兒也幫不上什麽忙,還是讓太醫專心為爹爹救治吧,咱們先回去吧。”


    秦明軒無奈地歎息一聲:“好吧,跟師傅先回去,你爹爹有什麽消息都會及時傳到秦府的,咱們走吧!”說完再不理那個老太太,三人轉身離去。


    紀婉然一直擔心於府的情況,一直未休息。看到他們三人這麽快就回來了,詫異地迎上前去:“怎麽這麽快就回來了,於大人怎樣?”


    欣禾看到娘親,忍了一路的淚水終於奪眶而出,她不敢再往娘親懷裏撲,撲向娘親身邊的柳娘懷中,放生大哭:“嗚嗚,太欺負人了,天下哪有這樣的祖母,我討厭她,我討厭她。”


    紀婉然一聽祖母二字,對於於府的情形大概也能猜個七七八八。於府老太太一貫強勢,楨姐姐在世時,夫妻恩愛,老太太就看不上楨姐姐,屢次要於懷安納妾被兒子一口回絕,看著兒媳就是不順眼。兒媳去世後,本就不喜楨姐姐的孩子,又加上那僧人之言,更是變本加厲地苛待於慎。


    紀婉然看著神情黯然的於慎,上前去心疼的把於慎摟在懷裏:“慎兒,莫要傷心,你還有我和你師傅。”


    小丫頭也過來摟住了娘親和於慎:“慎哥哥,你還有我。”於慎把頭埋在師母的懷中,悄悄擦掉了即將掉落的眼淚。感受到小丫頭暖暖的小身子依偎著自己,他伸出手把欣禾的小胖手緊緊地握在自己手中。


    秦明軒看著他們娘三個,歎了一口氣,輕輕撫摸於慎的頭頂:“慎兒,天色已晚,你在家替師傅照顧好你師母妹妹,我去於府看護好你的爹爹,一有好消息我就讓小廝回來及時告知你。不用擔心,你爹一定會沒事的。”


    於慎輕輕點頭:“是,我一定會照顧好師母和妹妹,師傅還有很多事要忙,還要追查行刺的幕後之人,師傅別為慎兒分心。”


    的確是,秦明軒還有許多事情要忙。於懷安拚死帶回的南方幾位大臣的罪證已經呈交聖上。接連兩位忠臣遇刺,皇上龍顏大怒,吩咐追查幕後之人。還有於懷安的傷情等等這些又一係列的事情需要辦理。皇上已經不放心交給其他人,便都落在了秦明軒的頭上。


    秦明軒急匆匆趕回皇宮和皇上稟報事情,還要擔心於府中於懷安的情況,兩頭忙得焦頭爛額。


    而京城中沈太尉豪華府邸之中,沈太尉書房裏已經一片狼藉,沈太尉連聲怒罵:“廢物!一群廢物,沒一個能用的人。王爺,這就是你的誠意,盡派出這些無能廢物來為我辦事,你是怕皇上發現不了我們的事情是嗎?我倒台了對你有什麽好處?”


    對麵黑影中無聲無息坐著一個人,安安靜靜地看著沈太尉不停地摔東西發泄怒氣。他不僅不惱,等沈太尉發完這一通脾氣,才輕輕笑出聲來。


    “太尉惱什麽,不就是沒有要了秦明軒和於懷安的命嗎?” 此人邊說邊從黑影中一步一步走到了沈太尉麵前。


    沈太尉看著眼前這個年輕人,肖鬱南,先皇的幼子,當今親封的成郡王。如果欣禾在的話,她一定能夠認出來,這個成郡王正是前世於慎最大的敵人,害死自己的罪魁禍首。


    此時的成郡王年紀輕輕卻清雋秀致,身材頎長,身穿一身黑色錦袍,從黑影中走出之後就撿起了地上剛剛被沈太尉扔掉的一卷畫軸,展開來掃了兩眼,驚喜到:“東山居士的畫作乃是珍品,一畫難求,皇上那裏恐怕也隻有那麽一兩副,沈太尉果然財大氣粗,如此珍品居然隨意丟棄在地上,可惜可惜了!”


    說完,輕拂衣袖揮掉畫軸上的灰塵,珍而重之的放回到沈太尉的書桌之上。剛才沈太尉隻顧得發脾氣,也沒想到自己居然把這一副也給扔了,這是戶部侍郎為了升官剛剛才送到自己府中的,自己也是愛不釋手賞玩了許久。此時心中暗暗後悔。


    可是抬頭看見成郡王那雲淡風輕的樣子,剛剛壓抑著的火氣立刻又升騰而起。他指著成郡王怒到:“你,你別轉移話題。我專門讓你的手下給你傳信,那於懷安帶著的東西一旦呈送皇上手中,我們得廢掉好幾個好不容易才安插好的自己人,你卻如此大意,竟然讓於懷安順利返回京中,你可知這件事情的結果有多嚴重。”


    成郡王依然滿臉笑意:“大人以為於懷安死了,那幾個人太尉大人就一定能夠保得住嗎?”


    沈太尉一愣神,成郡王繼續說到:“你以為突兀之間皇上為什麽要派於懷安下江南監察吏治?”他不再說話,意味深長地看向沈太尉。沈太尉沉默良久突然驚訝地張嘴:“你是說皇上早就盯上那幾個人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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