項薇薇腦中回蕩著秦朗的聲音,被迷惑的心智又重新清醒,周遭的一切在劇烈的晃動後逐步崩塌,教學樓由下至上一層層消失,身後頂著她麵目的那身影竟也變的模糊起來。


    就在項薇薇以為一切都結束時,崩壞的世界又變的穩定,原本快消除幹淨的教學樓再次拔地而起,項薇薇看著慢慢遠離的地麵,又回頭看了眼那扭曲著逐漸充盈的軀體。


    容不得有半點猶豫


    她咬牙從天台上跳了下去,眼下教學樓已攀升兩層,但落地時卻沒感受到半點震感,項薇薇來不及多想,闖出校門向外跑去,未跑多遠,身後傳來重物落地的聲音。


    時間線回到現在。


    項薇薇不知跑了多久,但就是不敢停,她想起在學校裏那怪物給她編織的迷惘,很明顯一直覬覦她臉的怪物,就是李娜,如果剛剛她真的從樓上跳下來,讓那怪物得逞,恐怕自己這副皮囊將被李娜永遠占據。


    不過她相信秦朗會有辦法的,隻要她不被李娜捉住,一定要堅持到秦朗過來救她。


    柏油路似乎沒有盡頭,項薇薇不敢回頭看,耳邊一直有腳步聲,不緊不慢的吊在她身後。


    雙腿像是灌了鉛,每次抬腿仿佛都帶著千斤力,不對,項薇薇隻覺得每次抬腳,腳底都像是粘粘了什麽,這粘性越來越大,讓她每次邁步都無比困難。


    終於,腳下的粘濘吸住了她的腳,項薇薇再抬不起腿,整個人失去重心趴在地上,手插進鬆軟的柏油路,瀝青粘在她的手臂上,費勁力氣才抽出手。


    項薇薇無力講腿抽出來,蹲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眼前地麵上卻印著一串淩亂的腳印,項薇薇站起來環視四周,絕望的發現,地上的腳印繞了一圈又回到她的腳下,原來不是這條路沒有盡頭,而是她從剛剛開始,就一直在原地打轉。


    無力感逐漸籠罩她的心頭,好像她的一切行動都被一雙無形的手所籠罩,如同一隻慌不擇路逃命的老鼠,跑累了,一頭紮進粘鼠板上,在折騰不動。


    “喲~不跑了?”


    清亮的聲音在項薇薇耳邊響起,她抬起頭,李娜又重新披好了那張精致美麗的臉皮,就站在她的不遠處,抱著胳膊微微歪著腦袋,臉上掛著戲謔的表情。


    她的影子被拉的老長,項薇薇警惕的看著她,恐懼讓她渾身顫抖,同時心裏生出一股憤怒,那是生命被玩弄戲虐到絕望時的腦熊成怒,這隻走到絕路的老鼠,決定像貓反擊。


    “你開心了,終於讓你頂上這張臉了,怎麽樣,沒體會過吧。”


    項薇薇盡可能說著紮心的話,眼睛緊緊盯著眼前這偷臉賊,手裏抓著瀝青狠狠向對方丟過去。


    “是啊,終於讓我得償所願了。”


    李娜笑著,身型從項薇薇初中的樣子逐漸長大,校服變成碎花連衣裙,曼妙的身材體現的淋漓盡致,頭上的長發被她用指甲劃斷變成齊耳短發,那張臉上的五官明明就是項薇薇的,但現在看著卻不怎麽像。


    “這不像我。”項薇薇看著氣質大變的李娜,怎麽也感受不到她的影子。


    “為什麽要像你?”李娜把玩著手裏的斷發,湊到鼻尖嗅了嗅上麵的香氣:“這麽好的五官長你臉上真是毀了,你知道我試了多少次才排列出現在這麽完美的位置嗎?”


    “你根本就是在浪費,所以你不配擁有這張臉。”


    項薇薇被李娜的邏輯整無語了,所以我自己爹媽生的臉,我自己不配,這是什麽歪理?還是說瘋子的世界就是這麽強詞奪理?


    “為什麽是我?比我好看的人那麽多,為什麽是我!”項薇薇終於問出困擾她許久的問題。


    “你真的不記得了嗎?”李娜眯著眼似乎在回憶,走到項薇薇麵前一把捏住她的臉:“你看,你總是這樣,我想初中的那些同學你打都不記得了。”


    項薇薇努力仰著下巴,想掙脫李娜的手,但下巴卻被對方的手指死死捏住。


    “至於為什麽是你?”李娜嘴角掛著惡劣的笑:“為什麽不能是你?我從見到你那一刻就想變成你了,憑什麽你那麽受歡迎?憑什麽所有人都圍著你轉呢?那麽憑什麽我不能變成你呢?”


    “所以,李娜好當嗎?”


    項薇薇下巴被捏著的地方隻感覺一陣滾燙,疼的她忍不住叫出聲來,順著李娜的手指,項薇薇下巴上的皮膚開始出現燙傷,順著臉頰逐步蔓延,擴大。


    “剛剛在我編織的夢裏跳下去多好,何必受這種罪呢?”


    李娜聲音透著陰冷,她要一點點讓項薇薇感受她的痛苦,手上剛想用力,卻聽身後傳來一陣極速的腳步聲。


    李娜轉頭,眼前,四十二碼鞋底上的紋路越變越大,來不及反應,整個人便被踹飛出去。


    秦朗瀟灑落地,抖了抖腳,十幾年功力的飛踹不是蓋的,衝著地上的項薇薇伸出手,項薇薇懵懂的把手遞過去,隨後整個人被提了起來。


    項薇薇見秦朗趕到,還沒來得及欣喜,卻見秦朗抓著自己手腕,撒丫子就跑,她反應不過來,整個人被拽的踉踉蹌蹌。


    “打她啊!跑什麽?”


    秦朗聽到身後項薇薇的叫喊,頭也不回,如果能出手把那邪祟降服,他早出手了,這不是沒那個條件嗎?


    李娜被秦朗踢飛了七八米,在地上滾了好圈才堪堪止住身子,狼狽的伏在地上,手臂顫抖的支撐著站起來,原本精致完美的臉被踹的凹陷進去,瓜子臉變成鞋拔子臉,五官塌陷的像攤好的雞蛋,整個臉上還印著鞋印。


    項薇薇被秦朗帶的有種坐過山車的既視感,鬼知道這個男人怎麽能跑這麽快,她捂著飛舞的頭發,出聲道:“先停一停。”


    “停個屁,逃命了,你是我帶過逃命最不積極的一個。”


    “不是,我是說根本跑不掉,李娜讓怎麽隻能原地轉圈。”


    秦朗止住腳步,項薇薇刹不住車重重撞在秦朗的背上,周圍還是一樣的場景,他們果然還沒有跑出李娜的手掌心。


    “怎麽會這樣?”


    明明他可以跑過來,但跑不出去,那個李娜是怎麽做到操縱這一切的,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秦朗對上那個怪物沒有半點勝算,畢竟這裏不是現實,他用不了發力。


    秦朗一時間也想不出什麽主意,不等他分析,被他踹飛的李娜顫抖的起身,歪著脖子,一步一頓打朝他二人走來。


    “我知道你,那個礙事的家夥。”


    秦朗把項薇薇拉到身後,麵上一副輕鬆的樣子,暗地裏腳下蓄力,隻等這邪祟上前,他就一大腳踢到臉上。


    “你看吧,這就是為什麽告誡年輕人不要整容。”


    秦朗指著李娜此時已經慘不忍睹的臉,衝身後的項薇薇告誡道,項薇薇一臉認真的聽著,點頭回應:“我曉得,你放心,我的臉絕對原裝。”


    “咳咳,咳,咳····”


    李娜被踩癟的嘴裏發出也不知是咳嗽還是笑的聲音,潔白細長的手指上,指甲越漲越長,她抬起手,手指罩在臉上,指甲深深摳進皮肉裏,一陣皮革撕裂的聲音,整張臉皮被她一把撕扯下來。


    空洞洞的臉上隻有血肉沒有五官,扭曲的像是一個黑洞,秦朗沒有傻站著,趁機快步跑到李娜跟前,一腳將她身體踹倒,碎花裙上站滿了秦朗的鞋印,變的又髒又破。


    秦朗一向奉行幹了再說,幹等著對方變身,那是反派才幹的事。


    李娜躺在地上被踹了好幾腳,混亂的揮舞著鋒利指甲的手,秦朗見勢趕忙退回項薇薇身邊,見對方一臉懵的樣子,開口解釋道:


    “我平時比較擅長物理驅魔,最近才專職。”


    ·····


    現實中,元芷焦急的看著麵前昏迷的二人,拿不出什麽辦法來,卻見昏迷的項薇薇下巴上不知何時竟出現燙傷。


    攥著手電筒,元芷想起秦朗昏迷前對她喊的話,將手電對準項薇薇的臉,打開開關,光線徑直照射過去。


    ······


    光線撥開烏雲,如同燈塔般在項薇薇夢裏亮起。


    秦朗看見那束光,心中大定,元芷在關鍵時刻幫了他大忙,隻要跟著那道光,就能找到夢的出口,李娜迷亂人眼的障眼法再起不到作用。


    “快,向著光跑!”


    秦朗拉著項薇薇,一個勁的飛奔,身邊的場景終於有了變化,證明他們並不是在做無用功。


    被甩開的李娜躺在地上,用指甲在手掌上劃開一道口子,從手裏攥著的臉皮上扣下一個眼睛鑲在那道縫裏,看著跑遠的兩人,那手心的眼珠眨了眨,身體逐漸透明,不知跑到哪去。


    秦朗帶著項薇薇衝著光芒跑,隻是這光好像越來越弱,眼瞅著跑到最開始的丁字路口,光芒徹底消失,眼前是那高聳的牆。


    “怎麽辦!”


    項薇薇拍打著眼前的牆壁,左右這街景讓她無比熟悉,卻又想不起在哪裏見過。


    腳步聲再一次響起,秦朗知道李娜已經追上來了,現在隻有兩條路,向左,還是向右。


    就在她二人猶豫之際,隻見寬府路遠處有道巨大黑影快速向他們衝來,地上那條柏油馬路竟也開始活動起來,上下翻滾著讓秦朗跟項薇薇站不住腳。


    再看那巨大的黑影,隨著越來越近,秦朗看清楚那是什麽,過來的竟是一個學校。


    窗戶變成了學校的眼睛,大門一張一合像是螃蟹的嘴巴,旗杆是扁桃體,而這條馬路,如同舌頭一般,卷動著就要把秦朗跟項薇薇卷到學校的嘴巴裏。


    秦朗來不及選擇,住在項薇薇的手向右邊一跳,躲過這巨大舌頭的攻擊,慌不擇路的跑進華泰小區。


    “不能進小區!”


    華泰小區從外觀看像是披了一層濾鏡,項薇薇像是想到些什麽,對眼前這個小區很抗拒,秦朗見身後的路已經被堵死,眼下隻能一條路走到黑。


    隻不過走之前,他得能明白項薇薇到底想起了什麽。


    “我現在腦子很亂,但真的不能進小區,我從身體到心靈都很抗拒。”項薇薇喘著粗氣,很認真的看著秦朗:“這是我的夢不是嘛?”


    “那好吧,這樣的話咱們隻能順著這條路走下去了。”


    秦朗跟項薇薇看向前路,每隔幾米就有一個路燈,微弱的光線,隱約能看清前方站著一個人影,是李娜。


    “這家夥還真是陰魂不散啊。”


    它像是故意擋住前路一樣,就站在那裏,沒有任何動作,既不靠近,也不遠離,秦朗摸不清它的意圖,但隱約能感覺,它似乎有意想把他們趕進小區裏。


    “現在怎麽辦?”項薇薇拿不出主意,一整個人僵住。


    話音剛落,李娜緩步向他們走過來,空洞洞的臉上什麽都沒有,離近了才看到,它平舉的手心裏,一邊是轉動著的眼珠,一邊是一張嘴,嘴裏伸出一條舌頭舔舐著五根手指。


    “薇薇,把臉給我吧,咱們不是好姐妹嗎?”


    掌心的嘴裏說出的信息讓秦朗一愣,隨即疑惑的看向身邊的項薇薇,這裏麵到底還有多少他不知道的事情,李娜繼續說著:


    “你忘了你對我的承諾了嗎?你答應過我的。”


    “誰跟你是好姐妹!”


    項薇薇憤怒的衝李娜怒吼著,她腦子裏的記憶越來越清晰,身側的華泰小區是她一輩子不願想起的噩夢。


    “你不是好人嗎?”


    李娜的身體突然像斷了線的木偶,無力的倒在地上,那軀體竟是一條條黑線拚接而成,大腿,手臂,身體各處接口都由黑線縫起來。


    秦朗突然覺得,這些軀體甚至都有可能是李娜不知從哪裏躲來的,這家夥簡直就是一個縫合怪。


    黑線如同翻湧的黑蛇,眼瞅著就要往項薇薇的身體裏鑽,秦朗撲倒項薇薇,躲過黑線的攻擊,李娜的軀體裏還在向外噴黑線,如同螳螂身體裏的鐵線蟲。


    這種場景,秦朗隻能跟項薇薇跑進華泰小區裏。


    從柵欄鑽進去,裏麵的場景破舊的讓秦朗咋舌,草坪是枯黃的,路磚是破碎的,草坪上孤零零建了一個破涼亭,涼亭裏掛著一個單薄的身體,脖子上掛著一根繩,像樹葉般被風吹的晃動。


    從進到小區裏的那一刻,項薇薇把一切都想起來了,關於李娜,關於初中那年夏天的那一場噩夢。


    “跟我跑!”項薇薇拉著秦朗的手,繞過涼亭拚了命的狂奔:“前麵有一個小門,咱們先跑出去。”


    “你到底想起什麽了?”


    “涼亭裏掛著的,是李娜的屍體!”


    黑線從小區的柵欄口湧入,淹沒涼亭將懸掛著的李娜屍體裹挾,驚濤駭浪般翻湧著,離二人越來越近。


    記憶在項薇薇眼前浮現,近在咫尺的小門展示著生路,她卻硬生生止住,拉著秦朗繞過去,秦朗看的清楚,那鐵門外似乎有一道身影隱藏著。


    “那一年,有一天放學,李娜約我晚上在華泰小區見麵。”項薇薇一邊跟秦朗逃命,一邊訴說著那場噩夢:“我家當時住在破爛巷,那時候做夢都想去小區裏,華泰小區對我來說就是上等人住的地方。”


    “李娜告訴我,有秘密跟我說,小區柵欄上有個洞,讓我鑽進去找她,晚上我想出門的時候,被家裏發現了,但也因此逃過一劫。”


    “第二天天剛亮,我去小區找她,跟往常一樣,我在涼亭裏等李娜下樓,但頭頂一直像有什麽在撩動我的頭發,最開始我以為是風,但隨後有液體滴在我頭上,等我抬頭卻看到,李娜的脖子被繩子勒到九十度,臉上全是血,正歪著頭看我。”


    項薇薇帶著秦朗跑到小區大門,此時黑線已經布滿小區,樓層上爬滿了黑線,李娜的身體就吊在他們二人身後,眼瞅著就要夠到項薇薇的頭發。


    秦朗發狠用身撞開小區的大門,一個翻滾滾到馬路上,項薇薇緊隨其後,二人不敢停留,那黑線就跟在身後。


    二人抬頭,卻見正前方立著一個指示牌,上麵寫著破爛巷三個大字。


    原來一左一右的兩條路,卻是相互連接的。


    秦朗剛想起身,隻感覺兩條胳膊一陣刺痛,李娜的兩隻手已經深深插入秦朗的皮肉。


    秦朗抓著李娜的手腕,無數條黑線正拚了命的往他身體裏鑽,又酸又癢又痛的刺激著他的神經。


    項薇薇不知怎麽辦,卻聽秦朗對她大喊:


    “項薇薇,這是你的夢!”


    對!我的夢


    項薇薇想起從天台跳下時的觸感,這是她的夢,沒理由任李娜擺布。


    “魂蛋,快滾出我的夢!”


    “集中精神!跟我念,心隨意定,萬法不侵!”


    “心隨意定!萬法不侵!”項薇薇閉上眼,跟著秦朗大聲頌念。


    陰冷的聲音從秦朗耳邊想起,李娜歪著脖子,上麵拴著繩子,五官被割掉,臉上隻剩下幾個洞,留著血液“抓到你了。”


    “不,是抓到你了。”


    一切都開始變淡,秦朗睜開眼,眼前變回公寓樓下的場景。


    夢,醒了。


    一把將手裏攥著的幹枯手腕從身後甩開,秦朗握著流著鮮血的手臂,從包裏掏出滅火器。


    棕色的粉末噴到李娜身上。


    元芷見秦朗項薇薇醒來心中一喜,又見到秦朗手裏抓著一具惡鬼。


    “這裏是什麽?”元芷在一旁問道。


    “噢,巧克力粉,朱砂什麽的。”


    元芷一愣,朱砂她了解,巧克力是什麽鬼?


    秦朗見元芷一臉懵,開口解釋道:“捉鬼要用保鮮紙,打鬼要用巧克力,這不是常識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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