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永福本就懷著行凶的心思,這院子裏埋的寶貝已經成了他心裏的執念,操縱著他殺死任何企圖染指這份禁臠的人,但他畢竟已經是六十歲的人了,縱使心狠,身體早跟不上反應。


    猛的被強光這麽一照,鄧永福隻覺得腦袋一個勁的發暈,雙腿一軟癱坐在地上,人在適應了黑暗的環境後,在接觸強光腦子便會暈厥,閃光彈就是這種原理。


    鄧永福暫時失去了視覺,但剩下的感官卻在這個時候放大,整個地洞裏是一個封閉的空間,任何聲音在這裏都會一定程度的放大,鄧永福聽著向自己走近的腳步聲,不動聲色的握住鐵鍬,隻等抽冷子來個致命一擊。


    秦朗舉著手電,還沒等他說什麽話,一表已經等不及衝到鄧永福身旁,剛要拽住對方的衣領厲聲審問,鄧永福的手攥鐵鍬已經朝著一表的太陽穴揮來,眼見著一條人命即將交代,一表整個人已經呆愣住,電光火石間,秦朗一腳踹飛鄧永福手中的鐵鍬。


    一表大口喘著粗氣,還在驚魂未定的狀態下沒法自拔,剛剛差一點他的小命就要沒了,那生死一瞬間的巨大落差使他腦袋一片空白,緊接著便是劫後餘生下的暴怒。


    “老東西你找死!”


    一表漲紅著臉,拽著鄧永福的衣領接連朝他臉上扇了四五個大巴掌,年老幹癟的皮肉頃刻間腫脹豐滿起來,這可比玻尿酸的效果好多了。


    “寶藏在哪?寶藏在哪!?”


    如果現在要形容一表的狀態的話,像極了一個癲狂的野獸,他掐著鄧永福的脖子,雙眼裏燃燒著欲望的火焰,鄧永福到底上了年紀,逐漸招架不住,秦朗無奈一腳踹開一表。


    一表在地上滾了兩圈,憤恨的盯著秦朗,但很快這股情緒被壓抑了下去,鄧永福捂著脖子,一個勁的咳嗽,好不容易緩過這口氣來,看著眼前兩個青年人,知道這次自己是栽了,坐在地上耷拉個腦袋一言不發。


    “我就知道這裏麵有古怪,沒想到釣魚釣上了你這麽個老王八。”


    秦朗笑嘻嘻的拍了拍鄧永福那張腫的老高的臉,今天下午發現鐵皮下的地洞時,秦朗便知道這小院裏發生的事不簡單,進到洞底後,周遭開鑿的通道顯然不是一朝一夕所能完成的,於是秦朗幹脆來個釣魚執法,因為有耐心挖這地洞的人,肯定不會輕易放棄的。


    一表湊到秦朗跟前,做諂媚狀,撿起地上被鄧永福丟掉的手電筒,態度十分惡劣的低吼道:“寶藏在哪裏?”


    鄧永福源本已經認命,但一表的話卻讓他頹廢的心一下子打起精神來,聽這倆人的意思,他們還沒找到那寶藏??鄧永福有些不相信,但轉念一想,都這個時候了,對方還有騙自己的必要嗎?


    “你們沒找到寶藏?”鄧永福的語氣裏帶著不可置信。


    一表礙於秦朗在旁沒敢動手,煩躁的把手電筒的燈光照向被扒開的那堵牆後,隻有小孩子才喜歡寶藏其實是一路上的冒險這種騙人的鬼話。


    鄧永福看著什麽都沒有的牆後,整個人也是懵b的狀態,嘴裏一個勁的呢喃著:“怎麽可能呢?怎麽會沒有呢?”


    他整整挖了四年,才挖到一堵石牆,但石牆後竟隻有一些發黴的蘿卜白菜,這哪裏是什麽鬼子用來藏寶的防空洞,分明挖到了別人家的地窖裏。


    鄧永福覺得這個世界糟透了,命運對他開了個天大的玩笑,如果這一切隻是一場空,那他殺人,散布謠言,做的這麽些事,真的隻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秦朗看著癱坐在地上像是丟魂一樣的鄧永福,平白竟覺得這個小老頭有些可憐,在這一刻他的心或許已經死掉了。


    一表煩躁的撓著那一頭非主流的頭發,到現在他還是覺得寶藏是真實存在的,不然原本那對小夫妻不可能平白發財,一定是有人把屬於他的寶藏偷走了。


    “咱們繼續挖!肯定能挖到寶藏的,絕對會!”


    欲望就像詛咒,秦朗看著此時已經瘋魔的一表,他已經變成另一個鄧永福,一心想著的都是找尋寶藏。


    一表撿起地上的鐵鍬,在地下這閉塞的空間內挖掘起來,在他心裏已經形成了一種邏輯閉環,從某種方麵來說,他已經瘋掉了。


    鄧永福看著一表忙碌的背影,嘴角閃過一絲自嘲的笑,仰頭看著秦朗那高大的身影,他頹然的歎了口氣,聲音幽幽的問了一句:“有煙嗎?”


    秦朗擺了擺手,對待想抽一根的願望他一向是寬容的,但現在的情況:“沒有。”


    鄧永福皺起他那張老臉,語氣顯得可憐巴巴:“就當尊老愛幼,給一根吧。”


    秦朗抹了把身上的汗,這地下悶的很,哪裏有抽煙的環境,盯著鄧永福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有煙這地方也抽不了。”


    鄧永福幹吧著嘴,過了剛剛那股癲狂勁,此時他心裏泛著空虛,忍不住想找人傾訴,到了這個時候他終於體會了把什麽叫大起大落,頗有種看破紅塵的感覺。


    “院子那對小夫妻不是我殺的····也算我害死他們的,要是當時我報警,也許就沒現在這麽多事了。”


    都說人之將死,其言也善,鄧永福還有一肚子話想說,幹脆一股腦的全部講給秦朗聽。


    “後麵我發現夜裏有人在這院子裏進出,那人也是我鄰居,這地洞是他發現的,不過後麵我把他殺了。”鄧永福沉吟了一下,繼續補充道:“鬧鬼這事也是我散布的,為了是讓別人遠離這院子。”


    有的時候人的貪欲,所釀成的禍端是極大的,秦朗看著鄧永福這張淳樸蒼老的臉,在平時他或許是一個很和藹的長輩,但貪欲把他變成了魔鬼,並打開了潘多拉魔盒。


    “你知道嗎?從唐家營子所有居民相信這院子鬧鬼開始,一切都成了真。”


    鄧永福不明白秦朗話裏的意思,隻當對方是在譴責自己,秦朗輕歎一聲,盯著鄧永福的眼睛一句一頓道:


    “這院子裏的冤魂本該隨著時間消散,是你找人將它封印在槐樹裏不得超生,她的怨氣凝聚在院子裏,得不到釋放越積越多,就像是一個打滿氣的氣球,現在是爆炸的時候了。”


    秦朗還有一句話沒有說,在鄧永福這些年不留餘力的宣傳下,那冤魂在唐家營子人腦中形象越來越深,人們信仰能夠助人成仙,同樣也能改造那冤魂變成人們想象中的模樣。


    鄧永福身形萎靡,顯然沒有預料到自己會造成如此大的破壞,下一秒,鄧永福猛地抬頭,顯然想起什麽恐怖的事情。


    ······


    陳紅梅站在地洞口,顫顫巍巍的警惕的關注著四周可能出現的動靜,因為害怕暴露,她沒敢開燈,六十歲的老太太佝僂的站在這陰森的破敗院子裏。


    今晚的夜很安靜,周圍隻有大槐樹枝椏隨風飄動的沙沙聲,呼的一陣陰風吹過,陳紅梅猛地打了個冷顫,抬頭一看,天空黑蒙蒙見不到月亮,這夜似乎變的更黑暗了。


    陳紅梅發毛,不知怎麽腦子裏浮現出恐怖的畫麵,她想起當年在這院子裏死的那些人,那對夫妻裏的丈夫的屍體當時就躺在離自己不遠處;她跟鄧永福殺死的鄰居被她們吊在樹上;還有那個死不見屍的女人·····


    陳紅梅努力不去想這些事情,但有的時候人就是這樣,你越是想忘記什麽,那些記憶卻越發清晰。


    那棵大槐樹還在搖晃著枝葉,陳紅梅背後發毛,像是有一道目光在注視著她,陳紅梅猛地回頭,身後漆黑一片,但並沒有什麽奇怪的東西。


    陳紅梅輕笑一聲,暗罵自己這是疑心生暗鬼,視線掃過院子,破房、雜物、爛門、還有門外探出來的頭,沒什麽古怪的東西·····


    陳紅梅身子僵住,一下子腦子裏什麽想法都消失不見,隻剩下一個畫麵在不停的重播。


    是自己眼花吧,是的吧·····


    陳紅梅努力的尋找著合理的解釋,目光在此聚焦在門口時,那裏赫然站著一個人影,雜亂的頭發遮住了對方的臉,枯黃的發色像是深秋的雜草,陳紅梅隻感覺自己的心髒像是被重錘了一下,整個人翻著白眼嘎巴一聲癱倒在地上。


    阿霞用力扯著自己那亂糟糟的頭發,她當初怎麽就想不開弄了這麽一個非主流的發型呢?看著院子裏倒在地上的老太太,阿霞歎了一口氣,又嚇到一個。


    秦朗跟一表下到地洞裏,留阿霞在上麵,原本是留她放風,沒想到還有意外收獲。


    阿霞害怕把老太太嚇出個好歹,急忙上前檢查陳紅梅的狀況,走近發現,躺在地上的老太太翻著白眼,但嘴角卻咧著一個詭異的微笑,像極那惡作劇成功的小孩。


    阿霞猶豫著,一方麵擔心老太太的身體狀況,另一方麵老太太這詭異的微笑也讓她不敢有什麽別的動作。


    就在阿霞猶豫不決的三四秒鍾,陳紅梅的四肢突然不規則的胡亂運動起來,隨後身體以一種誇張的姿勢猛地站起來,一步一頓的向著院子中間的大槐樹走去。


    眼前陳紅梅一係列的詭異舉動讓阿霞下意識想起前幾晚一表夢遊時的樣子。


    簡直就像有一隻無形的大手操縱的木偶一樣。


    陳紅梅快步走到大槐樹前,隨後的動作簡直驚呆了阿霞的下巴。


    陳紅梅手腳並用,跟一隻人形蜘蛛無異,順著樹幹迅速爬了上去,這哪裏是一個老年人該有的舉動。


    阿霞想要上前阻止,但身體卻很誠實的向院子外邁步。


    陳紅梅先是爬到樹頂,晃動著腦袋身子柔軟的一蕩一蕩。


    下一秒,一枚生鏽的鐵釘從樹頂處被陳紅梅拔了下來,隨著鐵釘落地,院子裏突兀的刮起陰風。


    阿霞隻覺得空氣變得很悶,身上仿佛壓著什麽東西,沒來由的想要嘔吐,那大槐樹此時正激烈的晃動著。


    陳紅梅的四肢更加無序的舞動,在樹幹上輾轉騰挪,速度極快的向別處移動。


    如果秦朗此時在的話應該能看出來,此時陳紅梅來到的正是大槐樹向陽的一麵。


    那顆腦袋快速的來回擺動,像是在尋找什麽,下一秒,陳紅梅用嘴在樹幹上再次拔出一枚鐵釘。


    第二枚鐵釘落地。


    劇烈的風幾乎將地麵吹散一層,阿霞整個人差點被風吹到空中去,無數黑霧從樹裏噴湧而出。


    到了這個時候,哪怕是個傻子也知道,不能再讓陳紅梅拔出釘子,不然將有恐怖的事情發生。


    阿霞冒著狂風,一步一步向著槐樹走去,劇烈的風像是刀子,刮的她皮膚生疼。


    此時陳紅梅已經移動到大槐樹的背陰處,阿霞隻好從地上撿起石頭向樹上砸。


    但她的準頭實在不好,在阿霞絕望的注視下,第三枚鐵釘落地。


    極陰極陽上的封印被破,被壓製的東西破除封印似乎已成定局。


    天空中一道閃電劃過,照亮天空中的雲呈現一種詭譎的暗紅,正快速朝著破院聚集。


    地脈翻動,大地也在此時龜裂,阿霞腳下不穩,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她驚懼的仰頭,發現樹上那木偶般的身影正歪著頭,饒有興趣的打量著她。


    地洞內,一陣劇烈的晃動,無數土塊掉落,這地洞本就不牢固,鄧永福著急挖掘盜寶,哪裏顧得上安全。


    秦朗意識到情況不對勁,扛著鐵鍬到處挖寶藏的一表被掉落的土塊砸臉,總算清醒了些,喘著粗氣有些不知所措。


    鄧永福踉蹌的從地上站起,這地洞隨時有塌陷的可能,但他臉上卻一片風輕雲淡,跌跌撞撞的朝著地上那些腐敗的爛蘿卜,壞白菜梆子走去。


    “快走!這裏馬上就要塌了!”


    秦朗大喊一句,但鄧永福卻悠閑的將那些爛菜葉籠絡進懷裏,一表猶豫的站在原地跺腳,咬著牙眼裏流出淚。


    他不願放棄即將被挖到的寶貝,哪怕到了這時候,一表還是相信這裏真的藏著寶藏,但求生欲最終還是占了上風,他拚了命的跟在秦朗身後,向著洞口瘋狂逃命。


    鄧永福坐在地上,摟著他費盡心思得到的“寶藏”,任由土地將他埋葬。


    如果真的有寶藏的話,就讓他一起陪葬吧,鄧永福不願也不敢麵對之後將要來臨的刑罰,還是讓他跟著寶藏一起走吧。


    “寶貝啊~寶貝...”


    地洞塌陷,整個院子的土地也裂開,露出大槐樹的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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