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春城商界私下的交流會,被遲到而來的鄭耀先弄成了獨屬於他個人的裝逼會,不過在場的商界名流們早已經見怪不怪了,像這樣的孔雀開屏,自打鄭耀先上位以後幾乎成了常備節目。


    借某位成功學大師的一句話就是:“低調做事,高調做人!”先把名頭打出去,這叫先聲奪人。


    鄭耀先沐浴在眾人的目光之中,他很喜歡這種眾星捧月般的體驗,尤其是淩駕於這些平日裏身份尊貴的大老板之上,他本就是街頭出身,跟這裏其他人壓根兒就不是一個路子。


    鄭耀先明白的很,這群人之所以恭維他,是忌憚於他黑白通吃的實力,心裏頭對他蔑視也好,仇視也罷,這些鄭耀先都不在意,隻要他還立在春城,這群人就得笑著捧他的臭腳。


    “哈哈哈哈哈哈,大家都別拘謹嘛,都樂嗬起來。”


    鄭耀先粗鄙的哈哈大笑,衝在場的眾多商界名流打了個哈哈,隨著他話音剛落,原本為之一滯的會場立刻又熱鬧起來。鄭耀先接過一杯酒,豪邁的一飲而盡,灑出的酒水將他那身昂貴的西服打濕,所作所為無不顯示出他粗俗的本質。


    元宏一直盯著鄭耀先,心裏對這個對手重新作出評估,快要五十歲的老元同誌見過不少大風大浪,自認為閱人無數,人堆裏那春城地下皇帝的本性,元宏差不多也能猜出個一二三來。


    這是一個很會偽裝的人,元宏可以確定,鄭耀先所表現出來的粗鄙,莽撞,隻不過是他想要給大眾呈現的人設罷了,從鄭耀先進到會場,他那雙老鷹般的眼睛就在掃視著在場的每一個人。


    元宏能夠確定,這是個很可怕的對手,誰要是真被他所表現出來的樣子騙到,估計要被吃的連渣都不剩。


    鄭耀先幹完一杯酒,隨手擦了擦嘴角的酒漬,習慣性的環視起周圍人的表情,這是他還在街頭巷尾當小混混時保留下來的習慣,刀口舔血的日子過久了,也練就了一雙閱讀他人微表情的眼睛。


    隻不過到了現在,成功坐到高位之後,鄭耀先更願意把這一習慣稱之為,雄獅巡視領地。


    幾乎是第一時間,鄭耀先得眼神正對上元宏的眼神,二人穿過人群對視,第一次交鋒在不經意間已經開始了。


    鄭耀先習慣性的摸鼻子,這是他思考時的小動作,元宏陌生的長相讓鄭耀先確定春城原來沒有過這一號人物,但元宏所表現出來的氣質,絕不是平常人所能擁有的。


    是敵還是友?


    鄭耀先心裏思考起來,首先能進到這裏的,無不是非富即貴的人物,按理說這一類人鄭耀先是要交好的,但就像是非洲草原上的老雄獅一樣,對於突然闖入自己地盤的陌生人,心裏最開始出現的,是敵意。


    這不怪鄭耀先太過於謹慎,如果他真的是個莽撞人的話,哪裏還活的到現在,能成就一番事業的,無不是聰明至極的老陰蔽。


    元宏平靜的注視著鄭耀先,隨後舉起酒杯,隔空向著這位春城王者敬了一杯,但這並不是示好,而是宣戰前的先禮後兵,這在他人眼裏獻媚的動作,其實元宏心裏想表示的是。


    ''你好,我要弄你了喲~''


    鄭耀先咧開嘴,笑了起來,他對這個陌生的男人突然起了點興趣,從侍從那裏取了一杯酒,笑嗬嗬的走向元宏。


    會場裏的人們自覺的為鄭耀先讓開一條路,原本嘈雜的交談聲逐漸停息,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鄭耀先跟那個陌生的中年老帥哥身上。


    “哈哈哈哈哈,春城商會好久沒出現新麵孔啦!我這個當會長的都不知道有客人到,失職啊!”


    元宏臉上的表情沒有任何變化,他可不會被鄭耀先所表現出的自來熟騙到,反而覺得這話裏帶著刺,似乎有敲山震虎的意味。


    有的時候,一個人對你笑,並不是在向你散發友善的信息,更大程度上,他是在算計你。


    尤其是當你們之間的關係還沒有那麽近的時候,對方說話之前先笑眯眯的,通常這種人被稱之為笑麵虎。


    元宏沒有搭鄭耀先得茬,反而看戲的人群裏有人聽到他的那番話之後,慌慌張張的站了出來。


    “實在不好意思鄭老總,元宏是我發小,前不久回春城探親,這不,我就帶過來交際交際,您海涵。”


    出來說話這人個不高,頭發禿的不剩幾根,但倔強的沒有剃成光頭,似乎對重新長出一頭秀發抱著僥幸心理。鄭耀先一雙鷹目瞥了一眼站出來說話的中年人,態度明顯沒有對元宏時那麽和藹,反而冷冰冰的,一副拒人於千裏之外的架勢。


    “老張啊~既然是你發小,就要給我們引薦一下嘛,來者都是客,可不要怠慢了貴人。”


    張總平時在公司也算是說一不二的人物,但此時麵對鄭耀先半弓著腰,頭都不敢抬起來,跟學校裏被老師單獨訓話似的。


    能在場的無不是身價過億的大老板,都是人精,哪裏聽不出鄭耀先話裏責問的意思,老張顫顫巍巍,拉著元宏的衣袖討好笑道:“這位是京城長宏集團的董事長,元宏·····”


    “老元。”張總給元宏介紹起鄭耀先來:“這位就是我長給你講的,春城商界永遠的傳奇,也是春城商會的會長,市人d代表,著名慈善家,鄭耀先鄭總。”


    元宏從來沒有想到過老張那副煙嗓,能說出這麽一大段抑揚頓挫的話來,鄭耀先這名頭長的,趕上英國女皇了,說到底不就是個流氓?元宏心裏頭惡劣的吐槽,但麵上卻表現出聽聞鄭耀先大名恍然大悟的驚喜樣。


    “哎呀!久仰鄭總大名,真是百聞不如一見呐!”


    元宏連忙上去跟鄭耀先握手,表現出的恭敬樣跟旁人並無二致,春城商界一直看戲的那群大老板們盯著元宏,又瞅了瞅鄭耀先。


    “哈哈哈哈哈哈!”


    鄭耀先大笑起來,洪亮的嗓門幾乎要把周圍人耳膜震碎,他爽快的握住元宏的手,擺出一副熱情老大哥的模樣。


    “元總客氣啦!早就聽說過京城長宏集團,沒想到今天能碰見元老弟,這是我的運氣啊!”


    鄭耀先所表現出的熱情是在場所有人都沒想到的,連帶著看元宏的眼神都不太一樣,最初這些老板名媛們或許是看元宏氣質不凡,想要結交,但如今跟著鄭耀先所表現出的態度,他們心中開始思考,這元宏是不是有什麽特別的地方?


    元宏感受著鄭耀先的手勁,對方手指、虎口處老繭很多,像是常年經手刀槍的人,果然跟調查出的資料沒什麽差別,對方是個刀口上舔血,殺出來的狠角色。


    元宏心裏大致有了判斷,剛一抬頭,卻又對上鄭耀先那雙銳利的鷹目,看著對方那古怪的眼神,元宏不禁一愣。


    鄭耀先眼神裏,竟對他流露出幾分貪婪、渴望。


    這並不是說鄭耀先得性取向有問題,元宏能感覺出來,鄭耀先看他時那股赤裸裸的欲望,更像是捕食者見到獵物時的興奮,甚至元宏覺得,這感覺更像是黃鼠狼遇見大公雞。


    可饞死他了。


    鄭耀先不舍的鬆開元宏的手,目光卻一直沒有離開元宏的身上,直到更多的本地商人上來攀談,他才依依不舍的將注意力從元宏身上挪開。


    張總那雙三角眼偷瞄了鄭耀先幾眼,湊到元宏身邊小聲嘀咕了幾句:“看也看過了,有什麽感觸?”


    元宏把玩著手裏的高腳杯,說出心裏對鄭耀先得評價:“霸氣外露,找死·····”


    他頓了頓,又補充道:“但有古怪。”


    像鄭耀先這種由黑轉白的人,元宏見過不下幾十個,九十年代那段特殊時期出了不少這種草莽,但他們最終的結局大都殊途同歸,運氣好的進去蹲幾年,運氣差的一顆槍子兒。


    元宏本想把鄭耀先也歸類到這種人裏,可是剛剛對方那又怪又邪的眼神又讓他心裏的警鍾一個勁的響,元宏當兵時,也是上過戰場的,非常相信自己的第六感。


    而鄭耀先給他的感覺,恰恰是危險!!!


    老張猶豫了一下,想了想還是準備勸兩句:“真的決定動手?”


    元宏沒有回答,隻是拍了拍老張的肩膀,便先行離去,他這次本就是想在動手前觀察一下目標,在心裏做一些估值,現在目的達成了,他也沒必要再待下去。


    這種場合太吵了,元宏扯了扯領帶,那些個名媛看他的眼神跟女妖精見了唐僧似的,元宏不喜歡,還是先回家陪老婆閨女吧,畢竟接下來,有的忙。


    老張看著元宏離去的背影,重重的歎了口氣,他跟元宏一塊長起來的,怎麽不知道他什麽意思呢?剛剛拍他兩下,就是表示別再勸了,老張心累,看來這春城的水,又要混起來咯·····


    鄭耀先笑哈哈的跟上來拍馬屁的商人們應酬,對於這些驢馬蛋子,鄭耀先看不上,都是群倒黴貨,真正讓他在乎的,是那個叫元宏的男人。


    嗅了嗅手上的味道,鄭耀先有些陶醉,這就是運勢的香氣啊,剛剛那個男人身上,鴻運當頭,簡直都快要把他饞死了。


    “我老鄭還是運氣好啊······”


    鄭耀先眼神掃過會場,已經不見元宏的身影,不過他不著急,春城,就是他的五指山,想到這裏,鄭耀先感覺自己有些餓了。


    元宏走出來時,外麵已經下起了瓢潑大雨,他給自己打了個電話,心事重重的思考起來,這時,遠處一輛打著遠光燈汽車從元宏身邊駛過。


    濺起的水將元宏潑了個透心涼,元宏向後連退兩步,突然腳下一滑,硬生生跌坐在地上。


    這時,背後的旋轉門猛的破碎,元宏隻聽砰的一聲,他下意識向後看去,入目的玻璃碎片向他紮了過來。


    元宏伸手遮住臉,畢竟是當過兵的人,這時候還保持著冷靜,知道護住臉。


    周圍傳來幾聲驚呼,就在元宏即將被碎玻璃紮傷時,忽的一陣強風刮過,元宏等了一會兒,沒感受到痛,好奇的抬眼一看。


    那無數碎玻璃竟全部在距離他十幾厘米處散落,沒有一塊玻璃渣近的他的身。


    再一看胸前掛著的平安符,竟不知在什麽時候,化成了灰燼。


    元宏驚魂未定,腰間手機又傳來鈴響,是他的司機...


    “喂!元總,四個車胎不知道怎麽回事,全爆了!!!”


    元宏打了個冷顫,他怎麽突然變得這麽倒黴了??


    ......


    秦朗坐在紙紮鋪的櫃台裏,百無聊賴,解決掉勝利公園事件後,他似乎又陷入到躺屍的循環當中。


    喵喵依然在玩手機,看著一個勁打哈欠的秦朗,忍不住問:“這麽閑...不去警局了?”


    秦朗撓了撓身上,這閑的人就是容易發癢:“我不是受傷了嘛,總去幹嘛呀...”


    “我也沒編製。”


    喵喵癟了癟嘴,不知道誰之前三天兩頭往警局跑,那工作熱情,不知道的還以為警局他家開的呢。


    秦朗實在無聊,總覺得紙紮鋪裏好像少了點什麽,但又想不起來。


    “嘿!小7那死鬼跑哪去了?”


    秦朗想起那個腦袋裏往外流豆花的那隻小鬼,好像這次回來就沒見過他。


    喵喵眼睛也沒抬一下,注意力一直在手機上:“小7啊~好像記起點東西,這不去尋找記憶去了嘛。”


    秦朗感覺自己好像錯過了很多:“我怎麽不知道!?”


    喵喵沒好氣的嗆了一句:“你也沒問啊!”


    秦朗癱坐在櫃台裏,心說這回說什麽,也得關心一下小7。


    日色漸沉,紙紮鋪的門卻是被推開了。


    秦朗抬眼看著顫顫巍巍進來的中年男人。


    印堂發黑,臉頰凹陷,一副倒黴樣,這活脫脫是白天見鬼的模樣啊!


    秦朗眼睛放光,仿佛見到什麽有趣的東西。


    喵喵瞥了一眼秦朗,得,這是又遇到感興趣的事了,話說,誰那麽倒黴?


    進門的中年男人瑟縮的打量著秦朗,幹癟的嘴巴發出沙啞的聲音:


    “請問...是秦大師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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