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氏狐疑:“車夫都是咱們自家用了多年的老人了,你渾說什麽,別仗著自己憨傻就想逃過責罰。我看你是這段日子在老太太跟前受寵了,就無法無天。”


    慧娘嘻嘻哈哈地笑起來:“母親說得對,我瞧丹娘就是皮癢了。”


    杳娘也不信,但她好歹溫柔得體很多,隻是輕輕蹙起秀氣的眉尖:“少說兩句吧丹娘,別惹太太生氣。”


    丹娘閉上嘴巴。


    識時務者為俊傑,她一直都懂這個道理。


    既然如此,她隻能先求自保,畢竟現在的她也沒有前一世那牛哄哄的本事,先苟著吧,別的還能怎麽辦呢?


    趙氏借著三分醉意,索性將這段日子的不爽一股腦都倒了出來,指著丹娘的鼻子罵了個過癮,又想起自己之前給出去的十兩銀子,又是一陣心疼窩火,索性罵得更不客氣了。


    慧娘趁火打劫,把丹娘的那對金絲玉鐲搶了來戴在自己手上。


    見同胞妹妹如此淺薄囂張,杳娘忍了忍沒開口,挪開視線,來了個眼不見為淨。


    馬車裏正鬧騰著,突然一個猛地刹車,一車女眷人仰馬翻。


    早有準備的丹娘牢牢扣住窗框才沒讓自己翻出去。


    趙氏母女三人早就撞得七葷八素,差點暈過去。


    還沒等她們穩住,車內跳進來一個黑衣莽漢,草草掃了一眼車裏的女孩,先看了看杳娘和慧娘頭上的發簪,然後鎖定了慧娘手腕上的鐲子,一隻大手拽著她,像拖小雞似的把人拽出了馬車之外。


    慧娘尖叫連連,趙氏差點沒嚇暈了過去,杳娘小臉慘白,花容失色。


    隻有丹娘很鎮定地喊了句:“你們可能抓錯人了……那個啥,我才是你們要找的人。”


    可惜,對方根本不聽,扯了慧娘翻身上馬,揚長而去。


    趙氏已經抖得不像話,聲音完全不似剛才那樣氣勢如虹。


    “快、快報官……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強強官家女眷,豈有此理,膽大包天!!”趙氏哭喊著,嗓子都扯破了。


    “娘,娘……”杳娘淚水不斷,“不能聲張,千萬不能啊,女兒還未過門,萬一那榮昌侯府以此為由退親,女兒可怎麽辦?”


    這話宛如一盆涼水,把趙氏澆醒了。


    宋府女眷在回家路上遭遇劫匪,這樣的新聞傳出去無論如何都不好聽,涉及她兩個嫡女的名聲,尤其是最最疼愛器重的嫡長女,趙氏不得不急事緩辦。


    她閉了閉眼睛:“可、可也不能這樣不管你妹妹啊……”


    “娘,先讓府中家丁去找吧,切莫把事情鬧大,否則……女兒怎麽辦?我可怎麽活啊?”杳娘慌得不行,心裏早就將慧娘罵了個狗血淋頭。


    這個妹妹真心是扶不上牆的阿鬥。


    遇到事情就會拖後腿,還抵不上丹娘半點有用。


    趙氏無奈,隻得點頭答應,母女兩人帶一個丹娘先回了府,把丹娘一撇,匆匆就去外書房尋宋恪鬆商量。


    丹娘摸了摸鼻尖,先回柳璞齋更衣洗漱,再去給老太太請安推拿,順便留在安福堂蹭了一頓晚飯。


    老太太愛清淡,平日裏都是小菜清粥度日,自從來了個蹭吃蹭喝的丹娘,她的小廚房就忙活起來。這不,今晚幾道菜都鮮香可口,看得丹娘一陣心動。


    鮮筍炒肉丁,蝦仁菠菜,酒釀丸子,還有一份臘肉白菜湯,配上白白的米飯當真開胃下飯。


    在吃飯之前,丹娘就跟老太太說了路上的事情。


    老太太眉間一緊:“慧娘丟了?”


    “嗯……”丹娘很委屈,她也不想這樣的,但丟了就是丟了,她也追不上那黑衣莽漢的大馬呀。


    “你為何說他們是來找你的?”老太太目光如冷電,隻要丹娘有一絲一毫的隱瞞她都能看出來。


    “因為他們認人的時候隻看了今日馬老先生給的禮物,長姐有寶石簪子,而我沒有,但我倆都有那副鐲子。不巧的是……慧姐姐看我鐲子可愛稀罕,便借去自己戴,結果被人認錯了。”


    丹娘眨眨眼睛,十分厚道地替趙氏母女遮掩。


    老太太冷笑兩聲:“借去,怕是被搶走的吧,你這丫頭忒沒用了,長輩的賞賜你也留不住。”


    “太太是嫡母,兩位姐姐又是太太親生的,您是太太的婆婆,您當然不怕她們,可我不一樣。我一小小庶女,什麽都沒有,拿什麽跟人家爭?”丹娘坦坦蕩蕩,“我也不想爭,隻想安生地過日子。”


    這是她的心裏話。


    再世為人,她是一點都不想過那種腥風血雨的日子了。


    宋家再被貶,庶女的待遇再不濟,那也比末世裏為了吃飯睡覺著急上火強得多。


    老太太有些生氣,末了一拍桌子卻笑了兩聲,語氣沉了下來:“你回屋吧,老老實實抄點心經,這件事就不用管了,我會同你父親看著辦的。”


    丹娘恭恭敬敬行了個禮,帶著書萱回柳璞齋了。


    起了地龍,屋子裏暖烘烘的,她去淨房裏洗了個熱水澡出來半點不冷。丹娘穿著雪白的單衣,對著鏡子抹著花蜜。


    書萱立在旁邊替她將頭上的夾子一個個卸下。


    想來想去,書萱還是不安地問:“姑娘,這事兒……真的不要緊嗎?”


    官宦人家的女眷被擄,到哪兒都是讓人心驚膽戰的大事,怎麽看自家姑娘一臉悵然,就是不擔心著急。


    “要不要緊咱們說了不算。”丹娘淡淡地回答。


    這個家裏有宋恪鬆這個一家之主,還有老太太穩如泰山,趙氏也是名門之後,無論哪一個都比她有能耐。她又不傻,這個節骨眼上要做的是跟值得信賴的領導匯報交代,然後接下來的事情就該睡睡該吃吃。


    “奴婢就是怕……會牽連到姑娘。”


    “真要牽連到,你怕也沒有用。”她起身倒進被窩,一片暖融融,抱著湯婆子渾身說不出的舒坦。“我的好書萱,還是抓緊時間趕緊睡覺吧,萬一真有什麽,咱也有好體力應對不是。”她打了個哈欠。


    書萱啞口無言,替她掖了掖被角,又將床簾放下兩層,熄滅了燭火。


    此時的正屋裏,宋家的主子們卻徹夜未眠。


    宋恪鬆聽到妻子的話,隻覺得匪夷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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