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夫人恨鐵不成鋼。


    想想丈夫給女兒的懲罰已經夠多了,自己也不好繼續添上一筆,氣得她胸口起伏不斷,連話都說不出來。


    而受寵慣了的馬秀蘭還以為父親隻是說說而已,頂多罰點月例銀子,也不算什麽。可當馬大人身邊的小廝手持戒尺過來時,她才意識到父親從沒有跟她開玩笑,他是認真的。


    “大小姐,得罪了,還請伸手出來,我們打完了也好去跟大人交差。”


    馬秀蘭想尋求母親的救護。


    馬夫人嘴角動了動,迎著女兒哀求的視線還是堅決地搖搖頭:“打吧。”


    “娘!”馬秀蘭驚訝。


    為何父母這一次都不站在她這邊,而是選擇護著宋丹娘?


    她不就是稍稍跟對方開了個玩笑嘛,又沒造成多大的損失和傷害,為何要這樣教訓她?


    馬秀蘭不理解。


    很快五十個手板打完了,她的掌心都打破了,滲著血絲,兩個手掌都高高鼓起,紅腫不堪,疼得馬秀蘭嗚咽不斷,恨不得立時三刻直接咽氣。


    馬夫人不放心,當晚就宿在女兒的屋內。


    自小養尊處優的長大,馬秀蘭的身子哪裏經得住這樣的教訓,到了半夜就發起高熱來。馬夫人趕緊去找大夫過府,又是紮針又是服藥的,鬧騰快到天亮,馬秀蘭的高熱才算退了下去。


    馬大人自然也知道女兒房中發生的事情。


    他是又心疼有氣憤。


    馬夫人紅著眼睛哭訴:“你我就這麽一個女兒,女兒家的又跟男孩子不一樣,嬌寵一些又何妨?等她出了門子以後你就算再想寵著也沒法子了!”


    馬大人卻和妻子想得不一樣。


    他冷哼:“女兒變成今天這樣,都是你嬌慣出來的,什麽事能做什麽事不能做,都快及笄的人了,居然這點都不清楚!還雇人去沈家鬧事,還被人給說出來,傳得滿大街都是!蠢不蠢?我以後這個知州老爺還怎麽當?自己的女兒出去欺負別人,外頭傳得有多難聽,你要不要也去聽聽?”


    馬夫人被懟得啞口無言。


    丈夫這般穩重的人都能被氣成這樣,可見那些話一定不堪入耳。


    說罷,他又幽幽一歎:“夫人呐,你倒是把目光放長遠些,咱們不可能一直待在雲州這個小地方,他日我們去了別處,秀蘭若還是這般不知輕重,不但自己惹禍,還會累及家門!有道是,養不教,父之過,我是她的父親,與其看她以後吃苦,不如趁著現在還在你我膝前可以多多教導。你說是不是這個理?”


    她點點頭,擦了擦眼角:“我一個婦道人家懂什麽,老爺拿主意便是。”


    “我已差人送了書信給黃老先生,請他過來一趟為秀蘭就診。黃老先生的醫術你也知道,他來了必定不會有事。”


    馬夫人這下心服口服了。


    “全憑老爺做主。”


    馬秀蘭還不知道,就短短一盞茶的功夫,她的父母已經達成教育統一戰線,她以後的日子會苦不堪言——至少在她看來是這樣。


    燕堂裏亮著燭火。


    丹娘還在燈下看著賬本。


    不得不說,趙氏之前教得還是很不錯的。


    因為她是個小傻子,又因為慧娘才是正兒八經的學生,所以趙氏並沒有藏私,反而便宜了丹娘。


    再加上前世的記憶和計算能力,丹娘看起這些賬本來速度極快。


    沈寒天進來時,略微撩起眼皮,隻能模糊地感應到不遠處的燈光柔和,他推著輪椅往前,來到丹娘麵前。


    她抬頭:“你忙完了?”


    “嗯。”他薄唇微動,“聽說今日有人來找我們麻煩。”


    “是找我麻煩,已經被我打發走了。”她擺擺手,手裏的毛筆快速在紙上寫著什麽。


    “是我們的麻煩。”他強調了一遍,“夫妻一體的道理,還望夫人能時刻謹記。”


    “我記得呀,要不然我護著你幹嘛呀?”


    她笑了,笑聲輕盈動聽,仿佛六月天裏的風鈴被吹動,那聲音都碎在一片風波裏,在耳邊輕輕撩撥。


    沈寒天喉結動了動,按捺住了那一抹心動。


    “那不一樣,找你麻煩就是找我麻煩。”他還在堅持。


    丹娘說服不了他,便用哄小孩子的語氣:“是是是,夫君說得對,你要就寢了嘛?淨房那邊有熱水,你先去洗了吧,我這兒還有點才能忙完。”


    這語氣,跟霸總哄自己的小媳婦是一樣一樣的。


    沈寒天:“你在忙什麽?”


    “看賬本啊,咱們府裏每日的采買支出收入,還有田地裏的各項收成播種,都要記錄在案的。”她搖頭晃腦,“不記清楚,接下來的工作怎麽搞?”


    沈寒天:“……很多嗎?要不,我幫你吧。”


    “你?”丹娘驚愕,“你別說我傷你自尊心啊,你眼睛看不到,怎麽幫我?”


    沈寒天輕笑:“看不到也有看不到的寫法。”


    這下她好奇了,趕忙上前將沈寒天推到桌邊:“來來,筆給你,你來寫。”


    隻見沈寒天接過毛筆,聞了聞墨汁的味道,又用手量了量賬本的大小,隨後就確定了落筆的地方。


    他說:“你說我寫。”


    丹娘立馬開口,沈寒天毫不猶豫,在紙上留下了一個個蒼勁有力的小字,漂亮得讓她眼睛都瞪圓了。


    到底是狀元郎,全國第一的人才,這一手好字把丹娘比到了塵埃裏。


    原先,她還覺得自己曾經練過幾年的書法,底子還不錯,跟人家比起來,自己寫得就像是烏龜在爬,慘不忍睹。


    “怎麽不說了?”他微微側目。


    卻不知道,這一下靠得丹娘很近,幾乎要親到她的臉頰上。


    沈寒天愣住,趕忙屏住呼吸把臉轉了回來。


    丹娘壓根沒察覺到他的害羞:“沒怎麽,就是覺得你的字真好看,眼睛都看不見,還寫得比我強多了……你就是個天才吧。”


    沈寒天微微勾起嘴角,催促道:“快點吧,早些忙完早些歇下。”


    “好。”她打起精神來。


    夫妻倆一個說一個寫,燈下兩抹影子仿佛依偎在一起,越來越近。


    約莫兩刻鍾過去,所有賬本都寫完了。


    丹娘快活地收起來:“你先去洗澡,我去幫你拿衣服。”


    她把沈寒天推到淨房門口,很自覺地轉身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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