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真是開心的大好日子,我先敬侯夫人一杯,再賀您喜添金孫!”說話的是個容長臉的夫人,麵容白淨,笑容可親,卻是大奶奶那邊的娘家親戚。


    大奶奶雲氏產後豐腴不減,玉潤般的臉龐如堆雪一般,原本隻有三四分的秀麗,這會兒也平添姿色,顯得嬌美異常。


    “哎喲,弟妹來了,弟妹這一年多辛苦了,快點坐吧。”見杳娘在丫鬟們的簇擁下過來,雲氏溫溫一笑,說不出的和氣。


    杳娘的腮幫子都有些笑酸了。


    “哪有那麽嬌氣了,大嫂子就是疼愛我,當著這麽多長輩的麵還這般心疼我,倒讓我怪不好意思的。”杳娘也跟著輕輕彎起嘴角,這一笑最是溫柔如水,看得在場眾多女眷都心頭一顫。


    人人都道,侯府二奶奶是位難得一見的美人,今天見了才知傳聞不假,這般美色,又這般會管家做人,為何卻得不到夫婿的照拂呢?


    大約榮昌侯府裏的人都覺得自家大門如鐵般嚴實,院門一關,外頭就不知道裏麵的事情了。其實啊這聖京城裏就沒有真正有秘密的地方,杳娘不受謝詩朗待見,已經是城裏人人都知道的秘密。


    隻不過,她自己還沒看透這一層罷了。


    雲氏雙手奉茶,清脆的笑聲很是歡快:“弟妹這麽說,我才是羞愧呢,母親煩勞你操持,我這個做嫂嫂隻能以茶代酒敬你一杯了。”


    杳娘勉強喝下。


    “對了,你們西邊莊子出手了嘛?聖上已欽點了校尉將軍,最早九月初,最遲十月末,便要收了那邊一大片空地了。”一位遠房長輩提起另外一個話題。


    杳娘眉尖微動,卻不曾開口。


    雲氏笑道:“還不曾呢,如今府裏大小事務都是我弟妹在照管,我……原先身子就不大好,又因為生產歇息了好幾個月。”


    那遠房長輩似有不滿地皺眉,看向謝侯夫人:“我說嫂子,您也忒大意了,這侯府以後是要交到他們大房手裏了,您老是心疼大兒媳婦,不讓她操持管事也總不是個事兒,您瞧瞧今兒不是我說,怕是你們還被蒙在鼓裏。”


    杳娘坐不住了,勉強撐住了笑容:“這位嬸子說的是……西邊的莊子?那一片原是咱們府裏的旱田,原也是聖上賞賜的,這些年家中都安排了人手仔細打點。”


    她的話還沒說完,那長輩卻不耐煩地擺擺手:“快別說打點這樣的話,聖上的意思很明白了,那邊的空地需要收攏大權,回頭建校場,給他們那些兵操練之用。我聽我們家將軍說了,南邊的黎人,還有北麵的燕族都虎視眈眈。雖說咱們是婦道人家管不了這些事,但……”


    那長輩話鋒一轉,目光似有不耐,“老二家的,你好歹也出身官宦世家,也當家掌權了好些日子,怎的……這些都不曉得?謝詩朗都沒與你說嗎?”


    “眼下,你可要動作快點了,凡是家中在那邊有地的,或賣或送或直接去府衙銷了手續,都辦得差不多了。”


    杳娘拚命咬著牙關,心底恨到不行。


    她再傻也知道,這是人家專門演的一出戲,為的就是當眾給她難堪,好給大房掙點麵子。


    謝侯夫人不鹹不淡地開口:“這事兒是我不讓詩朗告訴她的,老二家的平日裏太過操勞,又是年紀輕輕的,我與她公爹已有了決斷,又何必讓她在跟著勞心費神的。”


    她細長的眉眼瞥了一眼大兒媳婦,“你也是的,家中操心的事務這麽多,你怎不與你弟妹私下聊一聊?反而累著自家親戚在滿月宴上提點你們妯娌倆。”


    雲氏慌亂了一陣子,忙不迭地用帕子擋住嘴角,輕輕笑道:“娘說的是,是我照顧幾個孩子反而自己糊塗了,弟妹快別怨我就好了。”


    杳娘勉強擠出一個笑容:“嫂子哪兒的話,都是一家人,嫂子忙忘記了也是有的,要是為了這點子事就怨恨上了,我可算白讓爹爹娘親疼一場了,這般不識好歹,真是該打。”


    俏皮話一說,眾人紛紛笑了。


    席間又恢複了之前的氣氛,大家推杯換盞,又是說笑吃酒,又是纏著長輩們說恭維的話。


    杳娘略坐了坐,一直到散席才離開。


    還沒走出多遠,她被謝侯夫人身邊的媽媽叫走了。


    正屋內亮著幾盞燭火,敞亮整潔,幾簇冉冉盛放的花朵點綴著紅木質地的長案香桌,古雅樸素,靜謐美好。桌子旁立著一台銀質大鍾,包裹在黑漆厚重的犀木雕花中,前麵擋著一塊玻璃,透過玻璃還能看見裏麵那精致描金的紋案;謝侯夫人就坐在旁邊一把椅子上,她手裏拿著一柄玉質小錘,輕輕地敲著自己的肩頭。


    杳娘見狀,上前接過婆婆手裏的小錘自然而然地替她捶著。


    過門一年多,她已經把如何服侍婆婆舒坦這件事做得很好了。


    謝侯夫人輕歎:“今兒還是叫你受委屈了。”


    杳娘鼻尖一酸,差點落下淚來:“母親哪兒的話……”


    “你已過門一年多,詩朗那孩子……如此薄待於你,我真是於心不忍。”謝侯夫人微微閉上眼。


    一時間,杳娘心緒萬千,湧上各種滋味。


    她放下手裏的小玉錘,走到婆母麵前跪下:“母親,有件事雖不光彩,但兒媳也不得不說了……”


    說著,她深深拜倒,聲音已有些哽咽。


    “許是兒媳沒本事,籠絡不住夫君的心,成婚至今詩朗從未踏足過我的房內一步!說出來不怕您笑,兒媳仍是完璧之身!原也是我不好,服侍爺們本就是為人媳婦該做的,可我實在是不知如何是好了……”


    “上個月,我娘又傳來書信,讓我回娘家看望。其實兒媳知道,是我娘她見我遲遲沒懷上,替我擔憂,還專門請了擅長千金一門的大夫來為我診脈。若是到時候……真被大夫診斷出來什麽,兒媳就算想瞞,也瞞不住了!”


    杳娘哭得淚水漣漣,“還請母親可憐可憐我,我也不求夫婿疼愛,隻求相敬如賓,給我一子半女好托付下半生……”


    說著,她又哭了起來。


    期期艾艾的聲音聽著就讓謝侯夫人火大,這火氣卻不是衝著杳娘去的。


    “把二少爺帶來。”


    謝侯夫人冷冷道,“再把老爺請來,人到齊後把這院子內外門窗都給我關嚴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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