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寒天對這人是壓根不上心。


    除了皺眉厭惡之外,他就把這趙真兒當作是燙手山芋,甚至還主動修書一封提前送往聖京宋府,言明了趙真兒一事。


    這封信送到時,宋恪鬆剛遞交了辭表,長長幾千字,訴不盡的忠心,說不完的無奈,還表明了此番解衣辭官隻因頑疾複發,若有來日定當忠君報國,肝腦塗地雲雲。


    這辭表裏也委婉地解釋了當初未曾替老太太辦喪事的原由,外人不曉其中的內涵,倒是聖上看完了這份辭表後長歎一聲:“宋卿也實屬不易。”


    就這七個字,總算讓宋恪鬆的心安了不少。


    或許正是因為這句話,他賦閑在家,也不曾有人勸他離京。


    這已是最好的結果了。


    全家人的心都放回了肚子裏,隻要假以時日,聖上定會再重用宋恪鬆的,宮裏還有貴妃娘娘幫著說兩句話,眼下的苦日子雖有,但不多。


    堂屋內,趙氏麵籠寒霜,手持一封書信,緊繃的嘴角依稀有幾條細紋,那是她太過用力抿嘴的緣故。


    底下的丫鬟們一個個大氣不敢出,都低著頭盯著自己的腳尖。


    蔣媽媽匆匆進來回話:“太太,您猜對了。”


    說著,便遞上一遝書信,“這是上個月從金陵寄來的。”


    趙氏草草掃了一眼,臉色煞白如紙:“這些個不省事的!我原也不指望他們了,他們倒好盡給我出難題!”


    她一麵說一麵端起茶碗呷了一口,忽兒又覺得氣不過,重重摔了出去。


    “混賬東西!”


    “太太莫氣,仔細氣壞了自個兒的身子。”蔣媽媽忙勸。


    “你瞧瞧他們辦的這些事……那趙真兒原先就在咱們府裏出過事,將她配了個寒門舉子已是抬舉她了,趙家偏偏連這事都辦不好。嫂子也忒大意了,這丫頭本就不是個省心的,渾身上下不知長了多少個心眼子呢,就這般潦草行事,將那丫頭送到人家家裏便不管不問了!”


    “趙真兒倒是個做大事的,趁著還未過禮,竟然從男方家中跑了!真是好大的膽子!即便這丫頭是個上不了台麵的庶女,婚嫁一事也不該這般草率!這下可好,人落到了那七丫頭的手裏,豈不是叫人家笑掉大牙!!”


    趙氏這一氣,非同小可。


    原本慘白的臉上顴骨處泛著不正常的紅暈,胸口起伏不斷,似是一顆心快要從胸膛內跳出來,嘴唇青紫,眼神淩厲,活脫脫一個羅刹閻王的凶惡相。


    這番模樣,別說宋恪鬆了,便是蔣媽媽見了嚇得心頭突突,一時間不敢再勸。


    趙氏冷笑連連:“真是好樣的,如今那七丫頭也要來聖京了。”


    “啊?”蔣媽媽吃驚不小,“太太,莫不是氣糊塗了?那七姑奶奶怎會來聖京,上回沈家辦完喜事她不是就回雲州去了麽?”


    “你哪裏曉得,還有這樣的造化落在她身上呢。沈寒天已被聖上親召,他們一家子這會兒已在路上了!”


    趙氏邊說邊咬牙切齒。


    這就像是原先你看不起的一戶人家,今兒突然翻身成了人上人,不僅如此,你還有個醜聞把柄落在人家手裏,這可真是如萬千螞蟻在心口亂爬,又難受又沒有辦法。


    蔣媽媽沉默了一會兒,淡淡道:“太太,您真是氣糊塗了,即便如此,那七姑奶奶也是您的晚輩,您是她的嫡母。再風光得意,還能越得過您去?”


    聽了這話,趙氏稍稍平複了幾分。


    “這理我如何不知,隻是那個趙真兒太可恨!!整日價的不做好事,歪腦筋都打到這上麵來了。”


    “太太,您聽我一句勸,左右人是在他們手裏,待他們抵達聖京,又要打點府邸,又要向聖上述職回稟,裏裏外外的一大攤子事兒呢,真要把這件事拿出來辦,少說也要等到兩個月之後了。”


    蔣媽媽微微笑著,走到她身後輕輕替她揉捏著肩頭,“太太,您也曉得那趙真兒是個庶女,她自個兒的親爹都不管她的,何須我們出頭?不過是個姨娘,就算留在沈府又何妨,您說是不是這個理?”


    這話在趙氏腦子裏轉了兩圈。


    她陡然一喜,笑容慢慢爬上臉龐:“說起來,丹娘那丫頭成婚也有幾載,一直沒有身孕總歸也叫人掛心呐。”


    “太太仁善,連這事兒都替小輩們想到了。”


    “做一家主母的,操心的可不就是這些事嘛。”她一掃剛才的鬱悶憤怒,撣了撣衣袖,“就照之前安排的辦吧,左不過一個妾室,也不須幹淨清白,能開枝散葉便也夠了。”


    “太太明鑒。”


    從雲州往聖京,這條路丹娘已經不是第一次走了。


    隻不過上一回是自己前後打點,全程都乘坐馬車,可叫一個受罪。


    而這一次,沈寒天主導一切,他們乘了幾日馬車後,便在定州碼頭上了船。丹娘又驚又喜:“還可乘船的嗎?”


    “當然。”他輕笑,眉眼如畫,目光清淺。


    被他這般看著,饒是她臉皮再厚也覺得一陣羞澀。


    他又道:“我瞧你不愛乘馬車,便改了路線,咱們多走十幾日的水路也是一樣的。”


    “這回該不會有什麽叛軍了吧。”她調皮地眨眨眼睛。


    “不會。”


    他深黑的眸子裏一閃而過的戲謔讓人驚豔萬分。


    果真是豔絕天下的狀元郎,不論是才還是貌,自家夫君都是頂尖的。


    她為來到古代白撿了這麽個好郎君而竊喜不已。


    見她笑得開心,沈寒天不解:“何事如此歡喜?也說來與我聽聽。”


    “沒什麽,就是覺得你好。”


    突然,她挽著男人胳膊,踮起腳尖飛快地在他白淨的臉頰上親了一口,“你真好。”


    四周的丫鬟小廝們都沒看見。


    可沈寒天卻被這一下撩撥得心口突突,耳根微紅。


    平生第一次恨起這日頭為何這般亮堂,總不如夜晚來得方便。


    丹娘當然不知道自己老公腦子裏想的是什麽,她隻覺得擺脫了顛簸的馬車,在寬敞的船板上肆意走動,簡直就是人生一大樂事。


    可憐的是趙真兒,她暈馬車也暈船。


    沒有一日不在吐的,直吐的小臉蠟黃,兩眼無神,哪裏還有往日的光鮮漂亮。


    別人是日複一日快樂地過著,而她則是度日如年,恨不得立刻飛到皇城根腳下才好。


    這一回,沈府一行人跟的是官船,又大又寬敞不說,還不用擔心宵小賊匪之流前來打擾。


    官船之上還有其他人家一道出行,其中有一富戶,裝了好幾筐蜜橘,那火紅的顏色看著就明亮喜人。


    蜜橘本不是這個季節出產的水果,乍一見到連丹娘都很稀罕。


    見她喜歡,沈寒天索性一口氣買了兩筐。


    丹娘剝開嚐了一瓣,果真酸甜可口,水多汁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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