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書中也沒有寫太多關於情愛思念的句子,都是沈寒天所到之處的見聞,常有當地的美食記錄其中,沈寒天都會在句尾添上一筆——他日定要帶你來嚐一嚐,保你歡喜。


    這話看得丹娘頻頻發笑:“我哪裏就是這般愛吃的人了……”


    一句念叨完,她又覺得心頭軟軟得直發暖。


    抬眼望著窗外碧藍的天空,她又開始算著沈寒天這會子應該到哪兒了。


    真正的思念往往就是這樣吧,明明不顯山露水,卻藏在了字裏行間,叫丹娘好生牽掛。


    沈府,正屋內。


    沈夫人剛剛看完一封信,她抬手就將幾張信紙拋進火盆裏燒掉,陰沉如水的麵孔籠著一層寒霜,看得身邊的丫鬟婆子們大氣都不敢出。


    陳媽媽道:“太太,您這是……”


    “哼,都有了三個月的身孕了,才曉得告知我這個親生母親,那頭她嫂子早就知道消息了,迎安這丫頭還真是親疏有別,不就是上回子沒有給她撐腰麽,這丫頭竟然還記在心裏了。”


    沈夫人恨恨道,一臉鬱鬱。


    “太太,許是另有隱情呢,您也別往心裏去,上回那件事……大奶奶確實偏疼了她,她心裏有多感激也是應當的,說起來還是太太您教得好,咱們府裏出去的姑娘如何不招人愛呢,許是咱們姑奶奶不想讓您煩心罷了,待這三月過了,胎像穩定再來報喜也是有的。”


    陳媽媽不愧是沈夫人身邊的心腹,三言兩語就說進


    了對方的心坎裏。


    沈夫人歎了一聲:“兒大不由娘,何況她已經出嫁了,我原先那般做還不是為了她好,女人嫁了人嘛,就該以夫為綱,她不能同她嫂子那般不知輕重,橫衝直撞的。那杜華……到底不是沈寒天!”


    “太太這話說的,如何能與咱們家大少爺比呢?那可是您一手帶出來的呢。”陳媽媽笑盈盈道,“若非有太太您的悉心照顧栽培,又哪有咱們大少爺的今日呢,外頭誰人不羨慕您有這般出眾的兒子,到哪兒都麵上有光呢。”


    沈夫人的麵色又放晴了不少。


    這話確實是真的,不含半點假。


    若非沈寒天在背後給她撐腰,她無論如何也沒有如今的風光。


    換做從前,那些個名門貴婦的請帖何時會送到她手裏?


    可如今呢,她真是去不完的宴會,賞不完的花朵,喝不完的酒席……一個個都將她奉為座上賓。


    沈夫人不傻,很明白這是大兒子才帶來的風光。


    驕傲之時,她又不免惆悵:“寒天這孩子……自小就不用我操心,若非當初那般情境,我也不會叫他娶了個庶女為妻,如今說什麽都晚了。我隻盼著……瑞兒的前程能穩當些,還有樺兒的婚事……”


    “都說當娘的定然有操不完的心,這話說的就是咱們太太了,您還是多多顧著自個兒的身子,待大少爺


    回來了,還愁不會給自己兩個弟弟關照麽?”


    陳媽媽上前替沈夫人捏著肩,說起


    話來一陣的柔聲柔氣。


    沈夫人卻垂下眼瞼,苦笑著搖搖頭:“或許樺兒,寒天還會照拂一二,瑞兒那頭你又不是不知道,先前可沒少找他,他哪一次應了的。不就是讓他將瑞兒的官職往上提一提麽,這又費了多大的事情,偏推三阻四不願意……我是指望不上他嘍。”


    陳媽媽手裏的動作頓了頓,一時間也不知如何開解。


    屋子裏沉默了一會兒,沈夫人道:“回頭你把庫房裏我之前存著的幾味藥材送去杜家,都是上好的溫補安胎的藥物,都交到迎安的手裏。”


    “是。”


    “還有,瑞二那邊你讓他稍安勿躁,一切待他大哥歸朝了再說。”


    “是,太太。”


    陳媽媽又一一應了。


    忽兒,她想起什麽似的,忙問:“太太,那周媽媽被趕去莊子上,莊頭來報過了,說是快不行了,就這幾日了。”


    沈夫人冷笑,抬眼間眸光一片狠厲冰冷。


    “哼,多大點事,還要來報給我,死就死了,回頭讓人給她料理了喪事便是,她不是還有個老頭子和一雙子女麽,你也看著安頓,叫他們領走周媽媽原先積攢的銀錢首飾便是了。”


    沈夫人語氣發寒,“跟在我身邊這麽久了,那些個油水也夠她撈的了,如今連我的事情都辦不好,我還能給她留下這些,已是十分寬厚,她還想怎麽著?”


    陳媽媽哪敢反駁,都順著她的話說,又安撫哄勸了一會兒,這才離開。


    出了院門


    ,她便去了周媽媽原先的屋子。


    這裏早就被丫鬟們占了。


    見陳媽媽來了,幾個丫鬟紛紛起身見禮,說笑間難掩討好之色。


    這可是太太身邊一等一的心腹,是府裏的頭等管事媽媽,她們如何不想巴結。


    陳媽媽也不廢話,隻問周媽媽原先留下的梳妝匣子擱哪兒了。


    一個伶俐的大丫鬟忙從一處堆置的雜物中將那個梳妝匣子翻了出來,雙手遞給陳媽媽。


    “這裏頭的東西沒人動過吧?”陳媽媽陰森森問。


    一眾丫鬟忙不迭地搖頭。


    那個大丫鬟口齒清晰地賠笑道:“瞧媽媽說的哪裏話,您吩咐過的事情,奴婢們如何敢不從?這匣子自打那會子就擱在這兒了,如今上頭都落灰了,咱們幾個可是連碰都不敢碰呢,媽媽盡管放心。”


    陳媽媽掃了一眼原先灰撲撲的梳妝匣子,滿意道:“還算你們幾個識相。”


    說著,她又胡亂地拿起一方巾子擦了擦,這才轉身離去。


    一路從夾道出去,繞到了後院的一處小門。


    這道門原先隻有府裏倒夜香的下人們才走的,就連陳媽媽尋常都不從這兒過。


    她四下瞧瞧無人在,便打開那隻梳妝匣子,飛快地從裏麵抽走一張二十兩的銀票塞進袖口。


    剛做完,不遠處來了一個老頭和一個年輕壯小夥。


    這便是周媽媽她男人,還有兒子了。


    陳媽媽將梳妝匣子丟給他們,口中淡淡道:“這是太太的恩典,裏頭都是周媽媽原先的積


    蓄,你們且拿回去吧。”


    那老頭領著兒子對著陳媽媽忙不迭地作揖,這才捧著匣子離去。


    陳媽媽摸了摸袖口裏多出來的那張銀票,心滿意足地笑了。


    不出兩日,周媽媽沒了。


    消息傳來,沈夫人也就平淡了應了一聲,這事兒也就擱下了。


    三月匆匆過,又是一季過去了。


    秋末冬初,天氣漸漸冷了下來,聖京裏的高門大戶們一個個都開始儲冰。這也是丹娘頭一回見的新鮮事兒。


    她與那徐夫人細心請教了一番,很快也給自己府裏備了好些清水,都放在專門取冰的瓷盆裏,這是吃的冰;用的冰就需要更多的人手,得去附近的河道上取,一到這個季節采冰人就賺了個盆滿缽滿。


    丹娘下手晚了一步,是以冰塊取回來時已經不是最好的那一種了,想想這也是日常消暑所用,她也沒什麽太計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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