仔細瞧著青姨娘滿臉慌張,她心頭沉了沉。


    丹娘本也不是喜歡兜圈子的人,況且這事兒若是不一次性說清楚,回頭生出了旁的話反倒不美,不如就麵對麵講明白。


    想定了主意,丹娘道:“你也莫要心慌,你嫂子這麽說原也沒錯。”


    誰家妾室不想生個一兒半女的,哪怕是記在正房奶奶名下,那也是一輩子的依靠了。往後兒女長大,妾室生為生母,自是比一般妾室更體麵,一應吃穿嚼用都有保障。


    丹娘也沒想過真的叫青姨娘這般一輩子熬到老。


    可她今日已經試探過沈寒天的意思了。


    那男人沒有半點要收用青姨娘的念頭,她這邊剛剛開口,他那邊就給駁回了,甚至連她送去的人參雞湯都沒喝,叫她一並帶回來喝了,好補補腦子。


    你看看這人……罵人還不帶髒字的。


    男人的態度很惡劣,丹娘卻很開心。


    自家老公拒絕美貌的妾室,說出去怕都沒人信,她做夢都能笑醒。


    既然沈寒天那頭是徹底沒希望了,青姨娘這邊的選擇也就變得簡單明了。


    要麽,繼續留在府裏。


    撫安王府不差這一雙筷子,養一個閑人還是綽綽有餘的。


    且,人家青姨娘打點自個兒的小院也很利落周到,也不算完全的甩手掌櫃,多少也是在發光發熱的。


    要麽……就是給一封切結書,再備上一份嫁妝,給她重新許個好人家。


    雖說她已經做過妾,但卻依然是完璧之身,在


    丈夫的人選方麵其實也不適合太好的人家,但找個殷實的還是沒問題的。


    關鍵,就是在青姨娘自己。


    丹娘口齒伶俐,三言兩語就把自己的意思說明白了。


    一開始,青姨娘還以為她是在消遣自己,忙不迭地表忠心,差點哭出來。後來,見丹娘坦誠大度,處處都說到了點子上,不像是拿她尋開心的,而是真心實意替她打點。


    青姨娘垂下眼瞼,心卻實實在在地動了。


    見她麵露遲疑,丹娘曉得她是動搖了,便說:“你若是想尋個新出路,隻管來與我說,趁著你年輕鮮妍,雖說多顯貴的人家是指望不上了,但給你尋個家底厚的,吃穿不愁的,八成還是沒問題的,你過去當個風光體麵的正頭娘子豈不快活?”


    青姨娘眉眼一亮,嘴唇動了動,到底還沒下定決心。


    丹娘也不催她,又拉著她東拉西扯說了一些,才讓她回自己院子去了。


    青姨娘剛走,沈寒天後腳就跟了進來。


    “人參雞湯呢?”他在桌子上尋了一圈。


    丹娘翻了個白眼:“我喝了,補腦子呢。”


    沈寒天:……


    要說起什麽法子過夏日最好,丹娘認為,唯有整日不做事,懶散地躺在床上吃冰,方是上上之策。


    沈寒天聽了一陣無語:“人人都如你這般想,那事情誰來做?”


    “隻是想想嘛,這闔府上下的,還不是我在打點?好個沒良心的男人。”她歪在榻上,手搖著扇子,那玉白的臉龐


    泛著淡淡的嬌粉,甚是可愛。


    “我剛讓人給你備了梅子湯。”


    他貼了上來,靠在她耳邊蹭了蹭。


    她頓時眼前一亮:“梅子湯?這個好呀,老太太最愛這個了,趕緊的讓人冰鎮上,我現在就給老太太送去。”


    沈寒天:……


    原本想討老婆開心的,沒想到卻被她借花獻佛。


    丹娘才不管某人臉色不好,利落地讓人套了馬車,帶著今日好不容易休沐的丈夫一道回娘家去了。


    梅子湯清甜微酸,消暑正好。


    宋家女眷齊聚一堂,坐著一道享用。


    趙氏笑道:“要說孝順呀,還是咱們七丫頭,瞧瞧自從老太太回府住後,你這三天兩頭地往娘家跑,又是從料子又是從吃食的,生怕咱們慢待了老太太似的。”


    丹娘裝作沒聽出她話裏的陰陽怪氣,作嬌羞狀地笑了笑:“還是太太教得好,我都是與太太學的。”


    趙氏:……


    不就是陰陽人麽,她也會。


    老太太瞧著她們打嘴仗有趣,抿著嘴笑了:“是啊,丹丫頭有心了,這梅子湯卻與尋常做的不一樣,吃著倒是比從前更爽口,這幾日暑氣重,我總是覺得心口悶悶的,這一口下去竟鬆快了不少。”


    “都是您孫女婿的好處,這也是他不知從哪位太醫那兒求來的方子,一回來就做了,我嚐著不錯,就惦記著給老太太還有太太送來了。”


    當然了,趙氏是順帶的,不過說個場麵話。


    老太太如何不曉得,瞪了她一


    眼,眼底卻滿是笑意。


    宋家女眷都在老太太屋內說笑,沈寒天則去了外書房與嶽父大人談心,丹娘不知道他們倆聊了什麽,反正到了用飯的時候,宋恪鬆眼瞅著心情大好,一直在捋著胡須,笑容滿麵。


    丹娘就奇了。


    要說她這個便宜老爹是最難伺候的,一點不假。


    既有文人的傲骨,又帶著曾經位居宰輔的清高,一般人可入不了他的眼,別說丹娘了,就連他們家備受重視的那對雙胞胎兄長,恐怕也未必能在這麽短的時間內哄得宋恪鬆這般高興。


    這是難得的家宴。


    經曆過一場劇痛的分離後,這會兒就連趙氏臉上都有一層淡淡的笑意。


    人嘛,總是要往前看的。


    生離死別自然令人痛徹心扉,但活著的人也要好好經營。


    正吃著飯時,宋恪鬆提起了另外一件事。


    原也不是什麽大事,隻是讓宋家旁支的姑娘給榮昌侯府做填房。


    沒錯,就是杳娘的夫君謝詩朗。


    他成了鰥夫不久,謝侯夫人已經在四處替他相看張羅了。


    侯府門第高,非一般人也攀不上。


    可謝詩朗這都已經是第三次說親了,很多與他們家門當戶對的人家都紛紛搖頭,不願將女兒嫁過去續弦。


    謝侯夫人當初看上杳娘,也是衝著她容貌出眾,品性上佳,再加上宋恪鬆也有起複的苗頭,算是買了一支潛力股。


    隻可惜,杳娘命短,留下兩個孩子,年紀輕輕地就撒手人寰。


    謝家雖也傷心,


    但也沒有讓男人給妻子守孝的道理,且那謝詩朗未必有這般多的深情。婚事還是要說的,隻不過早晚的區別罷了。


    對宋恪鬆而言,他自然不想丟了這一門貴親。


    從宋家旁支中選一個適齡的女孩子嫁過去剛好,既能全了這兩姓之好,又能叫兩家安心。


    丹娘垂下眼瞼,打定主意不開口。


    坐在老太太身邊的趙氏當即沉了臉色。


    她最最心愛的長女才過世不久,如今孩子的親爹竟然主動緊鑼密鼓地替女婿尋下一任續弦了,這叫她心中如何過意得去?


    宋恪鬆也不管老妻的麵色如何,繼續說著自己的計劃。


    趙氏緩緩放下筷子,挺直了後背,脖子拉長,她板起的麵孔透著憤怒,隻是這一層憤怒被鬱鬱之色掩蓋,看得不甚清晰。


    因趙氏不捧場,其他晚輩也不好說什麽,俱耷拉著腦袋盯著自己跟前的碗筷不說話,宋恪鬆沒人捧場,這個話題也就草草了之。


    家宴結束,眾人各自散去。


    趙氏氣衝衝地追到外書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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