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經過破產,幾乎可以稱得上家徒四壁,就連所謂的臥室,都是用的廢棄船員休眠倉改的。比起直接給整個房間的空氣進行淨化,偷電違章搭建的休眠倉更便宜。


    但也僅有兩台,當哥哥的自然不會搶,他拒絕了妹妹鋪張床的打算,喝了一個劑量的咖啡因,專心上網查資料。


    李廠振睡前李斌就坐在桌前,等他起床洗漱完,發現李斌還坐在那裏,虛擬屏投影占滿了整個房間,密密麻麻的批注和筆記讓他頭皮發麻。


    “天啊,6個小時不挪窩,難怪姐說大哥聰明,這麽整想不聰明也難。”他喃喃自語。


    李姝肘了弟弟一下:“向你哥學習,少天天跟混混一樣不動腦。”


    李廠振小聲頂嘴:“我哥也是你哥。”


    他打死也學不來李斌這種定力,隻覺得家裏有一個聰明人就夠了,網劇裏不也是這麽演的麽?主角團一個聰明的主角,一個嘴碎的二號,一個孔武有力的三號。李廠振捏了捏二頭肌,滿意地相信自己能勝任這個角色:“就讓大哥把凳子坐穿吧,我可受不了這苦。”


    “哥,休眠倉空出來了,你去歇歇?”李姝端著水勸道。


    “不了。”李斌掏出潛水鏡模樣的滴液器扣在臉上,往眼睛裏滴眼液,“再過半小時,埃爾非售船名單就要刷新,我再看看今天的名單,看完我們就走。”


    李姝挽起袖子:“那我去做點飯。”


    “別。”


    李斌製止道:“我在紫陽花旅館的房間還有幾天,送的有餐飲券,等會兒我們一起去吃。”


    他瞟了眼已經打開食物箱的李廠振,輕飄飄地說:“旅館裏有限量的由廚子烹飪的美食,可不是營養膏口味棒這種幹糧能比的。”


    李廠振一聽,立馬急了,噌地立起來,用腳關了箱子:“那還等什麽?趕緊走啊?晚了就沒了!”


    “不是有人讓我把凳子坐穿嗎?”


    “誰呀?!誰說的?我揍死他!”


    一行到了旅館,李廠振兩眼放光大吃一頓,李姝雖然成熟些,但麵對往日不曾嚐試的美味也控製不住多吃許多。


    李斌因為剛熬完夜,為了不犯困,反而隻很少吃了一點,隻是喝了兩杯咖啡維持精神。


    弟弟妹妹們饕餮模樣不必多談,等李斌整理完資料,兩人也才堪堪停手。等再轉入港口,已經是兩個小時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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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埃爾非居住空間站·外層港口


    巨大的強化玻璃頂天立地,鎖住艙內氧氣,也將宇宙的射線與冷酷隔絕在外。


    絢爛的空間站廣告、指示燈和飛船引擎尾焰,人工的偉力遮住繁複的亙古星辰。


    李廠振看著數十米到數百米不等的船隻在停泊於港口,像是樹葉掛在枝頭,驚得他大呼小叫。過於隻在全息視頻裏看見過的場景美輪美奐於眼前上演,看得他癡迷起來。


    就連李姝也被眼前的光景驚得失語,她想著自己每天轉運融化的礦石,在精煉後被壓出零件,再在船廠造成這些巨船,甚至就連腳下的空間站,也是用那些礦石一點一滴建成。


    但這些宏偉,一直以來她都無緣得見,隻是在惡劣的空氣中,在昏暗充斥著危險化學液池間開著叉車來回,日複一日年複一年,一時間甚至有些失魂落魄。


    李斌將這一切看在眼裏,李姝的心思細膩複雜,現在最好是讓她自己消化。至於年幼又頭腦簡單的李廠振,李斌有的是法子讓他正常起來。


    他衝李廠振道:“光看夠過癮嗎?想不想坐船?”


    李廠振激動得說不出話,隻是一個勁點頭。


    “試駕有資產限製,還要付燃料費,畢竟是大家夥。再說,咱們時間不夠。”李斌拉出一串名單,遺憾道,“名單裏這些,是咱們今天要看的,有十多艘,今兒咱們得挨個試,保管你坐到吐,想從哪兒開始?”


    試船是個複雜繁瑣的項目,除了直接開船試航外,還有大量測試內容,包括艦橋、傳感器、電池組、輪機、燃料艙、武器位、貨艙、船員宿舍等等。即便是最小的穿梭機——一種人之領時代用於家庭和貴賓航行太空的飛船,也有接近三十米的長度。


    第一天試船結束,李廠振還顯得意猶未盡,等到連著三四天天天在船上,進港出港,被李斌拉著下燃料艙弄得渾身髒兮兮,李廠振的眼睛已經從當初的震驚到麻木了。


    “哥,我說要不咱們就挑艘小的買了得了。”


    又是一天試船結束,渾身被燃料艙搞得臭兮兮的李廠振受不了了:“你這樣挑,咱們啥時候能有自己的船呀?之前你列進備選裏的船,好幾艘都被工業綜合合體協會買走了。不行就那艘穿梭機吧,價錢也合適。”


    “都說了要讓你試船試到吐,這才哪到哪兒,工廠主買條生產線都要線上線下貨比三家,何況是宇宙飛船這種大家夥呢?”李斌一巴掌拍在弟弟頭上,順手揉起來,“再說穿梭機是個什麽廢物船,也敢張嘴要3千?”


    即便李斌的身價不到5千星幣,但他也接受不了花大價錢買艘穿梭機。


    那玩意兒,不到10個人的床位,隻有十幾個標準空間的貨艙,壓縮礦都裝不了幾噸,一趟下來不夠抵油費,做生意純純賠錢貨。


    被老哥怒搓腦門的李廠振委屈道:“那老哥你要啥?咱們就這點錢,我算看明白了,幾千星幣,在工業區哆嗦一下都是地震,在這兒啥也不是。虧我以前還覺得自家是財不露白,感情算個屁。”


    李斌隨口道:“那艘風險礦業公司,根據理發師級護衛艦改裝的采礦船,我就覺得不錯。一百多個單位的貨艙,70人的船員宿舍,還自帶一個采礦鑽。有了它,都不用改裝費,直接開出港就能掙錢。”


    李廠振撇嘴:“還理發師級,那玩意兒掛牌1萬2!”


    李斌擺手:“那不是全新的1萬2嘛!咱們再找找,萬一有九手便宜貨呢。”


    “吹牛。”


    李姝看著身邊哥倆吵吵鬧鬧,欣慰地笑了笑。


    這就是她期待的生活,家人在一起,以前她和李斌也是這麽吵吵嚷嚷過來的,等李斌走後,她才知道這樣的生活在這個世界隻是少數。就連大家羨慕的她所擁有的父母,也隻是把她當工具,等到弟弟出生,父母過世,日子就越發艱難起來。


    等到三人快要出港口,李姝才有些擔憂問道:“哥你晚上又要去酒吧嗎?”


    李斌搓頭的手一頓:“不是酒吧,是酒館。”


    李廠振嘁了聲:“有啥不一樣?我姐說過,去酒吧的都是混混,咱們小家小業,哥你別把買船的錢都花在酒色上。廠區裏好多人,都是年輕的時候濫喝濫嫖,甚至打粉針,四十來歲身體就不行了,工作也沒有,相好也沒有,直接等死。”


    他有些痛心疾首道:“再說,旅館裏有那麽多好吃的,你咋就不能去吃呢?那飯票不吃不就浪費了?你還去酒吧吃?雙重浪費!”


    李姝暗地裏拿腳踹弟弟,麵上不動聲色:“廠振又說渾話,哥你別聽他的,我知道你有主見,但喝酒容易醉,我怕你被人撿屍。”


    不是,都什麽跟什麽啊,哥們我研究生意呢,怎麽就又是瓢蟲又是撿屍了。


    李斌扶額,對弟弟妹妹無語了,他攤手:“現在,你倆跟我回旅館,換身衣服,然後立馬跟我去酒館,我得證明我的清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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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埃爾非空間站,外側港口,星際棺材酒館。


    李家三人都換上了船員服,站在酒館門口。


    衣服是之前公司的船員們掏空船員宿舍時一起丟來的,至於酒館,則隻對船員開放。


    李斌白了弟弟妹妹一眼,對站崗那身材魁梧,雙手雙眼都換成義肢的大漢點頭:“索普老哥,晚上好。”


    “李先生,晚上好。”索普一雙義眼哢哢聚焦,微笑著與李斌打招呼。


    李斌胳膊肘搭在索普的肩上,手指彈出一根香煙遞過去,索普嫻熟接過,指頭蓬出團火打燃,吞雲吐霧起來。


    李廠振瞧見這一幕,眼睛都直了。


    他看得清楚,李斌掏的煙,是用真煙絲做的,不是什麽電子煙。


    “姐,是天然煙吧?”


    李姝遲疑點頭,李廠振更驚了:“這玩意兒得幾星幣一包吧?那些廠主都舍不得抽。”


    “定力,要有定力。”李姝心裏震驚,卻也不忘教育弟弟。


    這邊姐弟嘀嘀咕咕,李斌遞完煙,隨便扯了幾句,便問:“老哥,之前托大家幫幫忙,有目標了嗎?”


    索普吐出煙柱,點頭:“昨天後半夜來了個人,符合你的要求,酒保跟他約過,20分鍾前就進去了。”


    李斌咧嘴笑起來,拿到目標信息後,把剩的半包煙拍進索普手裏:“謝謝老哥,成了請大家喝酒,先帶我弟弟妹妹見見世麵。”


    說完便招呼兩人,一進酒館,鈷藍的燈光、悠揚的船調和密集嘈雜的聲音撲麵而來。入眼盡是船員,各色企業標誌貼著,人群來來往往,人們或三五成群,或獨自在吧台和角落酌飲。


    李斌對李姝道:“市場上掛的單子,都是公開賣的船,買船交一筆,還要被稅務砍一刀。黑市的船不上稅,但也不便宜,而且埃爾非黑市規模太小,單子幾個月才換一次,黑市不安全,我自己去過了,沒有合適的。”


    他掃視一圈,指著吧台一個醉醺醺的人:“除此之外,就是這種船員酒館,裏麵的人五花八門,有正經船員,還有海盜。偶爾也有這種著急賣船,但又挑買主的家夥,他們擔心把船賣給中介後會落到不愛惜船的人手裏,又出不起掛單的錢。所以你哥我才來這兒碰運氣。”


    李斌伸手拍妹妹的頭:“你真以為我是來放縱的呀?老哥我出了名的早慧好吧。”


    李姝被戳破心思,臉羞得通紅,蚊子般的聲音訥訥著:“我就怕你壓力太大,一時想不開。”


    李斌笑著搖頭:“1萬星幣你扛了幾年都沒想不開,我哪有什麽想不開。你和廠振幫我去開個單間,我去找那位吹吹牛,爭取今晚把船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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