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感覺好熟悉。


    但好像很遙遠,遠到上一次要追溯的十年前。


    又似乎非常近,近到昨天晚上他才剛剛體驗過,雖然,那是在虛擬的空間裏。


    尹天明沒用多少力氣,僅是輕擁著麵前的人,他不是不想,而是不舍,同時也不敢相信,自己真的可以擁有這樣充滿靈性的無價之寶。


    他也曾離顧師姐很近,但當時,他無法感受到跳動的心髒和熾熱的呼吸,所有情感隻能融入流淌的鮮血之中,隨著冰冷的屍體沉進深淵之海。


    而現在,那份情感被打撈了上來,剝開被墨色汙泥覆蓋的外殼,露出了同樣耀眼的內核。


    無論他是否擁有,他都將用剩下的日子去守護一切。


    清晨的日光從百葉窗的縫隙間滲透進來,悄然爬上他們的肩胛,以顧君音一七五的身高,總是能在人群中脫穎而出,而她的身姿也足以傲視一切,靜如冰雕,動如迅捷的雪豹,無人敢接近。


    此時她卻像一隻藍白細尾鷯鶯,棲息在一棵樹上,就算這樹沒那麽古老,沒那麽粗壯,但他的堅韌超越一切,永遠屹立不倒。


    顧君音忽然感覺到了從未有過的安心,她悄然拿開了那隻手。


    一雙潔淨的眼眸陡然顯現,褪去了厚重的霧氣,似有心火在其中跳動,雖然很微弱,但卻異常清晰,至少她能看得清。


    他也在看她。


    顧師姐厲害的地方除了她無可匹敵的實力外,還有那可以隨時隨地隨心所欲掌控的情緒,基於她的性格與身份,她不能像自己一樣,可以頹廢,可以發泄,她將所有喜怒哀樂深藏於心底。


    隻是這樣的習慣,是與生俱來的嗎?


    尹天明不覺得,因為將自己封閉起來的人,一定是經曆過什麽。


    經曆的越多,心門上的鎖就越牢固,如果時間太長,或許連鑰匙都會遺失。


    “你……”


    兩人對視了一會兒,忽然同時開口。


    尹天明愣了半秒,旋即說道:“你先說。”但顧君音卻輕搖了下頭。


    “那就由我來說吧,也本該是我來說。”


    人們總是在追憶過去,懷念一切,懊悔已經發生的往事,擔憂不曾經曆的未來,這段時間,他便深陷其中。但有人循著時光軌跡,找到了半個靈魂被困在紅島之外的他。


    “我不願在世界間隙消失……”尹天明說的很慢,但語氣卻充滿力量。


    “師姐,我好喜歡你。”


    他話音剛落,顧君音鬆開了手,後撤半步,波瀾不驚的眼睛裏忽然竄上一抹迷茫,她微微張口,卻說不出什麽。


    但她很想說什麽。


    尹天明看懂了她的所有動作,接著道:“不回應沒關係,說不出口也沒關係,你聽到了就好。”他知道,或許對於師姐來說,表達情感還是太難太難了。


    “我聽到了。”顧君音說。


    她覺得自己現在該做出回應,因為她的確對尹天明有一份與其他人截然不同的難以割舍的感情,但她開不了口。


    鎖已經打開,可門內的人已走了很遠很遠,她需要回頭,慢慢的走回來,再走出去。


    “我會把所有事情都告訴你。”


    尹天明其實很信任輪回社的人,尤其是多次出生入死的顧師姐,隻是他心中一直有一個梗,那就是顧師姐始終不承認自己是殷俊,現在想來,自己可能還有點賭氣的成分。


    “我不能知道太多事。”顧君音搖了搖頭,“但你有什麽想知道的可以問我。”


    “為什麽?”尹天明頗感疑惑。


    “因為會讓我變成守夜人。”


    顧師姐的這句話讓尹天明由疑惑轉為驚訝,“守夜人……實力強勁的人必定會被選為守夜人嗎?”


    “這或許隻是條件之一。”


    “其實我一直有個疑問,守夜人是在紅島成員生前選擇,還是死後,他們本身是否知道自己會成為守夜人。”尹天明心裏沒底,因為按照他們之前分析的守夜人法則,所有實力超乎尋常的人都會成為守夜人。


    那麽以顧師姐的水平,可能剛入紅島就注定會成為守夜人了。


    但她剛才的話,似乎意思是她還沒有被選為守夜人。


    “看天道社的情況,我傾向於前者。”天道社的變動全島皆知,顧君音也曾去後山查看,路上,還碰到了天道社現任社長,聊了半句。


    “玄江汜說,百事似乎預料到了自己的死亡。”顧君音複述道。


    尹天明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


    “還有,他們讓我進入紅島後,盡可能隱藏實力。”顧君音頓了頓,眼神愈發淡漠,“隻需要幫他們找到徹底擺脫紅島控製的方法,其他事都不能管。”


    “他們……是你的父母嗎?”尹天明能清楚地感受到顧師姐語氣裏的一絲厭惡。


    “如果你想知道,我可以告訴你我的過去。”顧君音雖不擅表達情感,但複述一件事卻沒什麽問題,接下來的三分鍾,她輕描淡寫的講了她的“訓練”。


    那一生下來就注定要被送進紅島的命運。


    二人此時坐在床邊,尹天明把手輕覆在顧師姐的手指上,她並沒有抽走手,那絲絲暖意,讓人眷戀。


    他剛要說他哥的事情,又記起來顧師姐先前說的她不能知道太多,想到天道社,便改口道:“天道社和輪回社為什麽會定下協議?”


    以百事的性格和紅島的規定來看,著實沒有定協議的必要,可他記得以前聽誰說過,兩個社團間確有一個和平協議。


    顧君音無需回憶,直接道:“我救過玄江汜。”


    “他和我同級,一年上期末考試,我把他從懸崖邊拉了回來。”


    那是一次並不太難的考試,但也是他們第一次麵臨關乎能否離開紅島的考試,而且,是兩個區域聯合。


    她敏銳的發現另一區域有一個人和曾經的她一樣,被人避之不及。


    一年生裏少有的天道社成員,不過她並沒有在意。


    當她再次看到玄江汜時,便是在懸崖邊上,這次,她多看了兩眼。


    因為玄江汜的眼睛裏布滿死氣,但又向她伸出了求助的手,他好像很掙紮。


    “我從他的臉上看到了兩種感情,不想活著,也不想去死。”顧君音說道,“和我……很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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