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這些外地人,好好的老家不待著,居然去杭州送死。是不是活該呢”裕王一副怪語氣地反問了出來。


    到這裏定國公哪裏還能不明白。這外地人不是別人就是當初湧入杭州的流民。而且這眼看要入秋了,今年冬天前怕還是有一波流民潮要湧入杭州。


    “臣孟浪了,臣以後定當謹守本分,不再如此這般了”徐延德也是個懂行的,立刻就調轉話頭。流民這事,可不敢去多嘴的。一個不行就要翻車。


    “稟明殿下,隻是杭州這次造成地價大跌,我等南京士紳,凡沒有作坊的皆是折損了不下百年的家業,多少有些怨氣。臣也是一時之間被怨氣蒙蔽了心智”


    徐延德願意說實話,裕王還是很開心的。早這麽說嘛。早這麽說一切不就迎刃而解了。


    定國公與魏國公不同,家裏基本都是各種土地,近來地價下降又追買了一些。隻是如今完全是抄底抄到半山腰上了。


    “還有句話,臣不吐不快。魏國公那邊與新學接觸較多,但臣近日來也沒閑著。臣這裏拿到了新學最新的手抄本教材,裏麵有經濟危機一詞。”


    “臣想著,這次整個江南的地價暴跌,恐怕就是新學中所說的經濟危機。臣不是說那高翰文有意引起混亂,隻是他明知會有此後果,卻不提前上書布置,坐視我等士紳傾家蕩產。就這一點來看,確實是居心叵測。”


    整個手抄本教材算是徐延德最後的賭注了。


    裕王對於新學的教材倒是門清,隻是這最新的什麽經濟危機也是沒有認真看過的。此時,看到也是直皺眉頭。


    “你退下吧”


    裕王打發了徐延德,關起門來自己進一步研讀內容。


    “你說人人都想著做累世公卿,家產萬世不移,這想法有問題嗎?”


    裕王一個人拿著高翰文發過來的教案,一邊問書房邊上的小太監。


    與徐延德拿到的學生手抄版教材不同,裕王手裏的是教案,裏麵對每一個關鍵詞句的立意都講得明明白白。學生手抄版就要看學生有沒有附上課程筆記了,如果啥也沒有,可看不出教材的用心。


    這經濟危機,似乎就是高翰文給出解決300年魔咒之法。


    試想一下,如果300年內,滿朝的士紳權貴都能輕輕鬆鬆靠著土地賺得盆滿缽滿,這天下百姓怨氣該有多大。


    一個沒有經濟危機的朝代該有多嚇人啊。這意味著利出一孔,天下擁有一個永續套利的機製——土地。隻要利用身份占據了土地,就能自然高枕無憂,萬世不移了。


    這樣的東西,如果自己是士紳權貴倒還好,但如果換做百姓,確實不甘心。這也是為什麽王朝中後期盛產權臣與野心的反賊了。


    如果在野利用的是草民百姓的不滿,則自然就是反賊頭目了。


    如果在朝利用的是得利不均的下層士紳,則自然就是權臣頭目了。


    “最好是每十年來一輪經濟危機,讓大明的獲利機製多元化,輪動化,任何人都不可能永遠霸占一個機製,當做自家永世不竭的獲利機器。”


    裕王看著教案的批注,心理充滿了忐忑。好在徐延德沒看到這些內容,否則就不是追究高翰文放縱危機之失了。


    合上書,裕王又想起書本另一句話來,任何套利機製都是有限的。以土地為唯一套利機製,則必然隨著土地的效率極限而崩潰。200年,基本就是土地生產的效率極限了,連續耕作之下,土地就該荒蕪貧瘠了。


    當土地生產早已失去了增長潛力,但官宦士紳卻還在高價追求土地,這注定就是要崩盤的了。


    裕王一邊休息,一邊讓呂芳去查證土地的產量,仿佛是做最後的求證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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