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高翰文安定浙江,朝廷派來的兩附郭縣令終於是到了。


    一個算得上是高翰文的老熟人,之前徐階的眾多心腹之一,同屆的狀元,先前被呂芳收拾曬暈在皇宮的趙名。可惜了這名字,要是去研究電燈肯定有優勢的。原先被徐階嫌棄擱置,最近難得被清流矮子裏麵拔高個,推舉出來到杭州看一看到底如何。


    一個狀元,按道理都是知府起步的,但杭州這兩附郭縣的稅賦遠超一般的府城,甚至多數地區,全省的稅賦加起來都不如。考慮到如此富得流油,也不算是埋沒了。


    另一個就是高拱的門生,去年那次恩科才中的二甲進士,關登。高拱沒有別的要求,就是要來學全了,學完高拱再在朝廷以高氏變法的名義大舉施行就是了。說學全其實主要是學杭州哪些可以借鑒的具體政策,理論就不必了,那些彎彎繞繞一來耗時耗力,二來高翰文自己也不敢說完全正確。與其學理論,不如學那些行之有效的具體政策。


    高翰文看到眼前這年齡相差十來歲的新上任縣令,又轉眼看了看帶著這兩人來拜碼頭的弟子杭州知府許國。


    “好好辦事,造福百姓吧。維楨,你雖是知府,卻也是最為年幼,跟兩位新上任縣令解釋的時候,耐心些。如果他們能看懂這邊的政令,也是一件好事。”


    高翰文沒幾句話就把人打發了。兩個附郭的縣令,上下都是自己人,還不至於在當前的情況下鬧出什麽事端來。


    最近,泰州學派的顏均就要過來了,既然那邊心理學已經搞出來了,那麽對應到社會科學裏麵的行為心理學也該提上日程了。


    隻是行為心理這東西哪怕在後世的國內也是小眾話題,而且以大明這麽差異巨大的百姓知識結構,還真不知道寫出來是好是壞呢。就怕有人照著教科書坑蒙拐騙就慘了。


    都是時代的代價,必要的抉擇。


    高翰文隻能在心裏不停地安慰自己。既然後世百姓都能理解原諒甚至主動參與時代的代價,那麽在大明大體應該也是可以的。


    期間也就溫僉事來匯報過一次目前的抓捕人數,直接突破六千人。


    杭州的大牢基本上是頭一天被放空,第二天立馬就被人填滿了。


    高翰文不得不批條子動用一些還沒找到東家的閑置作坊來安置。


    到了夜裏,關登竟然悄悄地敲門詢問學問了。


    高翰文開門時是有些意外的,高拱就算是推崇新學,但他的弟子這麽深夜來訪,總覺得有些不同尋常。


    但關登倒沒有這些顧慮,高拱選中他就是看中了其直腸子的個性。所以雖然說了高拱需要的重點,但他自己的愛好,高拱可沒有禁止。


    關登在京城其實有幾次跟宋應昌交流的機會,但一直以來困擾的問題都沒有問明白,當然自己也沒想明白。


    趁著現在高拱剛上位,還沒跟高翰文鬧翻,關登就趕緊來詢問了。為什麽會有這個緊迫感呢,關登自己也覺得好笑。恩師應該是相當有容人之量的。


    “你問這個啊,在京城有去問過宋應昌嗎?他跟你怎麽講的?”高翰文沒直接回答,反而問了一句。


    想不明白為什麽新學要分為宏觀經濟學與微觀經濟學。微觀上好的在宏觀上難道還會不好嗎?宏觀好了,又怎麽不會福澤微觀呢?


    這個問題,經濟大學堂的學生問過很多次了,前麵高翰文自己講,後麵就讓幾個弟子去解釋,解釋不明白的,就處罰自己那幾個倒黴的親傳弟子。


    這其實是個門檻,能不能理解,就是真新學與假新學的分野。


    這一點傳統儒生是吃虧的。按照儒學,家國天下,家國同構,是沒有宏微觀之分的。在家裏行得通的在朝廷裏麵一定行得通。無非就是相互玩角色扮演,讓皇帝演好家長,自己演好兒子罷了。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這個路徑是順暢無比的,做好了前者就能做好後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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