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棣歎氣地搖頭,緩緩背過身,留給孩子們一個堅毅的背影。


    他自顧自地站了一會兒,平複了心情後才轉過身來。


    他緩緩地在龍椅上坐下,疲倦地揮了揮手。


    “小崽子,留下!”


    “你們都退了吧!”


    聽此,朱高熾抹了把淚水,神色複雜地看了朱高煦一眼,才轉身離去。


    朱高煦一看大哥出去了,也不想逗留,離開時對朱棣行了禮,看向朱高燁的眼神充滿了警告,這才拂袖離開。


    “小崽子過來,到爹身旁來。”


    朱高燁正滿臉不屑地瞪著朱高煦的背影,突然聽到朱棣的聲音。


    他連忙轉身,神色已然變成嬉皮笑臉,邁著小短腿向朱棣跑去。


    “爹,孩兒來啦!”


    朱棣眼角含笑,臉色慈愛地輕撫著朱高燁的頭,說出的話,蘊含著敲打的意味。


    “聽聞你把陳瑛的兒子打入詔獄?”


    朱高燁聞言,臉上的笑容一僵,然後朝著朱棣訕笑了兩聲。


    正準備開口,卻見朱棣笑著稱讚,“做得好!”


    “老朱家的人,不是什麽阿貓阿狗都能欺負的!”


    朱高燁聽到這話,立馬回過神來。


    原來,朱棣早就看陳瑛不順眼,否則也不會隨意把臣子說成阿貓阿狗!


    聽到這話,朱高燁衝著朱棣嘻嘻一笑,小手在胸脯上拍了拍,語氣自然又天真,“那當然了,爹的兒子,豈能讓他們隨意欺負。”


    朱棣聽了哈哈大笑,神色慈愛地拍了拍朱高燁的肩膀,像是哄孩子似的,“好好,我的小崽子,無人能欺負。”


    朱棣已經對陳瑛這些年來的一舉一動都了如指掌,隻是陳瑛很有城府,所作所為還算穩當。


    朱棣這才對他網開一麵,對他做的事情,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哪知陳瑛這兩年行事愈發囂張,朝野上下對他意見頗深。


    朱棣無法再坐視不理,由著他繼續胡鬧,於是明裏暗裏開始製衡。


    他還沒有開展行動,想不到小崽子誤打誤撞,不打招呼就直接收拾了陳瑛兒子。


    原來想用濫用權力為由,嚴肅地訓斥和恐嚇幾句小崽子,想不到這小子不但寫得一手好字,那詩都寫得妙。


    那首詩直接,引出了自己對孩子們的舐犢之情,也讓自己在孩子們麵前第一次紅了眼失態。


    算了!


    小崽子也沒啥大錯!


    不過就是無心插柳罷了!


    任由他吧!


    朱棣看著揚著笑臉的小崽子,目光充滿著憐愛,愈發覺得這小崽子乖巧可愛。


    看作繈褓中的娃娃,長到這麽大,他這當爹的都舍不得罵,那阿貓阿狗的兒子,竟還敢平白地欺負上了。


    想到這裏,朱棣充滿愛意的目光裏閃過一絲厲芒,隻是很快就不見了。


    “爹,那孩兒先回府休息了,熬夜身體長不高了。”


    朱棣正撫摸著朱高燁的頭愣神,耳邊突然傳來稚嫩的聲音。


    “好,回去吧!”


    朱棣沒有多想地擺了擺手!


    朱高燁調皮的笑了笑,一溜煙就跑出大殿。


    朱棣看著邁著腿跑的小身影,很是慈愛地輕輕一笑,隨即像是想到什麽,蹙了蹙眉,下意識地向身後看去。


    就見原本安放龍泉劍的架子上,早已空無一物。


    劍呢?


    我到龍泉劍呢?


    朱棣看著空空的劍架子,愣了一會神,才反應過來,肯定是朱高燁把劍順走了。


    當即一拍桌子,低沉的嗓子透著哭笑不得的怒斥,“這小崽子!”


    翌日。


    朱棣在乾清宮裏,冷著臉看著手中奏折。


    裏麵洋洋灑灑上百字,都是陳瑛的罪狀。


    朱棣不用看完都知道,離不開貪贓枉法、收取賄賂、殘害百姓、結黨營私那些罪名。


    他蹙額盯著手中折子,高深莫測地思索片刻才開口吩咐,“亦失哈,傳紀綱!”


    紀綱可以說是永樂期間,權勢最大的錦衣衛都指揮使。


    他掌管詔獄和親軍,是讓滿朝文武聞之色變的鷹犬。


    靖難時是朱棣的馬夫,因馬上功夫嫻熟,被朱棣升為親兵,靖難後步步高升,深得朱棣器重。


    所以他權勢滔天,無人能觸其鋒芒,導致他野心愈發膨脹。


    “是,皇上!”


    亦失哈聞言,連忙躬身快步走出大殿。


    很快,紀剛就過來了。


    朱棣拿起奏折,直接甩到紀綱跟前。


    “看仔細了,然後去提人!”


    提人?


    提什麽人?


    紀綱見狀暗驚,連忙拿起奏折看了起來。


    才看了幾眼,就神色大變。


    陳瑛?


    紀綱神色惶恐地看了朱棣一眼,卻見朱棣神色高深莫測,看不出什麽表情。


    皇上這……是想幹什麽?


    難不成?


    皇上已知我跟陳瑛籌謀的那件大事?


    在暗中敲打我?


    陳英和紀綱兩人,在朝中有狼狽為奸的“美譽”。


    朱棣此舉,自然是帝王心術,其中含義不可言說。


    紀綱小心謹慎地揣摩著朱棣神色,似乎沒啥異常,這才看向手中折子。


    到底是誰上的折子?


    紀綱思索片刻,心裏也沒有目標。


    陳瑛平時惡事做盡,樹了不少仇敵,幾乎人人都想他死,紀綱一時間也猜不出是誰做的。


    正在驚疑不定時,朱棣壯似無意地開口,“去拿人吧!”


    “是!”


    紀綱哪敢耽誤,恭敬地把奏折放回禦案,這才快步離開。


    才走出宮門,紀綱神色頓時陰沉下來。


    腦海裏全是折子的內容,隨後鐵青著臉拂袖上了馬車。


    應天府。


    兩道高矮不一的身影,暢通無阻地進入北鎮撫司詔獄!


    “聽過天牢吧?”


    朱高燁戲謔地笑看著身旁的孫若微。


    “沒聽過!”


    孫若微看向朱高燁,隨後視線飄過麵前的詔獄,立馬否認。


    朱高燁不置可否地笑了笑,隻見他雙手掐腰地介紹。


    “這是天字一號牢房。”


    “無論是汪洋大盜,還是骨頭硬的叛逆叛賊。”


    “隻要進了這裏,不等用刑用不了三日,什麽事都會倒出來。”


    孫若微暼了朱高燁一眼,神色如常地笑了笑。


    “裏麵是有神仙還是妖怪?”


    聽此,朱高燁笑得高深莫測。


    “倒是沒有,小姐姐是不是看多了演繹小說?”


    “但是……”


    突然,朱高燁話鋒一轉,盯著孫若微的神色有些誇張,“可是裏麵的東西比魔鬼更恐怖!”


    “你,想進去嗎?”


    孫若微不屑地笑了,似乎渾然不當回事。


    “你是主,我是客,客隨主便。”


    朱高燁聽此,下意識地摸著下巴嗬嗬一笑,然後掐腰大喊,“開門!”


    他話音未落,就有錦衣衛打開大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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