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美英麵帶遲疑:“可是,我帶著孩子進城……村裏的人會亂嚼舌根的!”


    王家和吸了一口煙,拍了拍身上的灰土,盤腿坐上了炕頭,“別人怎麽說,那是他們的事,我們管不了那麽多。”


    “實在沒辦法,我就放下麵子去找大哥幫忙,看看他能不能幫我想個法子。你們都進了城,我到時候想去也容易些。”


    王小北聽罷,心裏明白王家和的心思,其實不必如此周折,等城裏糧食供應緊張時,他自有辦法將父親接進城去。


    不過這段時間,王家和內心的壓力肯定不小,在那個年代許多男人為了麵子問題,寧可犧牲妻子的機會也不願放下尊嚴。


    接著王小北看著眼圈泛紅的母親,微笑著安慰道:“媽,你到城裏後,留心一下哪家還有工作名額,到時候我再想辦法借錢把爸也接到城裏。”


    “能不麻煩大伯的話,盡量還是別給他添負擔為好。”


    王家和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還想再借錢?這日子不過了是吧?”


    “有什麽大不了的,撐個幾年不就挺過來了嗎?再說了,在城裏再怎麽苦,總比在鄉下強啊,爸,你說對不對?”


    這話讓王家和心頭一震,細細一琢磨好像確實有幾分道理。


    光吃飯的話,城裏開銷確實不大。


    農村裏除了吃喝,也沒多少別的用錢的地方不是。


    “這事,我們到時候再合計合計。”


    這時旁邊的張美英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麽,從櫃子裏抽出一張條子遞給王小北:“你看看,這是你哥打的電報。”


    王小北接過紙,隻見上麵寫著:工作已安穩,有空即回,一切安好。


    這種文縐縐的話肯定是大伯說的,王小東絕說不出這樣文雅的詞語。


    看過電報後,王小北陷入了深深的思考中。


    光進城當學徒還不夠,這次廠子招工大哥的戶口是落在廠裏的集體戶口上,現在首要任務便是先把農轉非搞定。


    但這事不必急於一時,隻要家裏的糧食夠吃,大哥和母親就不會被清退回來。


    他思索片刻,還是開口道:“爸,你也請幾天假,咱們一起進趟城看看大哥,就說媽去城裏探親了,別提上班的事兒,等人問起,就說是臨時找了個零工。”


    “等咱們戶口都遷過去,才能對外說。”


    王家和聽了,略作思考便點頭同意,這次進城他必然要一塊的。


    盡管心中有點舍不得,畢竟一家人就要分開了,但他明白兒子的話在理,暫時不該聲張此事。


    於是他站起身來,“我現在就去找隊長開證明,今晚我們就出發!”


    王小北見狀,立刻對王家和說道:“爸,你得給媽單獨開個證明文件,否則沒有手續,到了那邊恐怕會有麻煩。”


    “行!”王家和應聲回應,手中拿著煙鬥,邁步走出了房門。


    屋內重歸寧靜後,張美英苦著臉坐在炕邊。


    王小北沒有過多安慰,這次隻是暫時分開,好日子還在後頭呢。


    此刻他的思緒放在今天王遠山說的收糧的事情上。


    收完了糧食,到時候可就有熱鬧了。


    這時,張美英擔憂的問:“小北,你說的那個願意借咱們錢的人,真的能行嗎?別最後工作沒解決,還耽誤了工分。”


    王小北回過神來,正色道:“錢的事兒肯定沒問題,主要是怕會碰到其他麻煩,那個工作是街道辦售貨員,不知道好不好說話,讓人進去。”


    今年盡管農村用工政策有所放鬆,但能否成功運作,關鍵還要看薛茂實這個人夠不夠‘難搞’,畢竟街道方麵多少還是要顧及一下老同誌的意見。


    王小北輕鬆地看著張美英,嘴角一揚,“媽,你想那麽多做什麽呢?真要是不行,我們就回來,一天的工分又能有多少?”


    聞言張美英沉吟片刻,輕輕地點了點頭。


    老三說的有道理。


    於是她也不再多想了。


    想著家裏到時候就沒有人了,得把錢都帶走。


    關上門,張美英把錢從櫃子裏拿出來,然後分為兩部分,多的縫在王家和衣服內層,手上留十塊錢備用。


    不一會兒王家和風風火火地回了家,手中緊握著兩張證明,“咱們趕緊進城吧。”


    張美英一臉驚訝,“啊?現在就走?用得著這麽著急嗎?”


    王家和解釋道:“遠山告訴我,小東的手續還沒辦齊,需要工廠開證明材料拿回來蓋章,小東才算正式拿到城裏戶口。”


    “哎呀,既然這樣我們趕緊走吧,這小東也不說一下。”張美英說著手上的收拾動作也加快了不少。


    “估計小東是想著放假再回來辦手續吧!沒事,現在過去問明白就好。小北,你知道你大哥工作的那個廠的位置嗎?”


    旁邊的王小北輕輕點頭回應:“我和大伯去過那裏,離上次我看病的醫院大概就2裏地。”


    王家和催促著:“那太好了,咱們早去早回,我請假可是得扣工分的!”


    接著三人立即打包好東西,徑直出門而去。


    不巧的是此時王天成、劉銀珠和王小武剛好回家,雙方迎麵相遇。


    見到父親,王家和略顯尷尬,但仍打了個招呼:“爸!”


    不管怎麽樣,禮不能少,還是親爹呢。


    王天成微微點頭回應,“嗯,你們這是要上哪去啊?我聽小武說你去找隊長開證明了?”


    “小東這回進城落戶口,有不少手續,不能耽誤他的正事。我們也正好趁這機會去看看他,同時看一下大哥。”


    有王小北的叮囑,王家和也知道怎麽說了。


    王天成輕輕一點頭,欲言又止。


    王小北看在眼裏,心裏明白的很,帶小武過來,無非是想讓大伯找個城裏工作。


    果不其然,劉銀珠笑眯眯地對王家和說道:“老三,你們見著家軍的時候,記得順嘴問問他能不能幫小武也把戶口遷到城裏,小東的都能辦,小武也應該沒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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