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說呢?


    有時候人的離開,或許不僅僅是對於自己。


    對所有在乎他的人,都是一種解脫。


    比如程葵花和林鵬飛。


    作為林玉良的妻子和兒子,她們在林玉良生病期間,無論身體、精神,還是經濟方麵,其實也都在承受著折磨。


    比如林成國。


    自從得知林玉良得了癌症開始,就一直悶悶不樂,心不在焉,幾乎沒怎麽笑過,時常自己發呆。


    比如遲玉芬、林銘、林刻、林楚……


    他們沒有因為林玉良而直接影響心情。


    卻因為林成國的悲傷,帶動了自己對丈夫,對父親的擔心。


    也罷!


    林玉良徹底咽氣的那一刻,所有人都輕鬆了下來。


    即便他們並不願意,享受這種輕鬆。


    ……


    該辦的葬禮自然得辦。


    林義信和林秀琴早已經離開林家嶺多年,人脈什麽的幾乎都斷盡了。


    指望他們自然不可能,還是得林成國來負擔起這一切。


    流程就是那麽些流程。


    不過當這一切辦完之後,時間也來到了正月十四。


    明天就是元宵晚會。


    晚上6點。


    程葵花和林鵬飛兩人,在林銘家裏吃完了晚飯,打算回去。


    因為她們的醒悟。


    林銘兄妹三人,對他們也沒有那麽厭惡了。


    沒辦法。


    隨了林成國,終究都不是些記仇的人。


    “先等等。”


    林成國喊住了程葵花母子。


    後者現在也知道了誰對她們好,又老老實實的坐了下來。


    “大伯,我爸的殯葬費用都是你和大娘出的,等我發了工資,再慢慢還給你們。”林鵬飛說道。


    林成國看了他一眼,對‘大伯’這個稱呼不太感冒。


    按照林家嶺這邊的叫法,應該叫‘大爸’,或者‘大爹’。


    不過想到林鵬飛在城裏住慣了,林成國也沒有往心裏去。


    “玉良治病花了不少錢,聽說你們連城裏的房子也打算賣了?”林成國問道。


    “嗯,已經交代給了中介那邊,什麽時候能出手就不知道了。”程葵花點了點頭。


    林成國沒有說話。


    林銘卻道:“先留著吧,過段時間商品房會大幅度漲價,現在賣了血虧。”


    程葵花苦笑搖頭:“說是這麽說,可到底能不能漲,具體能漲多少,都還不一定呢。”


    “再說因為玉良的病,城裏那些朋友能借的都借完了。”


    “人家不好意思跟我們要,但現在畢竟就剩下了我們娘倆,又沒有什麽太大的本事,人家心裏難免會著急。”


    停頓了一下。


    程葵花又說道:“說句實話,通過這次的事情,我們也看透了很多東西,或許玉良的病就是我們的報應吧!”


    “當年做了那麽多錯事,一家子都自私自利,為了丁點的利益都能跟親生兄弟姐妹翻臉……”


    “嗬嗬,現在想想,真的是可笑到家了。”


    “人家都說,做人隻要把良心擺正了,那就算沒有大富大貴,至少也能健健康康。”


    “我和鵬飛也不想那麽多了,欠人家的錢都想辦法還給人家。”


    “鵬飛以後在城裏上班,住宿舍就行,至於我這邊,先回老房子來住,等大哥大嫂去了藍島,我也能偶爾過來幫忙打掃一下。”


    林銘能看出來。


    程葵花說這些話,的確是真心實意,並沒有要討好自己的意思。


    林玉良才過世幾天,她也的確沒有那個心思去討好誰。


    “其實你們這麽想也是對的,林家嶺這邊還有很多鄉親,葵花你以後回來,也能有人聊天。”


    遲玉芬擺手道:“我在藍島住了那麽點時間,就感覺待不下去了,樓上樓下都沒有個鄰裏鄰居的,連個能說話聊天的人都找不到。”


    “唉……”


    程葵花歎息了聲:“大嫂,你現在算是熬過來了,林銘和林刻、林楚他們三兄妹都爭氣,你們以後就好好在藍島享受,遭了大半輩子的委屈,也該好好補償一下自己了。”


    她這麽一說,遲玉芬頓時心軟了下來。


    她看著低頭不語的程葵花母子,終究還是忍不住,推了林成國一下。


    林成國伸手從衣兜裏拿出了一張銀行卡,同時又看向林銘。


    隻見林銘抬頭望天,像是什麽都不知道的樣子。


    “咳咳……”


    林成國清了清嗓子。


    說道:“葵花,咱這邊有人去世都有上禮的規矩,不過藍島距離這邊畢竟很遠,我跟你大嫂還得在藍島照看孩子。”


    “以後玉良燒頭七、生日什麽的,可能我們也沒辦法回來,所以你把這張卡拿著,這是林銘他們兄妹三個給的禮錢,你們逢年過節的,多給玉良弄點元寶啥的,讓他在下麵也能過的舒服點。”


    程葵花望著銀行卡,愣在原地。


    林家嶺的確有上禮的規矩。


    不過一般來說,都是一兩百塊,有些關係好的,就給個五六百。


    最多不會超出一千塊錢。


    很顯然。


    如果真的隻是那麽點錢,那林成國完全沒必要以銀行卡的形式給她們。


    想到林銘現在的身份,程葵花立刻將銀行卡推了回來。


    她眼中流出淚水:“大哥大嫂,我們本來就對不起你們一家。”


    “從玉良生病開始,你們就幫忙安排了好幾家醫院,已經給我們省了大錢。”


    “玉良去世,你們又跟著忙前忙後,連殯葬費都是你們幫忙墊上的。”


    “我和鵬飛現在真的想通了,人不能一直為了錢而活著,把錢看的那麽重,會遭報應的!”


    “以後老家這邊要是有什麽需要幫忙的,你們就盡管給鵬飛打電話,他就在城裏上班,辦什麽事情都方便,也不必你們大老遠的再回來一趟。”


    “至於這錢,我們心領了,欠你們的這輩子都沒辦法還完,怎麽還能再要你們的錢?”


    說完之後。


    程葵花直接起身,和林鵬飛一起往外走去。


    母子兩人瘦弱的背影,讓遲玉芬有些心酸。


    遲玉芬拉住了程葵花,說道:“這是我和你大哥的一點心意,裏麵也沒多少錢,你不是還欠了不少債嗎?咱們先把錢還給人家,再讓人家催著就不是那麽回事了。”


    “大嫂,這錢我們真的不能要。”


    程葵花使勁推辭,是真的不想要這錢。


    “三娘。”


    林銘忽然開口。


    他朝程葵花點了點頭:“拿著吧。”


    如果隻是林成國和遲玉芬這麽說,程葵花無論如何都不可能收。


    因為她知道,這錢肯定是林銘給的。


    此刻林銘開口了,程葵花頓時泣不成聲。


    “房子別賣,我大哥說能漲錢,那就肯定能漲錢。”


    林刻朝林鵬飛挑了挑眉:“臭小子,以後別就會吹牛逼,現在就剩你們娘倆了,多心疼心疼你媽。”


    林鵬飛攥緊拳頭,眼眶通紅,然後重重的點了點頭。


    望著林刻和林楚臉上的笑容。


    林鵬飛知道。


    與這兄妹三人的隔閡,算是徹底消除了。


    不求他們給予自己多少好處,隻求他們能原諒自己這一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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