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殤“取”來香箋,與眾人共同看過,無人再有異議。但經此一遭,更讓無殤看清了皇家暗流湧動的現狀。作為郡主,她一向告誡自己莫沾是非,莫越雷池,但如今看來,很多事情並非自己所能選擇,也隻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賞花宴比賽結果,謝應婷、孟綺羅、姚錦曼、葉香染、江雨若均獲各項榜首。周安然也得到歌舞第二。這樣的結果可謂是皆大歡喜。但太後、皇上、三皇子對江雨若的大加稱讚卻讓無殤無法高興起來。隻不過當日並無人提起納妃一事,她也無從說起。隻能改日再進宮向太後提及。


    賞花宴結束,按往年慣例無殤會隨母親到城外別莊小住半月,但今年安平王爺正好在京,無殤想起太後在賞花宴上所說的話,有意要為父母多創造在一起的機會。這件事還是得從太後入手,因此這日一早,無殤便入宮去見太後。


    見到太後請安後,太後慈祥地拉著無殤的手道:“殤兒,我正想和你說說前幾日賞花宴的事呢,剛好你就來了。”


    “是嗎?看來皇祖母和無殤心有靈犀呀,無殤也有事想著來和皇祖母說呢。”無殤笑道。


    “你這猴兒,就你最懂我,那你先說說,你想和我說什麽呀?”太後說著坐到榻上。


    “皇祖母,”無殤撒嬌地半蹲在太後身前,“還是您先說吧,哪有讓我一個小輩先說的道理。”


    太後更喜,撫摸著無殤的秀發,無殤幹脆把頭靠在太後膝上,兩人就這樣說著話,遠遠看去,好一幅上慈下孝圖。


    從慈寧宮中出來,無殤心情大好,太後一直最為寵愛她,也一直是她的最強助力。無殤不求可以攪弄風雲,但也不願自己的命運任別人攪弄。所以這一世,她一定要未雨綢繆,為自己,也為自己在乎的人掌握好命運。


    正行間,迎麵走來了大皇子。大皇子一見無殤,便笑著叫她:“殤兒。”無殤忙行禮:“大皇兄安。”


    大皇兄道:“不必多禮。殤兒是進宮來看皇祖母的嗎?”


    無殤答是,大皇子道:“殤兒常常進宮陪皇祖母,幾時也到我府上陪陪你大皇嫂?這幾日她還念叨你呢。”


    無殤一愣,她雖與大皇子妃相識,但並無深交,旋即一笑,知道這是大皇子在邀她了,當下便道:“我也想見大皇嫂呢,上次她做的桂花糕味道好極了,我一直念念不忘呢。”


    大皇子也笑:“這麽大的人了還是這麽饞,我回去讓你大皇嫂多做些等你來吃。”


    無殤高興地與大皇子告別,想著改天定到大皇子府“拜訪大皇嫂”。


    正想著,一旁有人行禮道“無殤郡主”,無殤一看,卻是姚貴妃身邊的倚琴。倚琴見無殤停下腳步,便道:“奴婢鬥膽,奉貴妃娘娘之命請無殤郡主到芷蘭宮一趟。”


    “哦?”無殤笑起來,“不知貴妃娘娘有何吩咐?”


    “這……”倚琴遲疑著,“郡主到了自然便知。”


    無殤再笑:“請回稟貴妃,無殤今日還有事,請娘娘”她一字字道,“恕,罪!”


    倚琴哪還敢再言,“咚”的一聲跪在地上,磕頭道:“郡主恕罪,郡主恕罪!”


    無殤本想一走了之,隻是倚琴正好跪在路中間攔住了路,一旁采薇見狀,隻得上前去拉倚琴,嘴裏說道:“姐姐這是做什麽?沒得讓人覺得是誰欺負你了。”


    正拉扯間,小路上又有人過來,人未至,聲音已傳過來:“是誰這麽大膽攔住了無殤郡主的路?”


    無殤看去,隻見三皇子急匆匆走來。無殤無意樹敵,知道今日這一趟芷蘭宮是非去不可的了。既然三皇子親自來了,無殤也很想看看這對母子到底要幹什麽。


    三皇子來到近前,采薇也拉起了倚琴。倚琴不敢多言,默默退到一旁。三皇子也不看她,隻對無殤笑道:“方才去母妃宮中,母妃說昨日賞花宴辛苦郡主了。今日父皇賜了些異域的瓜果,母妃就想著請郡主去嚐嚐鮮。”


    無殤心中冷笑,知道一定是姚貴妃自以為得勢,想著派個宮女就能來傳自己了。後來三皇子得知了,才匆匆趕來圓場。無殤既已決定去了,當下也不說破,隻笑道:“三皇兄多禮了。若方才倚琴說清楚了,我自然要去。前些天北疆進貢的瓜果父親也帶了些回去,味道著實不錯。既然貴妃娘娘有此雅意,無殤自然奉陪。貴妃操持賞花宴最為辛苦,無殤卻不敢居功的。”一席話說的滴水不漏,三皇子怏怏地隻能陪笑,當下一行人徑往芷蘭宮而去。


    姚貴妃做戲自然要做足全套,芷蘭宮裏早已擺好了各種新鮮瓜果。無殤既來之則安之,見禮後,就入座自然地品嚐起來。她手持一片香瓜道:“前年父親首次帶此物回來,連皇伯父嚐了都誇好吃。如今倒成了北疆的固定進貢了。不過聽說今年北疆較往年炎熱,因此瓜果比往年也更甘甜。貴妃娘娘,香瓜若先整個放入冰窖中冷藏一夜,第二日吃起來就更為甜脆了。”


    姚貴妃隻能陪笑,三皇子忙道:“無殤妹妹果然見多識廣,以後還要多多向你請教才是。”


    無殤笑:“請教不敢當,無殤也是整日無事,這才專門琢磨這些個無用的玩意,哪像三皇兄要為國分憂,操心的都是大事。”


    三皇子道:“無殤妹妹說笑了。京城中誰人不知無殤郡主多才多藝,博聞強識。為兄是自愧不如啊。”


    “是啊,”姚貴妃好不容易插上話,笑道:“昊兒經常跟我說,無殤最是冰雪聰明,以後還要請郡主多到芷蘭宮坐坐才是。”


    無殤微欠身道:“貴妃娘娘謬讚了。”


    三皇子笑道:“無殤妹妹不必多禮,你我本是一家,私下就不必行這些虛禮了。”


    姚貴妃也道:“正是,無殤不要和我們太生分了。昨日賞花宴,無殤也出力不少,先前我和皇上說了,改日皇上自有賞賜呢。”


    無殤一怔,隻得道:“多謝貴妃娘娘。”


    三皇子忙道:“母親今年主持賞花宴,父皇覺得尚可。母親就向父皇極力誇讚無殤妹妹也為賞花宴出力不少。說無殤妹妹想出了組織比賽的點子,這才讓今年的賞花宴這麽熱鬧。”


    無殤無奈,想這一次為了雨若向姚貴妃提議,這下卻成了主動向姚貴妃示好了。不過借此讓姚貴妃和三皇子覺得拉攏了自己也好,思之自己之前因為一個“姚”字故意與姚貴妃疏遠,或許這倒是一個轉折點。之前與太後詳談時,太後對三皇子在賞花宴上的表現也有察覺,直言這對母子太“陰險”。無殤卻深知越是這樣的人越是不能撕破臉,所謂“小人難纏”,得罪了小人後果更是難測。


    不過無殤自恃身份,知道各方拉攏自己也無非是因為自己身在事外。當下便隻道:“貴妃娘娘太抬舉無殤了,賞花宴的一應安排,原是娘娘想出的主意。皇伯父想必也是清楚的。”


    姚貴妃和三皇子碰了個軟釘子,隻得不再說這頭。三皇子便打哈哈道:“大家都辛苦,吃瓜,吃瓜。”


    從宮中出來,無殤沒得心中一股閑氣。這姚貴妃母子果然奇葩,專門攔了自己去芷蘭宮,就為了真真假假說一堆廢話。不過從最後送自己出來的態度,這對母子應該認為是達到了目的了。既然如此,無殤也樂得安心。


    今日或許注定了是個多事的日子,剛出宮,無殤又被一個人叫住了。


    二皇子騎在馬上,看見無殤出來就叫住了她。無殤一笑,相比大皇子和三皇子,她還是喜歡二皇子的直接。


    果然,二皇子直接就道:“無殤,快上轎,我帶你去個好地方。”


    無殤隻能乖乖聽從。不過剛要上轎,她突然想到一個人,忙叫停二皇子,對他道:“二皇兄還叫了什麽人嗎?”


    二皇子一愣,道:“沒有啊,剛在這看到你的婢女,就在這等你呢。”


    無殤點點頭:“二皇兄既然邀無殤,那今日要讓你破費了。無殤還想再邀幾個人。”


    原來本朝男女之間並無太多防範規矩,且大戶人家姑娘出門,照例有仆從跟隨,眾目睽睽之下想做點什麽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所以無殤才放心的想讓周安然、江雨若也一齊了。


    二皇子見無殤這麽說,笑道:“當然更好了。無殤這麽有興致,幹脆咱們擇日不如撞日,我也再邀幾個人,大家一齊認識認識。”


    無殤道:“好呀。相逢也是有緣,且看今日有哪些有緣人了。”


    二位自然不用自己跑腿,交代身邊的人去辦就行。不過為表莊重,無殤親自手寫短箋一封,讓采桑交給周安然和江雨若。


    無殤與二皇子先行。因著人數增多,二皇子臨時改變地點,幹脆將聚會設在自己的王府中。二皇子府離皇宮不遠,不一會兒,二人就到了。


    閑坐庭院中,無殤問道:“二皇兄可看到我方才所請二人的閨名了?”


    二皇子點頭道:“周姑娘自然是相識的了。聽說她剛回京,今日就當是為她接風了。另一位是新晉吏部江侍郎的女兒吧?前幾日賞花宴也曾見過。對了,說起來她的兄長江含江霽月正好與我相識,方才我也邀了他。”


    “哦,”無殤失笑,“那敢情好。今日正好一齊見見。”


    二皇子道:“無殤一向不喜與人多交,這些年,和你走得近些的也隻有周姑娘。如今周姑娘回京了,倒是應該多聚聚。不過這江家姑娘又是如何與你相識的?看來你與她也很相熟啊。”


    無殤笑道:“這段日子無殤隨江侍郎夫人學插花,因此識得江姑娘。”


    二皇子點頭:“原來如此。前幾日春日賞花宴上那江姑娘插花得了第一,想來技藝也是不俗的了。倒是沒想到這幾年不見周姑娘,她竟然舞得一手好劍。”


    無殤笑:“安然自小好武,這幾年怕是也沒擱下。有機會我還想與她比試一下呢。”


    二皇子忍不住拍手道:“看來今日可以一飽眼福了。無殤,你可是輕易不出手的呀。”


    無殤也忍不住道:“二皇兄是為了看我嗎?恐怕是想看某人吧。”


    二皇子聞聽此言,饒是他平時大大咧咧也不禁紅了臉。無殤見他這樣,知道他果然是有意周安然的。想了想,便道:“二皇兄覺得安然如何?”


    話說到這個份上,二皇子也不遮掩了,便道:“周姑娘是咱們一起長大的,稟性脾氣都知根知底,我……覺得她很好。”


    無殤聽二皇子表明心意,一時間竟是喜憂摻半。她略一沉吟,還是忍不住道:“安然喪母,這兩年過得也不容易。二皇兄若有意於她,還請好好待她才是。”


    二皇子正色道:“那是自然。”


    無殤道:“二皇兄的為人,無殤自是信得過的。隻不過皇家的事,一向不由人意。”


    二皇子道:“無殤擔心什麽,我一向無心朝政,以後便學小皇叔去鎮守邊關。隻不過邊關苦寒,怕委屈了周姑娘。”


    無殤點頭:“安然也不是不能吃苦的人。二皇兄,其實對一個女子來說,能和夫君一起吃苦也是快樂的。女子怕的,是夫君不願與自己同甘共苦。”


    二皇子聽無殤說出這樣的話,不禁對她刮目相看:“看來無殤真的長大了。之前聽母後說無殤機敏沉著,進退有度,我還想無殤才多大,看來是二哥小看你了。”


    無殤笑起來:“二皇兄這麽誇無殤,是要無殤多在安然麵前為你美言幾句吧?你放心,小妹心中有數的。”話畢,無殤起身,道:“方才說起比試,無殤真的有些手癢癢了。二皇兄府上怕是沒有女子的武服吧?且讓我交代采晴去準備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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