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殤聽周安然說完,倒吸一口涼氣,沒想到周安然的繼母竟如此膽大妄為。她見周安然麵容憔悴,當下也不多說,隻撫著她的背道:“你來到這裏就安全了。先歇下吧。明日再說。放心,萬事有我。”就吩咐采薇去安排。


    周安然隨采薇去了。無殤坐在廳上,竟是不想動。周安然的事情讓她憤怒,但憤怒過後,更重要的是該如何善後。她想了一陣,喚來采桑、采萍,一一吩咐。


    第二日,采桑、采萍就依計外出,無殤則留在王府,陪著周安然。周安然好好睡了一覺,恢複了許多。第二日再見無殤,仍然是跪倒在地便拜,無殤忙拉起她道:“安然,你既然留在王府,以後我們便是姐妹,你再這樣,我可不知該如何見你了。”


    周安然哽咽道:“郡主……”無殤又打斷她道:“感謝的話不必多說。如今我隻問你,此事你打算如何處置?”


    周安然一愣,她想了想,道:“我如今是逃出來了,隻擔心孫姨娘及鄭廚娘,不知她們現下如何了。”


    無殤點點頭,道:“我已派了人去你家附近打探消息,若有什麽事,會來回報的。”


    周安然聽無殤這樣說,才放心了幾分。她看著無殤,忍不住問道:“郡主,安然自回京,一直是能忍則忍,並不與高氏母女發生矛盾,不知高氏為何竟要如此對我?”


    無殤歎道:“或許就是你的這一個‘能忍則忍’給了高氏母女錯覺吧,覺得能隨意拿捏你。記得二皇兄宴請那日,那周紫彤寸步不離地跟著你,當時我就覺著不妥,又說不上哪裏有問題。如今看來,那日周紫彤定是看出二皇兄對你有意,她母女倆見不得你好,這才設了這樣一個局。還好那高氏還未有所動作,她若上趕著把你送去那什麽商戶家,那可就無法挽回了。”


    聽及此,周安然不禁打了個寒戰。本朝雖說並不推崇女子貞烈,然一個女子若失了清白,那是萬萬不可能再嫁入皇室的了。


    無殤又道:“我猜那高氏之所以敢這樣做,一定是想著二皇兄日後若是提出求娶周家女兒,她高氏的女兒正好能李代桃僵。高氏真是利令智昏呀。”


    聽無殤這麽一說,周安然也才明白過來,原來繼母竟還打著這樣惡毒的主意。天幸她提前得知,這才逃了出來。


    “此事不能算完。”無殤道:“高氏敢做,就要讓她為自己做過的事承擔後果!”


    周安然看向無殤,這一刻,她真的慶幸自己交了無殤這樣的朋友,她相信,無殤一定能為她做好一切!


    無殤又安慰了周安然一陣,讓她安心住在王府。這時,采桑回府稟報了自己去周府看到的情況。原來一大早,高氏又見了那商戶家派來的媒婆。高氏果然打算“生米煮成熟飯”,想趁著周將軍未回府,今日就把周安然送去王家。那媒婆竟是領著人來迎親的。因著周安然會武,二人竟還商議著要給周安然喝點兒軟骨散,好讓周安然無力反抗。


    二人正說著話,冷不凡一個小廝衝了進來,嘴裏亂叫著:“夫人不好了,夫人不好了!”


    高氏還未反應過來,一旁跟著她的嬤嬤“騰”地衝過去啐道:“亂說什麽,什麽‘夫人不好了’。夫人不好端端地在這嗎?”


    那小廝“撲通”跪倒在地,叫道:“夫人,大姑娘不見了!”


    “什麽?”一聽這話,高氏和媒婆都叫起來。媒婆當即翻臉道:“周夫人這是怎麽說的?人還沒過門就不見了?周夫人莫非是拿了彩禮想賴婚不成?”


    高氏慌了手腳,多虧一旁一直跟隨她的高嬤嬤眼珠一轉,忙陪笑道:“王嬤嬤這是說的什麽話,你且安坐,待我們夫人去看看便知。”說著,忙暗中遞過去一錠銀子。那媒婆用手掂了掂,勉強笑道:“那我便等著了。請夫人盡快,不要誤了吉時。”


    “誤不了,誤不了。”高嬤嬤忙笑著答,又吩咐婢女加了茶點,末了讓一個可靠的婢女守著媒婆,這才陪著高氏去查看。


    說起來這高氏乃是一個小吏的女兒,仗著有幾分姿色入了高將軍的眼,又得從小跟隨的高嬤嬤謀劃,這才得以扶正。她本身不算太壞,奈何身邊的高嬤嬤是個見不得別人好的,隻在她耳邊躥掇著做壞事。之前高氏就一直視周安然為眼中釘,一心想除之而後快,直逼得周安然回了老家。如今見周安然歸來,又得到二皇子的喜愛,兩人生怕周安然以後報複,又想著能將周氏的女兒嫁給皇子的好處,私下一合計,就想了這一出。竟是與無殤所料不差分毫。


    兩人快步朝周安然的小院走去。隻恨當初為了打壓周安然,在她回京後特意把她的院子安排在了最偏遠處,現下一時也走不到。終於到時,隻見小院內外已跪倒了一批人,一見高氏,都叫著“夫人饒命”。


    高氏與高嬤嬤對望一眼,知道周安然是真的不見了。兩人也慌了神,高嬤嬤忙跑進周安然的房中去看,但見房門大開,不見人影,嚇得跌坐在地上。這時高氏也走了進來,顫聲問道:“周安然是何時不見的?當時是誰在院中看管?”


    一眾奴婢隻管磕頭,哪還說得出個所以然來。高嬤嬤回過神,便叫道:“一個一個回話,昨日都幹了些什麽,一個一個招來。”眾人亂了一陣,高氏和高嬤嬤坐在房中,讓奴婢們一個一個進來回話。這樣又亂了半晌,始終也問不出什麽來。這時在前麵候著的王媒婆終於等不及了,一路找來,一見這陣仗雙方又是一陣口舌。末了王媒婆又得了兩封金銀,撂下話,讓高氏趕緊找到周安然,不然隻能報官,這才氣衝衝地走了。高氏和高嬤嬤累得癱坐在房中,隻能麵麵相覷。


    躲身暗處的采桑將這一出鬧劇盡收眼底,這才回王府向無殤回話。


    無殤與周安然聽了采桑的稟報,周安然真是又氣又好笑,忍不住道:“真是活該!且看她們如何收場。”


    無殤便道:“安然想讓她們如何?”


    周安然愣了愣,歎道:“高氏與她的嬤嬤自是不可饒恕。然我如今自保亦難,隻希望不要讓她們找到就好。待我父親和兄長歸來,再做計較。”


    無殤歎道:“安然還是太善良了。這些年,你定是吃了不少苦,你應該早告訴我的。你放心,我已差人去通知你父兄,不出幾日,必有轉機。隻不過你要下定決心,到時不要心軟才好。”


    周安然看著無殤,隻見她麵上含笑,但不知怎的,卻有一股寒意。周安然與無殤也是舊識,知道這位郡主最是機智過人,殺伐果斷。倒不禁為高氏擔心起來。


    無殤仿佛看出了她的心思,便問道:“安然可曾想過,若你未逃來我處,如今是甚麽光景?”


    聽聞這話,周安然想起自己的處境,是被迫嫁給一個半百的老頭子做填房,從此淪為商婦,更遑論與二皇子的姻緣了……這麽一想,她不由打個寒顫,便鄭重地向無殤拜倒,道:“但憑郡主作主,安然無有不從!”


    無殤親手扶起她,笑道:“不必如此,你既信我,無殤必不相負!”


    無殤既決定留周安然在王府,便讓采晴幫她置辦一切,收拾一處院子,另撥了采銘並幾個小丫環伺候,並派人暗中保護。周安然在王府中與無殤同等待遇,府內皆稱“周姑娘”。周安然心下對無殤愈加感激不盡。


    這日午膳前,無殤接到宮中傳話,讓她午後到前朝廢寺勘查。


    無殤隻能匆匆與周安然用過午膳,便帶了采薇、采桑直奔廢寺。


    到得廢寺門前,早有宮人等候,迎了無殤進去。進入大殿,卻見幾位皇子並各部皆在,周圍守衛嚴密。見這仗勢,無殤便知今日皇上也會來。果然,大家剛寒暄畢,一乘小轎直接抬了進來,皇上笑吟吟地從轎內下來,眾人忙跪拜行禮。


    皇上興致頗高,聽工部簡要匯報了廢寺的基本情況後,就領著眾人逐一勘看。無殤看時,廢寺雖已荒廢數年,然根基完好,當年用的又是好料,稍加修整便可再用。工部這幾日已粗略收拾過,如今走來,竟恍若新建一般。


    皇上愈喜,與眾人指點著何處用作何用。葉旬與工部尚書隻恨隨身未帶紙筆,生怕記不下來,當下不顧禮儀隻想距皇上近些聽著。皇上見狀,笑道:“你二人不用急,朕不過略說說,具體的你們下來再商議就是。各處定下名稱,也就不會錯了。”說到這,皇上突然道:“對了,之前讓你們幾個孩兒想一想這學堂的稱呼,可有了?”


    這時正好走到一座亭子畔,皇上就進了亭子坐下,眾人也跟著圍在周圍。皇上便招呼各部都坐下,隻留下幾個皇子並無殤站著。各部一一告罪,這才斜斜坐了。


    大皇子便先上前道:“兒臣無才,隻想得個‘國才館’的名稱。”皇上點點頭。二皇子上前道:“兒臣是個武夫,學堂大名想不出,倒是想著以後演武的地方可叫做‘熱血堂’。”三皇子道:“兒臣想到個‘文錦閣’,又覺著不能彰顯父皇辦學堂的恩德,因而又想到個‘天恩學院’的名稱。”


    皇上皆是點頭不語。又道:“無殤你想到什麽名稱呢?”


    無殤上前道:“皇伯父,無殤想到女子學堂可稱‘惠兮院’,男子學堂便作‘君澤院’,恰好與三皇兄所慮一致。但現下聽了幾位皇兄說的,又想莫若再改一改,男子學堂便作‘國才館’更好。”


    皇上笑道:“看來你們幾個還是用心的。”又道:“今日在此的都是這個學堂的創始人,大家不妨都想一想,多擬幾個好名字,正好各處皆可用。”


    一聽這話,在場眾人都低聲議論起來。 皇上又道:“我們還是邊走邊說,葉愛卿,方才幾個孩子說的你都記著,看看用在哪裏合適。”


    葉旬忙稱“是”。


    繞完廢寺,已近黃昏,皇上才心滿意足地回了宮。大家待皇上起駕,便各自道別。無殤及幾位皇子留在最後,待各部走後,大皇子便道:“難得今日我們兄弟及無殤妹妹聚在一起,大家一齊去我府上用晚膳可好?”


    無殤暗想,大皇子近來處事愈發穩妥了。他不請各部大臣,乃是不想落下私交臣子的把柄,他請各位兄妹,又體現了為人兄長的態度。正想著,就聽二皇子說:“大哥我就不去了,今日上午去城外溜馬,出了一身大汗,沒想到剛回城就被叫到了廢寺,又走了一個下午。我還是回去好好泡個澡休息一下吧。改天再去叨擾大哥大嫂!”三皇子見狀,便也笑道:“多謝大皇兄好意,隻是我上午剛答應了母妃今日進宮去看她,也隻能改日叨擾了。”


    無殤便也推辭了。大家各自散去。


    無殤想著周安然的事情應該告訴二皇子一聲,晚膳時,便對周安然道:“安然,你的事情我想先告知二皇兄知曉,不知你可願意?”


    周安然低頭道:“郡主作主就是。”


    無殤笑道:“二皇兄知道了,早些和皇伯母說起,也好早把你們的事定下來。”


    周安然羞紅了臉,隻低頭不語。無殤便道:“我便讓采桑去請二皇兄過來一趟。”


    晚膳後,采桑拿了無殤寫的便箋去二皇子府,不一會兒,二皇子果然過來了。無殤便將事情始末大概說了一遍,二皇子聽後,驚詫不已。無殤道:“如今安然是住在我們王府上,二皇兄若是個有心的,我就把安然請出來,你與她當麵說,也教她安心。”


    二皇子如今也顧不得避嫌了,便點頭答允。不一時,采晴陪著周安然出來,二人見麵,此番又不同之前,周安然見二皇子誠心相待,便也將家中事和盤托出了。二皇子一麵聽,一麵生氣,未料到周安然在家中竟遭到如此待遇。末了,二皇子道:“安然你放心,我這就進宮向母後稟明,待周將軍回來,便讓父皇下旨。”


    周安然含羞點頭。雖在困中,也感覺滿心歡喜。二人相對凝視,萬番情意,皆在此中。


    二皇子又道:”方才無殤妹妹已向我說明,派人去通知了周將軍。等周將軍回來,必會為你作主。你如今隻管安心在無殤這裏待著,有什麽事,就讓無殤派人轉告我就是。”


    周安然道聲“是”,又道:“此次多虧了郡主,安然真不知如何感謝她。”


    二皇子點頭道:“是呀,無殤妹妹行事真是讓人佩服。我也要好好謝謝她才是。”


    正說著,無殤應聲而入,笑道:“你二人要謝我什麽呀?謝我做的好媒?”


    周安然紅著臉起身,正不知說什麽,無殤挽住她的手臂道:“以後你就是我二嫂了,可不要再說什麽謝的話。”周安然愈發臉紅。


    二皇子麵對無殤,鄭重地道:“妹妹為我們做的事,為兄都記在心裏,日後必當報答!如今安然的事還要勞煩妹妹費心,為兄在此,也隻有感謝了!”


    無殤便也正色道:“二哥哥放心,安然的事就是我的事,無殤必不辱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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