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得晚間,奏疏已寫就,幾人用了些晚膳,便一齊入宮去參加晚上的活動。


    宮中此時已是張燈結彩,分外繁華。幾人先去太後宮中,無殤差采薇先去稟報過,太後聽說江霽月入宮,便讓一齊過來瞧瞧。


    幾人到時,太後宮中並無旁人,太後見了幾人,著實高興。對江家兄妹,更是讚賞不已。無殤瞧太後一雙眼睛隻落在江家兄妹身上,忍不住笑道:“皇祖母今日算是見著好的了,無殤與安然也不用留在這礙您的眼了,安然,不如我們先出去?”


    太後笑道:“你們看看,這孩子還吃味呢。安然,你坐來我身邊,別聽她說。”


    安然笑著坐過去,太後一手拉著江雨若,一手拉著周安然,無殤故意扁扁嘴,道:“合著這裏就無殤一人是多餘的吧?”


    一屋子人都笑起來。太後指著無殤笑道:“你就是個天仙,我都看慣了,還不許再看看別人?”


    無殤誇張地歎口氣,道:“無殤知道了,皇祖母就是不想再看到無殤了,以後無殤進宮,一定要找雨若或者安然一起來,要麽就請江公子走一趟,一個人來的話,怕是皇祖母的麵都見不到了。”


    眾人更笑,太後笑得指著無殤說不出話來,一旁的李嬤嬤笑道:“郡主這張嘴呀,老奴看太後要是一日不見郡主,那一日都不知要怎麽過去。還是要郡主多來,這慈寧宮中笑聲才多。”


    無殤聽到這裏,便道:“李嬤嬤說的是,反正無殤臉皮厚,也不怕皇祖母打趣。”


    太後笑道:“你們聽聽,這還是我的不是了?”


    正說笑著,有宮女進來稟報皇上皇後過來了,幾人剛站起來,皇上皇後已經走了進來。皇上笑道:“見過母後。老遠就聽到母後宮中的笑聲,朕還跟皇後說是誰在呢,原來是你們幾個呀。”


    幾人忙向帝後行禮,皇上笑著令幾人平身,便道:“朕與皇後是來請太後去沁芳湖畔聽戲的。今日皇後專門請了母後最喜歡的吉祥戲班進宮來,這第一折戲就請母後來點。”


    太後笑道:“好,好。皇後有心了。”大家便出發前往沁芳湖畔。路上,無殤簡要向皇上稟報了關於君澤書院的事,將寫好的折子遞給了皇上。皇上帶江霽月去往前殿參加官員們的夜宴。


    這邊隨太後到了沁芳湖,一眾妃嬪及官員家眷早已等候多時,太後及皇後落座後,後宮中的活動便開始了。


    戲台上咿咿呀呀地唱著,都是祝壽慣用的曲目。眾妃嬪及年長的官員女眷都陪著太後、皇後聽戲,周安然也被皇後叫了去。聽了一陣,年輕的姑娘們可坐不住了,三五成群地離開觀眾席,有的找地方說話,有的相約去逛禦花園,有的就準備去放河燈。


    無殤與江雨若也準備去放河燈。二人悄悄離開沁芳湖畔,回到如意閣,采薇采晴早就準備好了河燈,江雨若選了一盞荷花燈,無殤拿了牡丹花燈,采薇送上紙筆,原來這河燈裏可寫一張紙條放入祈願。二人都寫了,無殤又道:“你們幾個丫頭也選一盞燈吧。”采薇采晴選了燈,江雨若的婢女謝了恩,也選了盞燈。幾個婢女都是識字的,認認真真寫了紙條放在燈內,一行人便提了燈,去往宮中玉帶河放燈。


    到得玉帶河,沿河隻見許多姑娘宮女在放河燈,大家打個招呼,便各自選了個地方去放燈。無殤與江雨若選了個偏僻的地方,放了燈,無殤笑問:“不知雨若許了何願?”


    雨若道:“祈願雙親康健、兄長平安。”


    無殤道:“那雨若自己呢?”


    江雨若笑道:“雨若的心願,不是都跟郡主說過了嗎?”


    無殤一怔,想起江雨若之前說過要雲遊四海,縱情山水間的話,她笑道:“是啊,那也是無殤的心願,但願到那一日,你我能夠同行。”


    江雨若便道:“若能如此,雨若無憾矣。”


    無殤聽江雨若這樣說,忍不住握住江雨若的手,低聲道:“我亦無憾。”


    二人靜靜佇立,看著河燈慢慢飄遠,才手牽手往回走。


    突然,無殤耳畔傳來一陣細微地哭泣聲,她忙拉住江雨若,附在她耳邊告知。兩人無意打擾,便駐了步,想等哭聲止住再走。這時,就聽有人在喚了一聲:“綺羅。”隨後便有人帶著哭音道:“你若離開,我便跳了這河!”


    無殤更驚,不由四下看了看,好在這地方偏僻,並未發現有其他人。江雨若也聽到了這段對話,略一思索,便明白一定是孟綺羅與薛冷凝了。她不由拉緊了無殤的手,兩人想藏身在一棵樹下,怎奈越是緊張越易出錯,江雨若慌忙中踩到一塊石頭,不禁叫出聲來。


    卻說孟綺羅自從聖旨指婚給了三皇子,宛如晴天霹靂。原來她自幼學琴,父親為了她增長技藝,更是為其遍訪名師。機緣巧合之下,便拜在了琴藝大師薛冷凝的門下。薛冷凝性格孤僻,一向獨來獨往,誰知收了孟綺羅這個徒兒之後,倒是十分喜愛,幾乎傾囊相授。二人日久生情,竟是達成了相守終生之願。說起來這皆因孟侯爺生性多情,家中妻妾成群,孟綺羅雖為長女受到重視,然從小目睹家中女子的悲慘遭遇,竟是對男子十分抗拒。偏生薛冷凝也是個厭惡男子的性格,據說與她年少時一段情事有關。她與孟綺羅相差八載,與這個徒兒既誌趣相投,又是無話不說,不知不覺中竟發展成了如今的局麵。


    自從兩人心意相通之後,兩人就打定了主意終生不嫁,隻求能長廂廝守。不料變故橫生,孟綺羅被指婚給了三皇子。孟綺羅知道消息後也反抗過,奈何孟侯爺之所以花費重金栽培她,原本就存了攀附權貴的心思,又豈容她自己作主。孟綺羅自小喪母,養在祖母膝下,自祖母逝後,更無一人為她著想。這消息傳到薛冷凝耳中,薛冷凝比孟綺羅更清楚這其中的無可奈何。無望之下,她主動提出與孟綺羅斷絕關係,再不見她。但情之一字,又豈是說斷就斷得幹淨的。今日皇後壽宴上二人相和一曲,孟綺羅生出了與薛冷凝私奔的決心,剛好薛冷凝被皇後留在了宮中,她便一直等到晚間,終於拉住了薛冷凝,借放河燈之機表明心跡。


    無殤與江雨若到時,孟綺羅正談到私奔之事,薛冷凝自覺不妥,想勸孟綺羅死心,二人拉扯之際,不巧被聽了個正著。江雨若一出聲,二人吃了一驚,無殤見狀,也不再隱藏行跡,便拉著江雨若走到二人麵前。


    二人正要開口,無殤先道:“此處不是說話之地,二位隨我來如何?”


    孟綺羅點點頭,一行人便隨無殤到了如意閣。薛冷凝與孟綺羅這才細說了其中緣由。


    無殤聽罷,不由暗歎。這其中緣由她已猜出大半,隻不過如今聽當事人說來,還是忍不住感歎。


    孟綺羅說完,已是滿臉淚痕,她哭道:“如今我也下定了決心,隻想從家裏逃出去,從此天高海闊,再不受人脅迫。如若不能,寧願一死。”


    “綺羅,”薛冷凝握住孟綺羅的手,亦是垂淚不止:“你不要說這種胡話,無論如何,我必護你周全。”


    無殤再歎一聲,道:“二位且莫哭,現在是在宮中,人多口雜,我們從長計議如何?”


    孟綺羅擦了擦淚痕,起身對無殤一福,道:”郡主,綺羅素來知郡主最為聰慧,如今這事,綺羅也不能與別人說,今日在此說了,倒覺心中暢快。此是我們的私事,隻求郡主能體諒我們,不要說出去。至於今後如何,我們自會承擔。”


    無殤苦笑一聲,道:“綺羅放心,今日之事,我與雨若必不會外傳。隻是你我皆是相熟之人,見你們如此,無殤又豈能作壁上觀。”


    薛冷凝也一福道:“郡主有此心,我與綺羅感激不盡。隻不過如今大局已定,我們……”


    無殤亦無言,此事確是已成定局,聖旨既下,又哪是能輕易更改的?不過,兩人就此私奔,確也不妥。天下雖大,又有哪裏不是王土?


    暫時無解,無殤隻能道:“你二人莫急,綺羅與瑞親王成親,尚在明年,這其中或有變數也未可知。”


    孟綺羅聽罷,想了想道:“郡主說的是。其實……有一事,綺羅不知當不當講?”她看薛冷凝一眼,又道:“罷了,事已至此,綺羅也顧不了那麽多了,隻茲事體大,宮中不便細說,待改日約在王府說吧。”


    無殤見她如此,必是有什麽大事,此時也無法細想,便笑道:“既如此,你二人先莫輕舉妄動,今日在宮中還好是無殤與雨若碰到了,若被有心人發現什麽,又不知生出多少枝節。”


    薛冷凝忙道:“郡主說的是,冷凝與綺羅在此謝過郡主與江姑娘。”說罷雙雙起身行禮,無殤與江雨若忙拉住了。


    無殤見時候已經不早,便道:“我們出去吧。這裏到底是皇宮,待會有人來找就不好了。”


    四人便起身走了出去。剛至宮門,采薇已上前行禮道:“郡主,沁芳湖畔戲已快散了,方才皇後諭旨,令所有女眷散戲後到後殿集中,進行拜壽神儀式。


    原來本朝壽誕規矩,最後一項就是拜壽神。壽神又分男女之說,男子壽誕則由壽星及祝壽所有男子一齊拜壽老,女子則是一齊拜壽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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