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霽月送了父親回去,料想無殤還會有什麽行動,便又返回小院。果然無殤還在與顧芷芸商量。顧芷芸不知無殤與葉旬上輩子的糾葛,但聽無殤說葉旬與姚家有親,也覺此計可行。便出主意道:“不如咱們偷偷潛入葉府,找那個葉旬說一說。”


    無殤道:“可我不想見此人。”


    “為何?”顧芷芸不解。


    江霽月正好聽到,明白無殤的顧慮,若去葉府,說不定還要和葉旬說些什麽節哀的話,甚至要去葉丹青的靈堂拜一拜,無殤自然不願。他便道:“無殤不用去,我去。”


    無殤見他去而複返,也不吃驚,隻道:“你怎麽回來了,江大人無事吧?”


    江霽月道:“父親那有采銘跟著呢。他已回府,說要暗中再聯絡些大臣明日一同上朝。”


    無殤歎道:“沒想到最後,竟要走到這樣一步。”


    江霽月道:“你無須自責,父親有他自己的想法。現在時間緊迫,這也是唯一的法子了。”


    顧芷芸見兩人皆是情緒低落,也無法安慰,隻得岔開話題道:“霽月為何說你去找那葉旬?”


    江霽月看看無殤,道:“無殤回京的事不能暴露,也不宜外出。我的想法是,偷偷寫個紙條讓葉旬看到,他若想做,明日就會去早朝;他若不想,也沒有什麽危險。”


    “此計可行!”顧芷芸讚道。


    江霽月一笑,便問無殤:“如何?”


    無殤道:“也好,隻不過要確認葉旬看到這紙條才行。”


    江霽月道:“所以說我去,我進入葉府後,會找個時機讓葉旬看到紙條的。”


    無殤想了想,道:“你也要小心,葉旬之前也是見過你的。咱們防人之心不可無,現在的形勢,實在是不能再損失任何人了。”


    江霽月見無殤關心自己,心中歡喜,笑著點點頭。顧芷芸看兩人的樣子,便道:“你們商量下要怎麽寫這紙條吧,我可不懂這些。”說著便走了。


    這裏無殤便對江霽月道:“葉府我熟,大概畫個圖給你,也省得再找。”說著便要動筆。


    江霽月拉住她的手道:“你若不想想起,不畫也無妨,我自會找到的。”


    無殤一笑,道:“都是上輩子的事了,再說葉丹青已死,葉旬本來就不知情,你以為我還有什麽放不下的?”


    江霽月卻不放她,又道:“那葉尚書雖已中年,卻是風采依舊,年輕時應該更是光彩照人吧?”


    無殤一愣,沒想到江霽月竟這樣說,不由笑道:“你這是……對他有芥蒂嗎?”江霽月不語,無殤反握了他的手道:“他不如你。”


    隻一句,江霽月已露出笑容。


    這樣一鬧,無殤的心情也好了許多,江霽月目的達到,兩人便在一起,一手相牽,無殤用一隻手簡單畫了幅地圖,輕聲告訴江霽月葉家的布局。隨後,又商量寫好了紙條。


    江霽月突道:“你的字與上一世……”


    無殤笑道:“放心吧,這一世我練的字體和上一世不同。再說……上一世葉旬也沒見我寫過幾次字,恐怕他都記不得了吧。”


    江霽月在後環著無殤,在她耳邊低語:“這一世,我不會忘記你任何一個細節。”


    突如其來的表白,令無殤紅了臉,她靠著江霽月,兩人十指相扣,靜享這一刻的甜蜜。


    用了些晚膳,夜色已升,卻是突然寒風呼嘯,眼見將會有一場落雪,江霽月道:“今夜天氣變了,葉府中應該無人來訪,正好過去。”


    無殤又叮囑幾句,江霽月便離開,很快消失在夜色中了。


    這裏無殤也沒閑著,便讓采衿去通知京城隱藏的人來見,要與大家安排明日的營救。


    忙到夜深,所有人都走了,江霽月才回來。說了經過,他到葉府時剛好有幾個人來吊唁葉丹青,葉旬作為孝子自然要在,江霽月隻得藏在房頂等待。誰知去了一批又來一批,直到外麵落雪了,才漸漸沒有人來。江霽月看葉旬疲憊地走向自己的書房,這才提前將紙條放入葉旬書房中,隨後又在暗處看著葉旬見了紙條,看了良久,將紙條在燭火中燒毀了。江霽月看他坐在書房中一動不動,才出來了。


    無殤道:“姚家得勢,這些人連葉旬也要巴結了,這麽冷的天還往葉府跑。”


    江霽月道:“是呀,我看去的人都是些諂媚之輩,別說葉旬,我在房頂聽著都覺肉麻。”


    無殤拉了江霽月的手道:“辛苦你了,這麽冷的天在外麵這麽久。”


    江霽月笑著搖搖頭。無殤又問:“你覺得葉旬明早會去嗎?”


    江霽月道:“父親與你都認為此人不壞,他大約會去吧。”


    無殤道:“隻怕富貴迷人眼,他又走上他父親的路。畢竟現在姚氏一族得勢,他又向來不是個有主見之人。”


    江霽月不語。無殤道:“且不管他了。咱們來說一說明日的計劃吧。”


    江霽月暗笑自己小氣,不知為何,每每提到葉旬總會有些不高興。聽無殤要說明日之事,忙收攏心神,便與無殤認真商議起來。


    一大早,葉旬便起身了。因父親身故,這幾日他都獨歇在書房。妻子姚沁蘭抱怨過幾次,他也全當沒聽見。姚沁蘭自姚氏上台後,腰杆愈發硬了,凡事不許人違逆,不過現在是葉丹青新喪期間,她也不敢太過分,便由著葉旬去了。


    葉旬一夜未睡好,一直在想著看到的那張紙條。紙條上隻寫著一行字:明日請君上朝,指證姚氏罪行!在他內心,看到現在還有人送這樣的紙條,他反而有些欣慰,總算有人沒有將他與姚氏看成一體。但是,紙條言簡意賅,卻讓他有幾分害怕。今日早朝一定會發生些什麽事,以他對姚氏的了解,後果不可設想。


    不過他還是決定要去,哪怕後果比他想的更糟。


    吩咐備轎不一會兒,姚沁蘭來了。葉旬看到她,想到這麽一會兒的功夫,已有人向她報告自己的行蹤,心中更覺厭惡。這姚沁蘭性格刁蠻,剛進葉府那會兒尚還偽裝一下,隨著長姐姚若蘭在宮中地位愈高,姚氏一族愈加顯赫,便漸漸趾高氣昂起來,闔府都要小心伺候她。葉旬本是個軟弱的性子,與她爭辯過兩次反被她告到父親那惹父親對自己訓話,之後就凡事盡量順著她了。姚沁蘭把這些忍讓看成是葉旬對她的愛,便更是變本加厲,在葉府橫行無忌。


    姚沁蘭看葉旬一身朝服,便道:“夫君這是要去上朝嗎?在這種時候,誰還讓夫君去上朝?”


    葉旬不欲與她多說,便回道:“今日朝中有要事,太子令我上朝。”


    姚沁蘭笑道:“是外甥叫的啊,那你去吧。早點兒回來。”


    葉旬應聲“好”,轉身要走,終是回頭,對姚沁蘭道:“以後別‘外甥’‘外甥’的叫,那是太子,未來的天子,小心被人說你大不敬。”


    姚沁蘭一愣,道:“本來就是一家人,誰敢說什麽?”


    葉旬隻能歎一聲,走出去了。


    昨夜下了雪,好在雪不是太大,下的時間也不長,雖極冷,路上還不算太難行。進了宮,卻見今日進宮的大臣特別多,一些平日不見卻是德高望重的老臣都來了。見麵的大臣看到他都有些吃驚,但卻沒有人問什麽,隻有姚氏一黨的兩個人過來奉承了幾句。隨著太監宣布上朝,大家依次走了進去。


    最開始一切正常,有大臣稟奏了幾件事,隨著一聲“有事起奏,無事退朝,”葉旬突然聽到有人道:“臣有事!”他轉頭一看,卻見江琮站了出來。葉旬腦子“嗡”的一聲,不及思索,忙道:“臣也有事要奏!”


    太子看看兩人,道:“葉愛卿來上朝了?有什麽要緊事嗎?”


    葉旬便大聲道:“臣起奏,多日不見皇上,請太子恩準,讓臣等去見一見皇上!”


    此言一出,朝堂上眾人頓時呆住了,片刻,都小聲議論起來。


    太子不悅道:“葉愛卿此言何意?父皇病重,不宜見人。”


    “是不宜見還是不能見?”葉旬開了口,倒少了幾分懼怕,便按昨夜想好的接著說道:“近日臣聽到不少傳聞,說皇上不是病了,而是被人下毒了,臣憂心皇上安危,請太子準臣等去見一見皇上。”


    此言畢,朝堂上議論聲更甚,有一些大臣也站了出來附和。


    太子猶覺得葉旬是自己一邊的人,以為他是想堵某些人的口,便道:“江愛卿多慮了,父皇有母妃照料,近日已有所好轉,什麽下毒之類更是無稽之談。諸位不要聽信謠言……”


    “是謠言麽?”江琮忍不住開口,“可臣昨日剛見過皇上,皇上形容憔悴,麵色發黑,倒與葉大人說的相似。”


    “大膽!”太子斥道:“江大人可不要胡言亂語,擾亂視聽!”


    “臣也見到了,與江大人說的一樣!”


    “臣也在!”內閣幾位大人站了出來。


    太子一時不知該說什麽,江琮又道:“是與不是,一見便知,太子方才說皇上已有好轉,臣鬥膽請皇上出靜心殿……“


    ”放肆!“太子厲聲道:“父皇身體尚未完全康複,如何能出來?江大人說這種話,是不要命了嗎?!”


    “江大人所言無錯!”葉旬大聲道,“皇上一向體恤臣下,若知臣等此願,也必是願見臣等一麵的!”


    “太子阻撓皇上見臣等,難道真是有什麽陰謀麽?”一位老臣忍不住叫道。


    “聽聞皇後已自刎而亡,不知是真是假,臣鬥膽請皇上皇後一同出來,以正視聽!”


    朝堂之上更亂了,大多數大臣還是正直的,看這陣勢,知道今日便要逼姚氏就範,當下紛紛站出來,一片聲“請見皇上、皇後”!姚氏一黨見人多勢眾,一時唯唯諾諾,也不敢大聲說什麽。


    太子何曾見過這種陣仗,但見群臣激奮無法控製,雖是寒冬臘月卻是額前冒汗,低頭對身邊的小太監道:“快去稟報母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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