礦上後天放假,明天是最後一個工作日,我不能確定領導會不會堅守到最後一天,所以今天一大早就去了楊樹林的辦公室。


    當了修造廠廠長後,除了剛上任的時候找領導借過錢,此後我一次也沒找過楊礦長。


    楊樹林對我有戒備心,見麵先打預防針:“如果借錢的話免開尊口,財務科已經紮賬了。”


    我心中竊喜,修造廠確實在領導的心裏沒有位置,他一點都不知道我們現在的情況,如果不是我主動上門,他可能都忘了自己的治下還有這麽一個單位。


    這是好事,我可以放心大膽地在自己的一畝三分地裏折騰。


    我雙手把斟字酌句,修改了不下十次的報告,恭恭敬敬放到楊樹林麵前的辦公桌上。


    報告不長,隻有三頁稿紙,卻讓領導看了十幾分鍾。


    楊樹林把報告翻了兩遍,抬起頭,臉色有些凝重:“你真是這麽想的?我可沒有這麽多生產計劃給你。”


    我點點頭道:“我知道礦上的日子不好過,不敢有過份的要求。隻要求礦上給我們的生產計劃,和機修廠的占比和去年一樣,其他的活我們到外麵去找,這個意思在報告裏表達的很清楚。”


    楊樹林從煙盒裏掏出支煙,想了想,先是扔給了我,然後又摳出一支,自顧自點上,深深吸了一大口:


    “你有多大的把握?有沒有給自己留後路?”


    我回答說,有百分之九十以上的可能,沒有後路,但留了點餘地。


    您派我去修造廠有賭一把的想法,我也想賭一賭,把自己逼的更狠一點,看看自己身上有多少潛力可挖。


    楊樹林笑了:“小子可以啊,有敢於置之於死地而後生的氣魄。你可想好了,這個報告一旦上了礦長辦公會,你就沒有反悔的機會。”


    我沒有說話,隻是用力點了點頭。


    楊樹林大手往桌子上一拍,說,我馬上讓企管科按你報告的內容草擬合同,年後的第一次礦長辦公會上,就討論通過這個方案。


    直到這時候,楊樹林才想起應該問問修造廠現在的情況,職工的情緒穩定不穩定,春節準備放多長時間假。


    我回答說,在領導的關心和支持下,修造廠現在的情況不錯,剛剛補發了兩個月工資,大家的心思都在生產上,沒時間想別的事,廠裏還有一點儲備訂單,會比礦上提前幾天收假。


    楊樹林很高興,連說了三個好字,說他初四以後都在礦上,讓我帶上媳婦和孩子到家去吃飯,他要請我喝幾杯,給我慶功。


    我連忙拿出受寵若驚的表情,說肯定要去給領導和阿姨拜年。


    領導主動邀請下屬去自己家吃飯,無論在什麽年代,無論在什麽樣的情況下,都是難得的榮幸,說明你在領導的心中有份量,他把你劃到自己人的圈子裏了。


    了卻了一樁心事,我心情大好,想著過年的時候用車多,而胯下的機車早就過了保養裏程,便想去街道上找個修車鋪子,換換機油,檢查檢查輪胎氣壓。


    生活在山溝裏,最便捷的交通工具無疑是摩托車。


    礦區的摩托車很多,小夥子們最大的願望是,有一輛屬於自己的、很拉風的摩托。


    我的座駕是一輛紫紅色的川崎125,太原合資廠產的,雖比不上大寶的原裝本田125,但也算很有派的那種,放到今天,在車圈的江湖地位,不會比奔馳s級低。


    我不是高調的人,不想騎著很拉風的機車招搖過市,可沒得選擇。


    這輛川崎125是媳婦的嫁妝,花了老丈人整整一萬大洋。


    相對於我父母給親家的兩千八百元彩禮,這份嫁妝我覺得太重,我受不起,在婚禮前數次向嶽父母表明了拒絕的態度,直到嶽父發火說,想把我閨女娶進門,就得把我給丫頭準備的嫁妝一起帶走,不然一個都不給你林子龍,這個小風波才算有了結果。


    媳婦大我一歲,也在榆樹坪礦機關上班,我們是自由戀愛,準確點說,是她主動追的我,她是我的初戀,認識她之前,我連女孩子的手都沒碰過。


    我的性格有點靦腆,不知道怎樣討女孩子的歡心,也不敢向暗中仰慕的姑娘表白。


    而我媳婦,不僅長得好看,性格也很直爽,做事幹脆利落。


    我從認識到被她拿下,是在一個星期之內發生的事,我們談了半年戀愛就結婚了,結婚剛一年便有了孩子。


    要過年了,修理部的生意很好,老板和兩個幫工手裏都有活,我坐在店外的小椅子上,邊等待邊和修車師傅閑聊。


    離我最近的師傅修車動作不熟練,我笑話他,他說自己不是修摩托的,是開汽車修理部的,下雪了沒生意,被修摩托的朋友叫過來臨時幫忙。


    我隨口問他,修汽車比修摩托掙錢吧。


    師傅說,小本生意,小打小鬧,還真沒修摩托車掙錢。


    我不信,說附近給小煤窯拉煤的大卡車,少說也有三五百輛,汽修部的生意怎麽可能不好?那些拉煤車不用保養,也不會發生故障嗎?


    師傅說你是外行,不懂這中間的道道。人家拉煤車看不上我們這些小店,保養和維修都在山外的修理廠,除非是撂在半道上,動彈不了才會找我們。


    我的心中忽然一動,萌生出了一個讓自己很興奮很衝動的念頭,再也坐不住了,給老板打了個招呼說明天再來,騎上摩托車上山去找吳大寶。


    大寶是開小煤窯的,自然常和拉煤車打交道。


    他告訴我,個別開辦的早、規模大、有實力的小煤窯,有自己的運輸車隊。大多數的小煤窯和他一樣,都要找運輸專業戶拉煤。他們村就有幾家專門跑運輸的,每家都有幾輛拉煤的卡車。


    我對大寶說,讓春草整幾個菜,你叫兩個和你關係好的車老板過來,我請他們喝酒,請教點事。


    大寶說,剛下過雪,這幾天拉煤車停了,這些家夥肯定都窩在家呢,吆喝一聲能來一幫人,龍哥有什麽事盡管問。這幫哥們都是實在人,要喝好了,連媳婦昨晚穿的褲衩是啥顏色都能給你說。


    在旁邊給我們添茶倒水的春草,臉羞的像掛在門外的山柿子一樣紅,扭著小身板,掀開窯洞門簾,出去準備下酒菜了。


    第二天,我沒去廠裏上班,而是去了礦汽車隊,和車隊隊長喝了一上午茶,閑聊了一上午。


    人家以為我有什麽事,結果直到出門,我什麽正經事也沒說,把那個老兄搞得挺鬱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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