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造廠開設汽修車間的目的很簡單,是想給廠裏開發一個能賺錢的新項目,分流一部分職工,在市場經濟的淺水池裏,學點遊泳的基本動作。


    張三慶想搞汽車修理廠的目的更簡單,是通過壟斷的手段賺大錢。


    如果公平競爭,我一點也不怕張三慶。


    就算他現在在榆樹坪新開個汽車修理廠,我也不擔心。


    有先發優勢,有“國營”金字招牌的加持,有修造廠一百多名職工做後盾,有質優價廉的經營原則,張三慶打贏我們的可能性不大。


    最壞的結果無非是,汽修車間的盈利能力沒有預計的那麽好,不怎麽賺錢,但能保本、不虧錢肯定沒有問題。


    這個結果我可以接受,但張三慶絕對不會接受。


    我知道派出所治安聯防隊那些人是什麽貨色,說他們全是人渣、是地痞流氓可能有點過分,但肯定不會有一個好人。


    三觀端正,有道德和法製底線的正常人,幹不了聯防隊員如家常便飯般的那些醃讚事。


    張三慶確實是個人物,我從一開就沒有小瞧過他。


    一個外地人,在榆樹坪開了幾年飯店,竟然能混上治安聯防隊的頭頭,光有錢,無論如何是做不到的,張三慶肯定有其他人沒有的本事。


    這不,昨天晚上我告訴他,要想買汽修車間,必須先得過了分管多經工作的胡副礦長這一關,今天上午,胡領導就招我去他辦公室。


    要說老胡頭找我,和張三慶收購汽修車間的事沒關係,打死我也不會相信。


    再開一家汽修廠,和汽修車間公平競爭,共同瓜分這個不大的蛋糕,張三慶覺得沒有勝算,不能賺到他想賺的大錢,所以他不願那麽幹。


    靠自己手中的那點特權,威逼拉煤車的老板和司機,都到自己的修理廠修車,這事不是不能幹,是潛在的風險太大,太過分的話會激起民憤,張三慶不會想不到這個問題。


    收購汽修車間的目的達不到,本以為是自己碗裏的肥肉,被人搶先一步吞到了肚子裏,張三慶肯定不會善罷甘休。


    張三慶手下有二十多個聯防隊員,會不會用地痞流氓慣用的手段,騷擾破壞汽修車間的正常經營,逼迫汽修車間要麽關門歇業,要麽接受他提出的收購條件,被他收入囊中。


    這種可能性不僅不能排除,而且是幾乎可以肯定的事。


    讓我最近一直憂心忡忡,心神不寧的就是這事。


    隻是擔心而已,我並不害怕。


    汽修車間開在榆樹坪礦的地盤上,不在派出所的管轄範圍,你張三慶的本事再大,也不敢公然把爪子伸到別人家的地界。


    明火執仗地找汽修車間的茬,榆樹坪礦公安科肯定不會坐視不管,不會讓不法之徒破壞國營企業正常的營業秩序。


    無論是公務人員的數量,還是裝備水平和綜合能力,公安科對派出所都是碾壓式的存在,雙方不是一個層級的對手,公安科從來都不買派出所的賬。


    明的不行,那就來暗的。


    我最擔心的就是這個,所以讓黃大海提前加固了車間的門窗,安排職工晚上輪流值班。


    我相信,張三慶用見不得光的下三濫手段,確實會給汽修車間製造一些麻煩,但他不敢做的太過分,也持續不了多長時間。


    做壞事也是需要成本的,要計算投入產出的比例。


    張三慶是聰明人,不是沒有腦子的莽夫。


    鬧騰一陣子,沒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結果,而且也看不到一點希望,自然會收手,及時止損。


    我唯一的希望是,張三慶鬧騰的時間不要太長,讓這件事快點翻篇,讓我有時間有精力去幹其他的事。


    在山坳裏的水潭邊靜靜想了一會,估摸著時間差不多了,我深吸了一口氣,騎上摩托車下山去了。


    進胡文魁辦公室的時候,是上午十一點半,距離下班隻剩半個小時。


    剛進門,胡副礦長就沉著臉衝我發火:警告過你好幾次了,不許拿工作上的事煩我,為什麽還要讓那些阿貓阿狗的來找我?


    我一臉的無辜相,辯解道,自己一直謹記領導的指示,絕對沒指使過任何人找您,領導不能平白無故地冤枉人。


    老胡歎了口氣說,你們那個汽修車間是怎麽回事,剛開門幾天,就有人想收購,你知不知道這事?


    我回答說,昨天晚上確實有人向我提過收購的要求,我說這事我做不了主,汽修車間是股份製,股東是榆樹坪礦和修造廠的職工,隻有股東都同意了,這事才有得談。


    我說的是事實,隻是隱瞞了一個小細節,沒有說自己告訴過張三慶,收購的事繞不過修造廠的分管領導,我的頂頭上司您胡副礦長。


    我之所以會這麽說,並沒有拿老胡同誌作擋箭牌的意思,隻是覺得眼前這個小老頭挺好玩。


    參加汽修車間的開業儀式,他給我規定了不和人握手、不剪彩、不講話的“三不主義”原則,結果被我在現場一一破解,當時,老胡同誌並沒有不悅的意思。


    不隻我一個人玩的開心,徐冰雅陪我也玩的挺高興,事後還鄭重其事地問過我,吳副書記啥時候兌現請吃羊肉煮饃的承諾,別忘了叫我一起啊。


    我想再逗老胡頭玩玩,看他能不能真的做到什麽事都不管,什麽話都不說,想看看他到底能堅持多長時間。


    人在江湖飄,哪能不挨刀。


    作為有明確分管業務的副處級領導幹部,胡文魁想什麽心都不操,什麽事都不幹,什麽責任都不用承擔,悠哉樂哉地混日子,一直混到一年後退休的那一天,那是不可能的。


    胡礦長的情緒不好,顯然是因為被人打擾導致的。


    我很好奇,張三慶是通過什麽關係,找到的老胡這位得道的世外高人。


    老胡頭不想滿足我的好奇心,隻是問我是什麽態度,想不想把汽修車間賣掉?


    我的態度很明確,就是自己沒有態度,領導您說怎麽辦就怎麽辦,我保證無條件服從命令。


    您現在要說賣,我下午就召集股東大會,把領導的指示精神傳達下去,讓職工股東們投票,隻要同意票過了半數,明天就簽買賣合同。


    我這話說了等於沒說,讓胡礦長愈發煩躁,擺著手說,這事誰愛管誰管,反正我是不管。


    汽修車間賣也罷,不賣也罷,和我沒關係,誰也別指望我會拿主意。


    老胡這話說的和我一樣,說了等於沒說。


    沒有他這個分管領導的同意,張三慶想收購汽修車間,隻能是一枕黃粱的美夢。


    這正是我想要的結果。


    胡副礦長這條路走不通,張三慶肯定還會有別的招數。


    水來土掩,兵來將擋,我做好了準備。


    隻要我這個始作俑者不想退讓,誰都別想打汽修車間的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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