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長子出生的一個月後,宋靜姝也在永安侯府平安誕下了一個健康的女兒,母女皆安,圓圓滿滿。


    櫟哥兒如今也會走路了,在乳母的懷抱中不安分地扭動著小小的身軀,張開雙手,喃喃自語道:“妹妹,妹妹!”


    宋靜姝虛弱微笑,示意乳娘把他放下來。


    顧清語小心翼翼地抱著繈褓裏的嬰兒,看著櫟哥兒搖搖晃晃地走過來,她微微傾身,以一種近乎呢喃的語調說道:“櫟哥兒,看看,這就是你的妹妹。”


    櫟哥兒本就喜歡笑,也是第一次見到比自己還小的一個人兒,童聲清脆地重複著:“妹妹妹妹。”


    誰知,他拍手拍得太大力了,嚇得繈褓中的嬰兒啼哭起來。


    櫟哥兒聽了她的哭聲,隨即也癟起嘴來,莫名委屈。


    宋靜姝接過繈褓,輕輕哄著女兒,櫟哥兒看著莫名著急,也渴望起母親的懷抱來,開始哇哇大哭。


    乳娘正欲上前,就見顧清語已經先把櫟哥兒給抱了起來,柔聲細語道:“妹妹還沒睡醒呢,等妹妹睡醒了,便不哭了。”


    櫟哥兒看著娘親隻抱著妹妹,難過得哭個不停,小小的身軀倔強地試圖擠入娘親的懷抱。


    顧清語忙將他抱了起來,故意拿起自己胸前的珍珠項鏈逗他道:“櫟哥兒不哭,你看,這是什麽?”


    櫟哥兒瞬間被閃爍著柔和光澤的珍珠所吸引,小手拽著她的項鏈,全神貫注地把玩著。


    等宋靜姝哄好了妹妹,這才空出手來抱他。


    櫟哥兒不哭不鬧,依偎在娘親的懷中,眼皮漸沉。


    宋靜姝輕輕地拍撫他一陣,等他睡著了,才和顧清語道:“這孩子性子也愈發執拗了。”


    顧清語溫和一笑,望著櫟哥兒圓潤的側臉,靜靜道:“他許是難過了,見您抱著妹妹,難免生出幾分落寞。孩子的心思,總是細膩而敏感的。”


    宋靜姝無奈歎息:“我原想著,有了櫟哥兒,此生便已足矣。這孩子來得意料之外,又趕上我事多煩心,幸好她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地出生了。”


    “這是您的福氣。”


    宋靜姝輕搖螓首:“多虧有你,不然這孩子……”


    顧清語忙打斷了她道:“您還在月子中,不宜憂思過重。過去的事都過去了,如今您和大爺兒女雙全,正是人生圓滿。”


    宋靜姝聞言,麵龐之上依舊籠著一層淡淡的憂鬱。


    顧清語看向彩月,見她也是欲言又止,便給她遞了一個眼色。


    彩月立刻會意,吩咐一旁的乳娘們將少爺小姐抱回去照顧,隻餘下顧清語與宋靜姝二人,一處說話。


    “是不是又出什麽事了?”


    宋靜姝歎息一聲,彩月順勢開口:“還是老爺那邊的事,他如今雖然收斂許多,但還是改不了耍錢的習慣。之前是一百兩二百兩的拿,如今雖是小打小鬧,二十兩、五十兩的輸去,積少成多,又欠下了不少銀子。”


    顧清語聞言,微微沉吟道:“多少?”


    “一百五十兩。”


    顧清語聞言不禁輕歎一聲:“此法,終究不是長久之計。”


    宋靜姝也是心如死灰道:“我也知道這是無底洞,但這一次,我真的累了,不願再深陷其中,隻想任由它去。隻是母親派人捎信說,過幾日來侯府看看我,順便來看看孩子。到時候,她免不了要為父親說話,我也不能再坐視不理了。”


    她好不容易才還清了上次的錢,這次又是上百兩的虧空,她真是補不動了。


    “銀兩之事,我願傾力相助。隻是大奶奶,就算你把侯府的銀子都拿給宋大人,也是不夠的。”


    “我心裏也恨啊,恨他不爭氣,恨他……”


    顧清語抽出帕子給她擦淚:“月子中,哭多傷身,容我再想想辦法。一會兒,讓彩月跟我回去拿銀票應急。”


    宋靜姝對她投以感激的目光,眼中泛淚:“我這就寫一張借據給你。”


    顧清語搖了搖頭:“不用了,我信得過大奶奶的為人,亦如大奶奶信得過我,才向我求助。這銀子就當是我給孩子的滿月禮,封了紅包。”


    宋靜姝聞言眼眶微濕,心中暖流湧動:“親兄弟還要明算賬呢。我不願為了銀子,壞了咱們之間的情誼,你若信得過我,我更寫給你才是。”說完,便讓彩月端來筆墨紙硯,寫過借據,還按了手印。


    次日,顧清語去到醫館,看賬本問事。


    她把掌櫃地叫到跟前,讓他去查一查宋大人平時和什麽人來往,怎麽還會耍錢欠債。


    掌櫃的見她這麽在意此事,隻好實話實說道:“回二奶奶,此事說來話長。其實這些都是主子有意吩咐過的。宋老爺的那些狐朋狗友,也是主子有心安排的,如今他們雖說能收斂一些,但到底主子的吩咐沒變,他們仍需繼續扮演好自己的角色。”


    顧清語早就懷疑過,這一切都不是巧合。


    她蹙眉沉吟:“如今大奶奶已和我交好,我在侯府也算安穩,這等既傷人又無益己身之事,還是避而遠之為妙。”


    掌櫃的又道:“主子也是良苦用心,二奶奶在侯府無人可以依靠,手中若握有些許籌碼,才好保全自身。”


    顧清語見他說得不算,便問道:“沈公公何時還能出宮?”


    “主子還未消息。皇長子才滿月,景仁宮內,樁樁件件皆需主子親自過問,恐還需些時日。”


    回府的路上,細碎的雪花自灰蒙蒙的天幕中簌簌而下。


    顧清語一時疏忽,把熏香手爐落在了醫館,回去的路上不免吹了些風,吹得臉頰和雙手都紅彤彤的。


    周檀紹比她晚了一步,進屋就見她守著暖爐,臉頰通紅,連鼻尖都凍紅了,顯得格外楚楚動人。


    他微微皺眉道:“這麽冷的天,你又出去了?”


    顧清語見他的大氅上都是積雪,細心斟了一杯熱茶,遞向他時,才溫婉開口:“我去收賬了,今兒正好是收賬的日子。”


    周檀紹接了她的茶:“你先去暖暖身子,外頭風大雪寒,別凍著了。我一會兒還要出門,回來換身衣服。”


    他等會兒要去的地方,不宜穿官服露麵,需得一番喬裝,方能悄然前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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