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風不渡:打電話行麽,你這一句句說得這麽慢,不知道的以為你做賊呢!】


    【梨子:不行,我打快點,你別著急】


    【春風不渡:哦,對,你現在可不是做賊呢!】


    陳梨安看著好朋友這話,心裏不滿可是想了半天也不知道如何反駁。那天和元妙姐談過之後,自己還是不死心,偷偷的四處聯係,打算用自己的蠢辦法試試,又生怕做不出效果來讓人笑話。


    以至於現在聯係個人都躲躲藏藏,一件好事兒愣做得和正在預謀什麽缺德的活計一樣!


    【梨子:主要我現在擔心元妙姐會覺得我異想天開,然後這些辦法也有些不負責任】


    陳梨安的朋友並沒有在這個時候說一些泄氣的話,至於陳梨安為什麽覺得這件事做起來不負責任,卻還是要做,作為朋友能給的不過是理解。


    【春風不渡:我就是和你開個玩笑,沒有說你的意思,不然我早就不幫著你找這些了】


    【梨子:嗯嗯】


    【春風不渡:但是你平時訓練怎麽辦,你到時候不還是會被你元妙姐發現麽?】


    【梨子:廠房的鑰匙她給我們了】


    【春風不渡:嗯,說實話,燈下黑這種事兒一般都是小說兒裏邊兒特地為了塑男女主相見的困難才會出現的,你小心沒弄幾天就被逮了,到時候兒你還不如從一開始就照實交代】


    朋友說的這些陳梨安都想過,要不然也不會在一開始就去和元妙姐溝通。但是元妙姐講的總是慢慢來,一步步來……


    即便是自己還能夠繼續等下去,可是陳梨安也看到不少傳承人的年紀已經不小,真的還有機會繼續等下去麽?


    無論是帶有雜技性質的那一部分北獅,還是需要有一份敬畏與信念的那一部分北獅,其實和廣東當地的許多文化是無異的——想要真真發展起來,必然是需要從娃娃抓起。


    從娃娃抓起又無數嗯好處,就像是元秒姐他們那樣:從小就可以像是一下家人,從小就可以埋下一顆種子,這樣的種子是最真摯的,幾十年後再回首,也永遠是心底最柔軟的過去。


    雖然從娃娃抓起,就注定了他們這一代人可能隻能成為在中間調和一代,變成大家口中的‘上不如老,下不如小’,但是文化傳承的路上不能徇私,也不敢徇私。


    隻是,這些傳承人還能把一個孩子從幾歲開始慢慢培養大麽?再有效的運動,也不能做到讓一個八九十歲的老人,還保有著二三十歲時候的身體。


    彈跳力、心肺功能、托舉力,一切的一切都必然是大不如前的……


    所以陳梨安知道自己這一代必然還是有用的,承前啟後,盡自己所能學到更多,讓這一切都至於隨著安寧的生活,消弭於這個前所未有平穩的社會裏。


    【敢為天下先:同學你好,你好,實在是抱歉,剛才我這邊兒有點兒事兒,我沒劃到下麵,就沒看到你的消息】


    【敢為天下先:還是你朋友和我說你有事情要和我聊,然後老師那裏也說你有想法想要和我聊一聊,我才又翻了翻看到的,實在是抱歉,沒有耽誤你吧?】


    明明是自己求對方辦事,對方比自己還客氣,這種事對於陳梨安來講實在是受寵若驚的,愣是愣了半天,也不知道趕緊回複對方。


    【梨子:你好你好】


    【梨子;我主要就是想要和你商量一下,有沒有可能教教我bj太獅?】


    【梨子:因為我聽說你也是在學校裏麵學了,然後很多同學就是混一個成績,所以……】


    這這種事情上邊陳梨安倒是一點也不避諱。很多時候非遺進校園問題在三方身上同時出現,誰也沒有資格把責任推脫到別人身上。


    學校組織的時候要擔心影響學業,不敢讓學生們提前知道,也並不在意最後的成果。隻要能看,也算是有個交代,如果能有一兩件優秀作品誕生,那麽也算是額外的歡喜。


    學生呢,不少人的學業尚且是得過且過,逼著他去完成一個並不了解背後文化的內容,也很少有什麽獲得感和自豪感。等到一個學期過去,真的‘油然而生’一種渴望的時候,又到了分別的期限。


    多少家長要麽在乎過了頭,靠著這些運動給孩子某一個留在大城市的出路,又或者根本認為這一切都是在耽誤自己孩子的學習,不去學校吵鬧,也得在某些無知的視頻號評論區給‘點讚’……


    很多事情,就是越接觸的多了,越會感覺到深深的絕望,完全不知道自己下一步應該做些什麽——陳梨安現在就是如是,除了靠自己和身邊人,她不知道誰還能願意去做,誰能保證這一切不是‘斂財’的手段。


    所幸對麵這位昵稱竟用了一句‘敢為天下先’的姑娘好像比陳梨安的糾結和顧慮還要少,在聽過陳梨安的擔憂與分析之後,並沒有李元妙一樣的‘慢慢來’。


    【敢為天下先:抱歉又讓你等了我一下兒,你這幾天什麽時候兒有空兒,我過去找你一趟】


    【敢為天下先:周末可以麽?周五下午我沒有課,直接買了去你那邊兒的高鐵,到時候兒我們具體的情況再碰好吧,到時候兒你有時間咱們隨便約】


    【敢為天下先:你給我個地址,我看那邊兒有什麽地方兒有合適的酒店,然後這邊兒我頭一趟就不帶什麽東西,咱們兩個可以好好兒聊一下兒,這幾天我也給你拍一下動作,你可以自己提前多了解一下兒,我平時沒怎麽拍】


    陳梨安這次算是遇上對手了。平時都是自己想一出是一出,想著要去北方一趟,也還得斟酌一番再確定,沒想到這個誌同道合的姑娘居然下手這麽快——有了這個開始,一切好像也可以開始了。


    前方的獨木橋很窄,但是獅子隻要踏上去了第一步,站穩了腳步之後,就絕對不會再退回來,任由你流水潺媛,微風揚波,我自前行不輟。


    舞獅的人,也敢如此。所以,敢從剛剛認識,變成同道而行。


    有了這份設想的第一步,陳梨安心中也算是了結了一樁糾結了許久的煩惱,在李元妙回來的時候,還時不時要因為想起來這份刺激的‘約會’而眉眼含光。


    “梨子,什麽事情那麽高興?”


    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話題不再是從陳梨安的一句‘元妙姐’開始,隻是這種改變,在兩個好閨蜜這裏發生的很是自然。


    “嗯,就是我又有一些新想法……”陳梨安是不善於說瞎話的,所以這個時候寧可去說一些真的相關的,總好過隨便捏造出來一個事,畢竟那樣也實在是不真誠。


    “什麽好想法?北獅的麽?”李元妙一猜就在點子上。


    “嗯,就是我在想,北方應該也有很多我們這個年紀,並不追求以此為生,但是真心熱愛的。”南獅的環境中,尚且能夠靠著舞獅糊口,而北獅的環境中,舞獅似乎不得不完全淪為一種副業。


    開店鋪的商家也好、婚喪嫁娶也罷,又或者是開年的時候,求個開業大吉。醒獅在廣東就是個不可或缺的好意頭。


    可是這個好意頭在北方確實是越來越少,陳梨安搜了搜新聞和許多自媒體的賬號,發現以bj為例,請舞獅表演的,大多都是一些南方企業的老板。


    而這些老板顯然是分得清南獅和北獅的,更是直接會從老家聯係一支舞獅的隊伍,請到自己的公司去表演——北獅在這其中是找不到路走的。


    “如果我們找到他們,是不是也可以試一試?”陳梨安心裏想著的是那位剛才聯係過的姑娘,雖然到現在還不知道人家的名字,隻用‘敢為天下先’的昵稱代替,可陳梨安心中莫名升起一股信任。


    “試試肯定是可以的,但是你過去,還是人家過來?”


    這個年紀的孩子,不考慮生計,也總有自己其他的工作和學習需要完成,京廣隔著兩千公裏,這樣的距離或許不是文化的天塹,但一定是人精力的天塹。


    “想在咱們本地去帶領一批人,願意為了民族文化專門去學習北獅……如何請來一位專業的老師就已經是一個不得不考慮的問題。”


    李元妙不是在說一些讓人泄氣的話,隻是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即便是‘繼承了’,去北方表演的時候,人家又會不會覺得我們是一支為了賺當地人錢,投機營銷的南獅隊伍?


    很多人是看不到你背後付出的財力、精力和物力是遠遠超過你能夠獲得的名與利的。就像他們看不到那些就在他們身邊的傳承,寧可去跟著營銷號說‘xx國已經申遺’……


    陳梨安還是太天真,自以為能夠輕易改變一個十幾年,甚至二十幾年,幾代人用自己的熱愛硬撐著為一些還記得他們的人存在下去事物的現狀。


    “梨子,有些事情不是著急就能夠解決的。”


    “你想過沒有,即便是有更多年輕人傳承了北獅,還要去‘帶火’北獅,才能讓原本的北獅出現在屬於它原本環境背景的節日裏。”


    “這一切都需要時間,而這一切你都需要考慮好……”


    時間、精力、金錢,李元妙可不覺得以自己家這種‘小康’家庭能夠做出什麽來——廣東這麽多有錢人,能沒有孩子想到要為其他地方的舞獅做點什麽麽?自己又能貢獻多大的力量?


    當然,李元妙必然是對‘小康’這個詞有很深的誤解,等到意識到這一切的時候,也得是等陳梨安被抓包之後的歲月裏了。


    “梨子,我並不是不讓你去做,隻是需要有個計劃。”自己這個閨蜜脾氣很倔,自己一味的讓她慢下來恐怕隻會適得其反,這一點李元妙是知道的。


    “好。”


    陳梨安的回應顯然有些心不在焉,李元妙聽著也不由收斂了笑容,微眯的眼睛證明著她在掩蓋自己皺起的眉頭。


    這樣的回應,讓李元妙知道自己的懷疑肯定是沒有錯的——陳梨安很有主意,這個時候恐怕已經在偷偷做著什麽。


    “梨子,你看獅子過河是很難的,需要很小心,需要一望再望,也需要很有勇氣。”每一項運動裏都有人生中的學問,更何況是舞獅,獅子本身也是動物,也有自己的路途要走。


    “可是望月之後,就有了堅定的前方不是麽?”


    月光照耀的前路,注定了不久之後的朝陽。再難走的路,在難過的橋,一套舞獅的動作裏邊,最終也會過去的。


    可首先,你要‘過’,才能是前路的豁然開朗。


    李元妙知道自己是勸不住了。而既然如此,也就徹底沒有了勸下去的必要:如果陳梨安真的能做出些成果來,需要什麽幫助,自己是一定不會推辭的。


    “元妙姐,其實……”陳梨安是藏不住事情的,話說到這裏,有些憋不住想要把自己的現狀說給李元妙聽。


    “其實我現在……”


    李元妙太熟悉自己閨蜜的性格了。可是後者怎麽倉促的開始,是李元妙不認可的。幹脆站起身走向廚房,全裝作沒有聽見陳梨安說了什麽。


    陳梨安在這種事情上是膽小的,你如果接了話,她可能還有勇氣說下去。如果裝作沒聽見,她隻會一直想說,卻不敢再說下去。


    李元妙覺得,自己或許應該不幹涉前者嗯思維,放手讓她自己去做,或許會有意想不到的結果。


    果然,陳梨安不再嚐試把事實說給李元妙聽,隻是安靜的坐在沙發上,想著後者剛才的話,隱隱約約的開始有些害怕。


    對麵的姑娘應該不會是騙子,可來來回回的路上如果出了什麽事情,自己應該如何交代?


    那姑娘的個子和自己合適麽?


    自己在醒獅上或許就應該是和元妙姐做搭檔了,如果自己還有另外一個北獅的搭檔,好像是個腳踏兩隻船的渣女一樣?


    在元妙姐這裏也不敢說完全交付的信任,在那個姑娘麵前可能麽?


    南獅和北獅學串了怎麽辦?到時候自己是不是也會搞出那些商演團隊的四不像?


    剛站在獨木橋上一步,搖搖晃晃的窄橋就已經讓獅子心裏有些膽寒——隻是表麵上還不能展現出來給外人看,陳梨安覺得自己每一根頭發絲好像都是矛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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