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這麽重?”


    之前都是空手練動作,陳梨安一直不覺得什麽。但是現在不一樣了,剛才把獅頭抓在手裏,陳梨安就意識到這遠比自己想象的要重得多。


    北獅的頭擺在那裏的時候,遠看像是個塑料的空殼子。和真正拿在手裏的時候,產生了強烈的對比,這讓原本已經覺得自己是天才的陳梨安吃了一棒:“這個看起來不像是那麽重啊……”


    隻是陳梨安也沒有想到,李染染接下來的話,會讓她更佩服現在傳承北獅的大佬們。


    “嗯,現在這個還是近年來調整過的,最輕的也還有六七斤的樣子。”李染染一隻手就把獅頭扣在了腦袋上,“我們現在也有女獅隊的,主要問題還是出現在普及和科普上邊兒。”


    太獅也好,北獅也罷,再完整的傳承上麵確實是缺少後備力量的,但是與此同時,也是十分開放的——無論南獅還是北獅,總有人在努力打破偏見。


    無論這種偏見,是對於女性是否‘吉祥’,還是女性是否有足夠的力量去完成這些動作。而這些打破偏見的人,既有有老至少的,也有少年人改變老一輩思想的。


    同樣,不隻是女性在嚐試打破原有的條條框框,被視作‘既得利益者’的男性同樣在行動。隻因為他們也有自己的親人!


    “你試試看吧。”


    陳梨安總覺得今天李染染說話好像一直有什麽重要的話藏在後麵似的,而且十分矛盾的既想要遮掩,又好像不得不說。


    “還有,就是我老師特別寶貝這些獅頭,咱們盡量別弄壞了。”


    感受到陳梨安目光的注視,李染染又補充了一句自己認為很重要的信息。可是前者能夠感受到,李染染一直張口欲言的事情絕對不是因為獅頭需要小心避免磕碰這點小事。


    “這個雖然也算不上那麽值錢,主要是這些東西做起來需要的時間比較多。如果損壞了,輕易拿不到替代品,需要的時候兒就沒得用了。”


    還不是這句!陳梨安直到自己現在繼續糾結下去,無非是聽李染染再說一些在現在看來不是那麽緊迫的事情罷了,幹脆兩隻手把獅頭扣在腦袋上,一開口都變得甕聲甕氣:“這樣麽?”


    “對,你把頭往後枕一枕。”


    “枕頭?”陳梨安顯然是沒有聽懂李染染的意思,一下整個人連帶著獅頭往後仰躺了。


    “對,你就感覺像是……哎,不是你這個意思,不是睡覺,啊!我怎麽和你形容呢?”


    這下好了,李染染又一次詞窮了:“這根本沒辦法形容啊,老師那會兒怎麽教會我的來的?”


    “這樣兒,你先把獅頭放下去,我給你表達一下兒這個意思的。”


    陳梨安把獅頭放下了,李染染開始指著獅頭裏麵兒的各個部位和前者念叨。


    “就像是這樣兒。”把自己的兩隻手手指勾在一起,李染染抬起上麵反扣著的手,比劃給陳梨安看,“這就相當於是獅頭。”


    “然後這就相當於是你的頭。”李染染又晃了晃在下方的右手,“你把手貼在這個獅頭內壁,然後你光靠頭就能夠把這個獅頭帶起來的狀態,你手不用費力去支撐它。”


    “嗯嗯。”


    這麽說陳梨安就明白了。點點頭,示意李染染可以繼續說。


    “然後就是你這個手扣在這裏,和劃船是一樣的道理,一前一後,一後一前,你就想著是踩那個腳蹬子一樣的狀態,然後轉起來,頭跟著微微搖一搖。”


    “嗯……然後呢?這樣對麽?”


    陳梨安的悟性是夠的,動作憑空練了幾下,很快就掌握了要領。


    ''“染染,這個動作相當於是個圓,還是個八字哎?”因為獅頭之間的距離,以及手握住的位置是相對固定的,所以陳梨安即便是沒有把獅頭套在頭上,自己的動作依舊是控製著兩隻手距離的。


    “嗯,你這個意思我覺得是對的。”想起自己剛開始學的時候兒總是有點不協調,整個上身帶著腿也跟著重心來回跑,李染染實在真的很羨慕陳梨安的底子和天賦。


    “隻是這個動作,你等等,我總覺得哪裏有那麽點兒小問題,你稍等一下兒的!”


    畢竟李染染自己練得時間也不算太久,而且陳梨安自己這麽一會功夫就把動作做得很順手了,前者一時間隻能覺得別扭,卻死活說不出來問題在哪裏。


    “這樣兒,我給你做一遍,你自己對比一下兒問題出在哪兒?”


    自己怎麽可能看得出來問題?兩個人你來我往的調換了兩三遍位置之後,李染染突然想起來自己一開始出現的問題,瞬間就理解自己看著哪裏別扭了:“你這個無論什麽時候都是右手先送出去,然後它是一個順時針的動作,不是逆時針的這種。”


    “順……哦!”這麽一說,陳梨安就都明白了,順帶著又重新做了一遍給李染染看,“我明白了,我明白了,是這個意思吧?”


    “對對對,就是這個意思!”陳梨安比自己學得快,李染染心裏邊兒是實打實的高興,二話沒說就把地上的獅頭搬起來遞給了前者,“你戴上獅頭再試一試!”


    不戴上這獅頭,陳梨安的動作可以說是已經完全沒有問題了。


    誰知道這獅頭一上手,剛才陳梨安已經有模有樣的動作,一下子是什麽也沒剩下——暫且不說方向性的問題,光是陳梨安這個手就下像是不知道放在哪裏合適。


    “這個鐵絲,你得把這裏的嘴稍微的合上那麽一點兒,要不然就是張著個大嘴的一個狀態,確實是不好看,也不想是獅子的那個狀態。”


    “哦哦,好的好的。”陳梨安現在是不知道從哪裏看見地,也有點下意識的把胳膊肘支楞出去。


    這一下直接讓獅頭有了兩個大腮,原本還不覺得什麽的李染染,在陳梨安藏頭之後亮相的時候差點沒有把自己笑趴在地上!


    “不是,你這個獅子,哈哈哈哈……”


    “怎麽了?”這段時間沒有比賽,陳梨安自己偷偷擺了會爛,所以今天一發力,還用的是脖子的力量,現在也覺得肩膀跟著有些發酸,趁著被‘嘲笑’的機會,偷偷歇一歇,還能不顯得自己實在是太弱。


    “我剛剛應該給你錄下來,哈哈哈哈……”


    陳梨安知道這個狀態下,自己是從李染染那裏問不出什麽所以然來了。所幸這屋子裏邊有特意為了觀察動作按的鏡子,陳梨安於是打算自給自足,對著鏡子看自己的動作。


    意識到陳梨安一路小跑走到鏡子麵前的目的,李染染的記憶一下子回歸到了最開始信誓旦旦覺得自己練得沒問題,打算自我欣賞一下的時候:“我勸你還是別看?”


    “為什麽?”


    初生牛犢不怕虎這句話完全可以適用到任何一件事情上,包括有南獅經驗,剛開始練北獅的陳梨安身上。


    這句為什麽剛說出來,陳梨安就看見鏡子裏邊的自己,扣著個獅子的頭,半分也不像是獅子不說,耷拉著腦袋,不是‘萎靡不振’的獅子,更像是獅頭骨折了……


    “這……”


    原本是覺得很簡單,李染染也是這麽認為的。隻是現在看來,一切都隻是一個在人沒有‘成為’獅子之前的謊言,而這個謊言,一下子騙過了兩個人。


    “我就和你說吧,我當初也是這樣兒的,你現在別擔心,慢慢兒就好了。”


    李染染說這話嗯時候依舊是心虛的。‘慢慢兒就好了’?自己現在還像是個混日子的水貨一樣,這上邊兒最細節的神是很難達到的。


    想要拿去琥唬外人,練個三兩次,就能唬住一大片人在那裏鼓掌。畢竟大家沒見過,完全就是圖一個樂而已。


    但是從傳承的角度上來講,光能唬住別人是遠遠不夠的,隻有什麽時候做到了讓老師滿意,讓自己滿意,才算是真正的學好了。


    “嗯,確實是要慢慢練。”慢慢練而不是慢慢來。


    隻是自己手邊沒有獅頭,而這個獅頭,按照李染染的說法,還是bj劇裝廠生產的,自己現在不知道怎麽聯係上,更別說定一個偷偷放起來,有時間的時候就練一練了……


    “沒事兒,咱們之前不是把步子已經練好了麽?”


    “再說你也未必最後練頭,這有什麽的!”李染染這麽會兒把當初自我安慰的話都說給陳梨安聽了。


    “哈哈哈哈哈,好!”


    不得不說,李染染的勸慰是百分百奏效的。因為兩個姑娘性格實在是太像,即便是前者不張口,陳梨安的心裏,實際上也是這樣想的。


    “那個,其實有一個我得和你說一下兒。”


    “就是其實一開始咱們就說的是獅頭獅尾兩個人都練嘛,所以理論上是應該從這裏開始的,隻是我那次什麽東西都沒帶來,腦子就也不太在線……”


    看得出來陳梨安有點累了,李染染也就趁著這個機會把情況和陳梨安說了一下:“回去我和老師一說,老師就說我不負責任。”


    “因為一些動作你覺得上難度了,覺得自己特別可以了,但實際上戴上獅頭的情況下,就整個兒亂套了。”


    看到陳梨安望向自己的眼神,真誠而無奈,在帶上一點不好意思表達出來的‘指責’,李染染用同樣真誠的眼神回去,結果前者自己先笑起來了。


    “咱們兩個這麽糊裏糊塗的,能做點什麽?”


    “咱們倆這麽糊裏糊塗的,能做點兒什麽?”


    兩個姑娘異口同聲的把自己的心聲吐露出來。隻需要一刹那,兩個人徹底笑得什麽也做不了了……


    “沒事兒,我覺得你應該還好,但是我第一次學的時候兒,回去第二天差點兒以為脖子不是我自己的了!”


    李染染想盡了辦法轉換話題。可是很多時候‘相視而笑’的對象並不是針對一件事而言的,隻是對麵恰好是那個人而已。


    雲落三番,星轉回天。能夠在一起練習的時光實在是短暫,一大半還被陳梨安和李染染笑過去了——其實就算是不浪費掉這些時間,人的體能也是有限的。


    笑一笑,剛好舒緩了兩個人自己給自己內心添的這份擔子,倒也是個不錯的排遣方式。


    樹影搖曳,即便是百米外,也知道是風動濯樹影。剛才放下手機的陳梨安整個人都皺起來了,顯然遇到的問題不是一般的難解覺。


    “元妙姐,我媽說她和我爸回來了,兩個人現在要去祭祖,讓我跟著一起……”


    之前一直忙著上學,陳父和陳母更可能趕著清明節回老家,現在陳梨安請假不耽誤學習了,二人趁著陳梨安爺爺的祭日回老家祭祖,陳梨安自然也就被拉著跟上。


    “所以,這方麵有沒有什麽講究?”這些話,陳梨安不知道如何開口去問父母,但是這對於從小沒有參與過這些活動的她,確實是一個難題。


    但凡是不懂的尊重先祖和文化,陳梨安也不用問。


    可是偏偏陳梨安就是尊重著這樣的一切,卻又從小缺失了這樣的環境。這樣的矛盾對於一個重視情感世界的人來講,無疑是痛苦的。


    “說實話,我一般都是我爸媽怎麽做,我就跟著。”李元妙難得在什麽事情上靦腆,“敬香之類的,我現在能夠記住路,已經是我們身邊很多朋友覺得很厲害的一件事了。”


    “啊?”


    “嗯……其實主要是每個地區,甚至每一家都有自己的習慣,我現在和你說了,還不如你直接問問你爸媽。”


    這種事情,對於不懂的人來說,就是多說多錯,多做肯定出問題的事。現在陳梨安讓李元妙說,某種程度上也確實是在給後者出難題。


    “這種問題你問問你父母,肯定會好好告訴你的。”


    “而且畢竟是去拜我們的長輩麽,真有什麽不小心出問題的地方,其實也不是那麽嚴重的。”不知道想起來了什麽,李元妙突然正色,“但是千萬要注意防火,之前我一個同學就是把旁邊的樹點著了。”


    “當時我們還以為是他們家裏邊重男輕女,後來才知道她做了什麽……”


    這些故事陳梨安在網上刷到過,隻是沒想到現實生活中,離自己這麽近的地方竟然也能有。


    而陳梨安出生的時候,爺爺已經去世兩年了。所以這一切對於陳梨安來講更像是一種儀式。也隻有在陳梨安父親那裏,是青煙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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