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怕誰也想不到,被數落了一通的陳嘉宇居然跑到李元妙那裏去訴苦了。


    【陳嘉宇:元妙姐,你怎麽樣了?我記得你今天需要去換藥吧,我找你去……你不在他們都欺負我!】


    打車走在路上的李元妙看著手機上邊突然彈出來的消息,愣神了片刻,看著陳嘉宇的手繪頭像,眼前卻浮現出一隻搖著尾巴討人憐憫的大狗狗。


    “呸呸呸!”陳嘉宇怎麽能是大狗狗呢?李元妙也不知道自己怎麽把這兩者聯係起來的。隻能說陳嘉宇這一條消息發的,實在是像在找人撐腰的小可憐!


    【元妙姐:你訓練這麽久應該累了,不用過來找我了,我自己可以照顧好自己的】


    【陳嘉宇:可是他們欺負合起來欺負我……】


    陳嘉宇還是很不講道理的。這個時候根本不提自己被周榕和陳梨安一起批評的起因,隻顧著念叨自己的委屈。


    【陳嘉宇:我回家也沒有事情做,我爸媽這段時間也不知道又在忙什麽,所以我還是去找你吧,省得他們兩個看見我又少不了念叨我】


    “他們兩個?”哦,說的是周榕和陳梨安,李元妙意識到陳嘉宇的主語之後,心裏麵也不免開始琢磨自己這個師弟和閨蜜之間,如今到底應該是怎樣一種情感。


    【陳嘉宇:元妙姐,你說,該不會他們兩個背著我們談戀愛吧?】


    【元妙姐:那不可能……平時梨子一直和我在一起】


    【陳嘉宇:但是我覺得他們倆其實挺合適的】


    【元妙姐:哦?】


    “主要吧,我覺得陳梨安那種性格和周榕真的是能夠完全互補。”陳嘉宇到了醫院第一件事不是幫著李元妙取號,找地方換藥,而是開始偷偷說起另外兩位的八卦來了。


    “互補也不一定就要在一起,朋友互補的也很多。”李元妙知道陳嘉宇異想天開的事情多了,就像是自己和陳梨安之間,拋開性別不談的話,難道互補就不能靠著共同的愛好做朋友了麽?


    雖說師娘上一次也想要點一點鴛鴦譜,認為陳梨安和周榕兩個人之間或許適合走到一起。但是到現在不是依舊沒有什麽進展麽?


    兩個人就算是對對方真的有意思,現在這種情況下,也不是適合自己和陳嘉宇一幹人等胡亂撮合的時候。


    但凡是有一方主動出擊,另一方依舊去做那呆頭鵝的時候,作為朋友的,倒是適合點破。至於吸納在這種不溫不火,陳梨安又有得是自己需要發愁的其他事,還是不要到那個亂的好!


    “是,就算是朋友之間也會那麽去救對方,但是元妙姐你有咩有關注到過陳梨安看周榕的眼神?”


    “以我們這個性格來講,尤其是和異性朋友聊天的時候,就算是真心誇朋友,也少不了兩句吐槽的話……也不是心理平衡,就是嘴上不欠這麽兩句,渾身不舒服。”


    “噗嗤。”醫院裏麵的氣氛總是少不了的壓抑,尤其是這種大醫院。裏麵的病人和家屬,多少都是來看疑難雜症的。


    李元妙覺得自己這聲笑,或許對於很多人來說,是又一份‘憑什麽厄運偏偏降臨在我家’的悲哀。隻是誰讓陳嘉宇偏偏在這個時候從兩個好朋友之間的情感,突然就轉向這種頗有些無厘頭的事情?


    “我是說真的。我覺得他們兩個真的很合適。”


    “嗯!”憋著笑,李元妙抿著嘴朝陳嘉宇用力的點著頭,好一幅‘我信了,我真的信了’的樣子,隻是心裏邊為了陳嘉宇這麽一本正經的,在醫院裏麵分析兩個朋友的戀愛概率,覺得實在是好笑。


    “這不就是小說裏麵那種‘救贖’文嘛!”或許是自己身上就發生了比小說還離奇的故事,所以從陳嘉宇的視角來看:小說裏麵的梗,十有八九在現實生活中都有真實案例!


    “陳梨安對於周榕來講,就是那一道光,帶著他從家庭帶給他的黑暗中尋找自己的光明。”陳嘉宇繪聲繪色的描述著,完全沒有聽到電子屏上邊已經叫到了李元妙的號。


    “然後你看陳梨安今天心情……也不是心情不好吧,就是今天她自己和自己較勁,覺得練不下去,然後看看周榕練的,我看她才又有勇氣和自己繼續較勁下去。”


    意識到李元妙已經站起身來,準備進診室的時候,陳嘉宇連忙站起身來,用平時兩倍的語速,繼續說著自己想要表達的內容。


    “哎……我也說不清楚,反正就是很多時候我覺得這些細節上邊說明他們兩個之間,肯定有戲!”


    盡管如此,陳嘉宇的最後半句話還是被關在了診室外麵。


    “哎!”歎了口氣,坐在診室外麵的椅子上,陳嘉宇插上耳機開始聽歌,搖頭晃腦的,沒有半分著急的意思,就好像剛才急著把話說完的人不是他似的。


    “把你花在觀察別人嗯時間放到醒獅上邊,你練的早就比你小時候練得好了。”李元妙知道陳嘉宇也屬於三心二意的那一類。


    三心二意這件事,在陳嘉宇和陳梨安眼裏,似乎一直是‘效率’的代名詞。雖然來那個個人也真的能夠在有限的時間裏麵,把兩件事都做得差不多,可終究是改變不了親近的人為他們著急。


    因而盡管陳嘉宇這種小八卦心理完全是為了朋友的感情操心,在李元妙眼裏邊,依舊是一種‘不務正業’的行為——好意是好意,先把自己操心清楚,免得別人還要轉過頭來替陳嘉宇操心!


    “哦……但是元妙姐,你不覺得他們兩個真的挺合適的麽?”


    李元妙知道,這件事自己要是不應,在陳嘉宇這裏恐怕是過不去了:“嗯,如果他們兩個在一起,我們也可以放心。”


    “是啊,周榕雖然那什麽一點,可他人挺好的,我覺得不會對不起陳梨安的。而且陳梨安的父母都把周榕當兒子看,我覺得他們兩個要是在一起,恐怕陳梨安父母會挺高興的。”


    把一個可憐孩子當做兒子看,和撮合兩個孩子在一起,完全是兩碼事。李元妙可不敢說陳梨安父母會怎樣看待自家女兒已經略有萌芽的這份情感——自己和陳嘉宇都能看出來了,做父母的早就應該注意到了。


    “好了好了,不說這些了。”眼看著李元妙都沉默了,陳嘉宇也擔心自己是不是說錯了什麽,趕緊嚐試切換一個話題,“因為我說以後想要坐元妙姐你開的車,他們兩個就說我!”


    “我這不是想著後麵我自己也去學車,咱們幾個人換著開,總比這麽熱的天還要等著出租車過來好得多……”


    從醫院回公寓的這一路上,陳嘉宇幾乎就沒有停過嘴。


    一會是對元妙姐噓寒問暖,一會是問問陳梨安學太獅這件事到底最後應該怎麽辦,一會又開始說起來自己要是恢複了小時候的記憶,就可以明目張膽的欺負回去。


    “元妙姐,雖然我覺得陳梨安這件事情可能應該提前和師父說一下,但是我其實是能夠理解她的想法的。”


    “嗯?”李元妙記得之前陳嘉宇還因為這件事說過陳梨安,怎麽這個時候又會換了一種說法,“你不是覺得……”


    “元妙姐,一定要我承認是我嘴欠才行麽?”、


    陳嘉宇這句話說出來的時候,空氣裏邊的浮塵都跟著尷尬的凝滯了片刻,直到兩個人繼續把話說下去,周遭的一切才敢跟著流動起來。


    “你繼續說。”


    “嗯,就是說我在想,既然陳梨安這邊我們勸不了,我們要不要聯係聯係太獅的那個姑娘,問問她怎麽想,又或者幹脆和師父去聊一聊。”


    “師父他……”李元妙剛想要問,或許師父不知道我們兩個已經知曉前因後果這件事,會不會因為我們明知道,卻人有這件事發展下去,而感受到更大的欺瞞?


    畢竟這些年師父從來沒有主動和幾個徒弟收過錢。


    就連自己去送的禮物之類的,師娘也是一再提醒不需要,還總是自己軟磨硬泡,才讓師父、師娘收下來的……


    可也是了,自己以為自己的反應不夠明顯,但是轉過頭去看看陳嘉宇每天一副‘夾心餅幹’一樣的表現,就該知道自己展現出來的樣子應該也是差不多的。


    師父陳醒教了自己這麽多年,怎麽可能看不懂自己的心事?李元妙意識到自己和陳嘉宇這段時間,何嚐不是在把自己藏起來,逃避處理陳梨安一心兩用,去學太獅這件事。


    “隻是如果我們都支持陳梨安,讓師父去退一步,又……憑什麽呢?”


    陳嘉宇話裏話外的潛台詞李元妙已經聽明白了——之前激一激陳梨安,確定後者是真心想要把南獅和北獅都一起傳下去,現在陳嘉宇對於這件事的態度,就隻剩下‘支持’。


    但是這種支持,以陳嘉宇欠兮兮的性格來講,是不會和陳梨安明說的。也就當然更不可能敢一個人去和師父聊這件事了!


    “遇事不決,量子力學。”


    手機裏麵的推送總能夠感應到機主的心思,陳嘉宇剛才打開手機想要在元妙姐回應自己之前排遣一下心中的惶惶,就聽見這麽一句。


    “附近的廟在哪裏?”


    “我們去求一簽吧?”


    心裏麵已經下定決心想要陪著陳梨安試一試的兩人不約而同的開口,雖然話說的不一樣,但是目的卻是完全一樣的。


    出租車司機默不作聲的按李元妙修改的終點重新做了導航,一直到兩個人下車,都沒有摻合進兩個人的沉默之中,去挑起一個可有可無的話題。


    “到了。”


    “我們要不算了?”


    “來都來了!”


    “萬一不準呢?到時候不要咱們做怎麽辦?”


    “不準就再求一簽……”


    “還有大師解簽呢,算了,來都來了,求一簽吧!”


    “大師什麽大師,其實充其量就是個心理導師,看出來你自己到底想做什麽,簽文還不是個借口?”


    “就是,怎麽解釋不還是他們說了算,咱們該看不懂還是看不懂。”


    “哎,來都來了,也沒幾塊錢,求一簽也沒什麽的。”


    陳嘉宇的退堂鼓很快就淹沒在周圍遊客的談論聲當中。一句‘來都來了’,終究還是讓不少到了麵前開始猶豫的香客,決定問上一簽,讓自己堅定原本就打算去做的事情。


    簽文上無非是一些‘很好’、‘一般’、‘不好,但是多努力會有變化’。如果硬要用科學去解釋,那就是一百簽裏麵,沒有幾張是真正意義上不支持你去做一件事的。


    更何況,這樣的小概率或許專門就是為了那些同樣小概率的‘惡願’準備的,湊巧也能懸崖勒馬……


    “這個要怎麽求?”別看陳嘉宇想求,但是一點都不知道這規矩和步驟,都已經跪在墊子上邊了,才想起來問一問。


    “我剛才忘了觀察前邊的人怎麽做的了……”


    “那讓別人先來吧。”李元妙當然不著急,但是要知道後麵可是排著十幾米的長隊呢!自己不說,人家也要不高興。


    “沒關係,小夥子我教你……”


    “沒事啦靚仔,大家也不急的啦!”


    香客們的脾氣都挺好的,或許是因為在信仰和願望麵前,總想著要留一個好印象給別人,沒有人因為陳嘉宇的磨嘰著急。


    終於搖好了簽,陳嘉宇去換去簽文的地方換好了簽紙。本來就不是文科生的陳嘉宇,看著上麵的文言文就開始頭疼:“這說的說什麽意思?”


    “六甲?田宅?婚姻?這哪個和我想問的有關係啊?”


    李元妙同樣在看自己求到的簽文,半晌也沒有回應陳嘉宇的問題,隻是在片刻之後把簽紙疊起來,望了望前麵更長的解簽隊伍……


    “這座廟啊?是這附近求姻緣最準的了!”


    還是剛剛的那位司機,在李元妙和陳嘉宇出門之前又接到了一個訂單。在遊客剛才上車問起的時候,順嘴說了兩句這座廟的‘傳說’:“聽說有緣的來了這座廟,之前自己意識不到,都湊到一起去了。”


    “還有談了許多年的,來了一次,當時就因為香灰燙了手,當場就分了……”


    其實哪裏會有人因為香灰燙手就當場分手?無非是已經積攢了很久的情感,借著一句‘靈驗’徹底的噴湧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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