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淩在石頭縫裏穿來穿去,終於走出來,看見卿清荷一個人坐在下麵懸崖邊的石頭上。


    “你上來。”


    卿清荷回頭,“你一下叫我下來一下叫我上來,你到底要我怎樣?”


    嘿!


    薑淩扶著望海亭亭子欄杆看著她,隻好軟言相求:“乖,上來,我知道你膽子大,但輔導員和同學們會擔心的。”


    卿清荷站起來。


    原來是吃軟不吃硬的林妹妹!薑淩悟了。


    到欄杆邊,薑淩伸手拉她,卿清荷卻一伸手握住欄杆,抬腿跨進欄杆。


    薑淩看著她,抱拳道:“女俠好身手!佩服佩服!”


    卿清荷瞅他一眼,猶豫了一下,還是提醒:“班長,不要浮誇。”


    “咳……”薑淩差點兒嗆死。


    平複了一會兒,走到憑欄眺望的她身邊,看著下麵綠波萬頃的雲池,圍繞著雲池的春城華燈初上,與晚霞輝映。


    薑淩看著環湖大道燈火輝煌,雲池花園酒店靜靜矗立,老胡還在那裏抱頭痛哭嗎?還會去梅裏雪山找她嗎?會因為他而自責嗎?一夜之間,二十年的兄弟和喜歡二十年的女孩都離去,四十歲的老胡又該如何承受呢?


    薑淩突然難受得很。


    兩個世界在此交匯,他像一個靈魂看著人間,卻無能為力。


    看看身邊的卿清荷,她也是個靈魂嗎?


    “你們跑得太快了!”老胡跑進亭子。其他人和女生拉拉扯扯,還在後麵,老胡不拉扯,所以趕來了。


    亭子裏一片沉默,老胡的秀發迎風飄揚。


    老胡也是一個靈魂嗎?


    我應該怎麽做呢?


    幫老胡追卿清荷,才是對的嗎?


    薑淩突然混亂得很。


    卿清荷注意到,轉頭問:“你是不是不舒服?喝了酒不要吹風,容易暈。伱到裏麵去避開風口。”


    老胡也看著薑淩蒼白的臉色,“對對對。”連忙拉著他到裏麵。


    春城的風跟大部隊一樣,一股一股的往前躥,迎上了吹得你寸步難行,但你往旁邊挪寸步,讓開風,就真的不沾群眾一絲一線。


    坐在這裏,有柱子和屋簷遮擋,看不見雲池大道和那座老牌酒店了,薑淩平靜了一點。


    老胡看看他,又看看欄杆前的卿清荷,薑淩說:“你過去吧。”


    老胡一喜,班長果然是個好人!給他創造機會。


    就走到卿清荷身邊,也不敢站得太近。


    “你看見我們學校在哪裏了嗎?”老胡找話道。


    “我看不見。”


    “你看不見?”


    “我看不清。”


    “看不清?”胡智波轉頭看看她,她太像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女,不敢多看,胡智波又轉頭指著一處,“廣播電視塔,能看到嗎?我們學校就在旁邊。”


    卿清荷順著他的手指看去,眯起眼,還是一片閃爍的燈火。


    其他同學也嘻嘻哈哈地來了,已經親如一家,紛紛湧入亭子。有些人到亭子裏才不舍地把手放開。


    薑淩坐在那兒看著他們,他們都很年輕。


    高雲衝也拿著相機跑過去,興致昂揚,高老師都比他年輕。


    同學們都擠在欄杆前,把老胡和卿清荷擠挨著了。薑淩看都不用看,就知道老胡的臉紅得像個爛番茄。


    切!


    高雲衝陪同學們在欄杆前看了一會兒夜景,拍了幾張照,轉頭才看見薑淩坐在後麵。


    提著相機走過來,“你怎麽坐在這裏?”


    薑淩笑笑,“從來沒有過今天這麽大的運動量,有點兒累。”


    高雲衝笑著坐到他旁邊,手放在他肩上,“是啊!今天是很累,但大家都很開心。你這個班長做得不錯!今天一定會成為大家美好的回憶!”


    薑淩輕哼一聲,二十年後,他和老胡回憶起今天,是誰美好的回憶?


    晚霞消散後,月亮升起來,嘰嘰喳喳已經聊嗨的同學們漸漸安靜下來。


    月光籠罩大地,不如太陽耀眼,也不如燈火璀璨,但就是讓人沉醉。


    回去的時候,薑淩將同學們分作幾個小隊,打著幾個手電筒,一個接一個,老老實實地走石頭縫裏的小路。


    卿清荷照舊跳上石頭,蹦蹦蹦。


    薑淩朝上晃著手電筒,大喊:“卿清荷!下來!”一急,下來都變成山城口音了。


    “大月亮壩壩兒,白滴石頭兒黑滴溝溝兒,我看得到!”聲音漸漸遠去,帶著彈跳的顫音和巴山蜀水特有的兒化音。


    “哈哈哈……”同學們笑起來,“卿清荷講方言真好聽!”


    “好可愛啊!”


    “她腿腳真靈活!”


    “爬坡上坎兒,山城女娃兒不是吹的!”來自攀枝花的向誌超說,有著巴蜀一家親的驕傲。


    老胡擔心又有些扭捏地碰碰薑淩的肩膀,“我上去追她。”


    薑淩看他一眼,“你追不上她的,老實走著吧。”


    大月亮壩壩兒,白滴石頭兒黑滴溝溝兒,水靈靈的女娃兒,掏了誰的心窩窩兒?


    同學們說說笑笑,薑淩和胡智波沉默不語。


    回到農家樂,薑淩問剛剛有個女孩回來沒?老板娘說她上樓去了。薑淩又看著同學們,“唱歌,打麻將,打台球,打遊戲,不許打遊戲。”


    “哈哈哈……”


    “想玩啥玩啥。”


    “好!”


    這回不用薑淩安排了,這群張不開口的同學們自己就全部選擇了唱歌。


    看來他們是想抒發青春了。


    麻將不屬於青少年首選活動,更不屬於男女青少年春心萌動後的首選活動。


    薑淩把吃飯沒喝完的那箱酒搬進歌廳。


    “邊唱邊玩!”


    “好!”


    彩燈已經旋轉起來,有同學拿著話筒喂喂地試音,更多同學圍著點歌台翻歌。


    迷離、庸俗但熱烈、浪漫。


    薑淩走到趙玉英身邊,“你去叫卿清荷下來玩兒。”


    一會兒,趙玉英下來,“她說她未成年,不能喝酒也不跟我們玩兒。”


    “噗!”薑淩忍笑,“你說讓她喝飲料。”


    一會兒,趙玉英又下來,“她說她不喜歡喝飲料。”


    薑淩捂臉,不行,不能慣,“你說讓她下來唱歌。”


    一會兒趙玉英又下來,“她說不喝酒不會唱歌。”


    “噗!”不能慣,薑淩板著臉,“你……”


    “你能不能自己去跟她說?”


    薑淩便上樓,敲了敲門,“下來玩兒。”


    “我在看書,我已經洗好澡換睡衣了。”


    “哦,好吧。”薑淩走下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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