塗窈不是沒看出來,蔣太夫人看她的眼神裏,除了欣賞,喜歡,還有一絲懷念的意味。


    她這個年紀,不理解作為商人的蔣太夫人的孤獨。


    但是能理解一個失去女兒的老太太的孤獨。


    她看出來了老太太是真的想有人陪她,所以她願意陪她一會兒。


    塗窈上了車,拉下車窗,挨個嚴肅地叮囑過去,“小哥,好好治腿。”


    “二哥,趕緊去上課。”


    “大哥,快送小哥去醫院,對了,不要忘記把林丘平送進去!”


    塗朝夕眉心跳了跳:“操這麽多心!趕緊走走走。”


    “到了報平安!”


    塗窈笑眯眯地招了招手。


    直到車子開出路口,三兄弟才緩緩地收回了視線。


    塗朝夕揉了揉太陽穴,喃喃道:“林丘平是該送進去。”


    “……不過除了林丘平,還有白初夢。”


    這兩天他在想,林丘平出來得太快了。


    剛解決完塗小毛和林樾的拘留事件,他就被放了出來。


    南柯:“大哥,你覺得又是她。”


    塗朝夕嗤笑了一聲,除了她還能是誰。


    “太刻意了。”


    之前的七宗罪事件,他一度認為是白初夢追星不成,惱羞成怒才故意設計他。


    但之後是南柯的音樂會,再是林樾這次的熱搜事件。


    以及把林丘平提前放出來鬧事。


    她每一次都是掐著點,在他們兄弟三人的事業轉折時期出來,單純用惱羞成怒解釋就太過牽強。


    塗朝夕一邊複盤一邊自問:“所以她為什麽要破壞我們三個的事業?”


    這次讓林丘平連現狀都沒搞清楚就急吼吼地帶著股東來鬧事,她大概是急了。


    “她又為什麽急?”


    塗朝夕一根筋的腦子,第一次想這麽多。


    想得他頭疼。


    當場暫停了思考,“這件事你們都不許告訴塗小毛,免得她知道了害怕。”


    “好了,老三上車!”


    塗朝夕車子很快也離開了。


    留下南柯目光平靜地注視著,半晌,輕聲道:“……因為能獲得什麽?”


    南柯神色始終溫和,不像塗朝夕那樣容易上頭著急。


    他緩緩地走向另一輛車,“……沒關係,越急就越容易暴露。”


    ……


    蔣家是燕京的老牌家族,在燕京中心有一座古樸的老宅。


    但老太太年紀大了後,就搬到了城郊的一片園林。


    塗窈在城郊的一個大路口停下。


    一下車,愣了。


    原本想象中寂靜偏僻的地方,停了一排的車子,門口圍滿了人。


    西裝革履的男人,看上去雍容華貴的女人,人與人之間涇渭分明。


    但格外統一的,他們都帶了孩子。


    年紀小的,稍大點的,再大點的,都穿著正式,四散在庭院前。


    塗窈往後退了退,抱著小包找了個陰涼的地方坐下,拿出手機給老太太發了個消息。


    剛發完,身後忽然傳來一道童聲。


    “我才不喜歡那個老太婆,我最討厭她了!”


    “我也不喜歡,我爸怎麽老是帶我過來!煩死了!”


    塗窈皺了皺眉。


    蔣家,老太太還是在打理之前的那盆花。


    是一株二喬玉蘭,有些年歲了,不是開花的季節,葉片有些發黃。


    “太夫人,門外那些……”


    蔣太夫人眉眼淡淡:“讓他們走吧,我不愛見他們。”


    管家絲毫不意外,將身要走,回頭看了眼。


    老太太一個人站在窗前,一身寂寥。


    他忍不住問:“……太夫人,那位小毛,您怎麽還沒讓她過來陪您?”


    蔣太夫人剪掉一簇葉片,聽到喜歡的名字,眉眼有了一點笑意


    “小姑娘要真不喜歡過來,我也不能逼她不是。”


    她還保留著年輕時候殺伐決斷的本能。


    想要做的事一定要做成,想要拐的人,就想盡辦法謀定後動怎麽也要拐回來。


    就像她的先生,也是她一眼相中,用上了數不清的計謀。


    雖然他後來說,他早就在她用第二個計策時就看出來了,後麵全數都是他默不作聲,心甘情願地配合。


    可到底也算是被她拐進了蔣家,陪了她幾十年才離開。


    蔣太夫人緩緩地擦拭了一下眼角。


    ……現在是年紀大了,對麵又是個孩子,拐到一半就有些心軟了。


    這時,手機忽然震了一下。


    老太太戴上銀鏈眼鏡,看了眼。


    下一秒,不由得笑了。


    她自認已經心軟。


    “……可有人比我還要心軟。”


    “立青。”


    管家正準備去清人,聞言立刻回身。


    蔣太夫人笑眯眯地起身:“陪我去接客人。”


    ……


    塗窈待的地方是庭院的一片竹林角落,從她的角度看過去,視角盲區圍著三個看上去六七歲的小孩,穿著英倫風的馬甲,滿臉忿忿不平。


    “她又不喜歡我們,一見麵就讓我看書,還停了我的馬術課!”


    “她還讓我媽咪停了我的零花錢!不讓我哥哥去米蘭看秀呢!”


    “我爸說了,反正她快死了……”


    聽到這裏,塗窈沒忍住,“背後說人壞話會爛嘴。”


    話落,童聲瞬間停了。


    三個小孩立刻看過來,其中一個看起來年紀最小的神色一慌:“你胡說!”


    塗窈一臉篤定:“就是會爛的!”


    另一個小孩警惕地瞪過來:“別信她,她肯定亂講!”


    塗窈拍了拍小包:“我才沒有亂講,我們村以前有個經常罵人的小孩,也跟你們一樣,老是躲起來罵他奶奶,後來他的嘴巴就爛了!”


    有具體的事例對於這些小孩來說真實性簡直大大提升。


    有兩個年紀小的明顯開始底氣不足。


    剩下大一點的男孩想到什麽,立刻質問:“那你說我罵了好幾次了為什麽沒爛!”


    塗窈眼珠一轉,隨手一指,“爛他嘴裏了。”


    被點到的男孩一愣,下意識弄了下嘴唇。


    他前兩天突然嘴角生了個濕疹,又痛又癢。


    “你又胡說!ethan長的是濕疹!”


    塗窈一臉理所當然:“先長濕疹,濕疹會慢慢爛掉,從嘴角爛到臉上,就是這個流程啊!”


    “嚴重的還會爛到腳上呢!”


    這話一落,叫ethan的男孩頓時一臉恐懼,“……都怪你!都是你罵姨奶奶,我才會爛嘴!”


    另一個年紀小的男孩忽然地也哭了:“我……我腿上前兩天長了個紅點,是不是也是tim罵姨奶奶的緣故啊!”


    塗窈挑眉:“當然啊!”


    這下叫tim的男孩也慌了!


    “我……我……那我上個月背上突然發癢!也是你們罵姨奶奶的緣故!”


    塗窈撐著下巴:“沒錯沒錯。”


    一時間三個小孩開始互相指責,


    沒過一會兒,哭聲震天!


    “怎麽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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