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先生!”


    顧茉莉見翟庭琛走過來,立馬笑盈盈的上前兩步,快得嚴恒都沒來得及阻止。


    “你回來啦。”


    “嗯,剛下飛機。”翟庭琛看著她微微透著粉的臉頰,“顧小姐瞧著康健不少。”


    “托您的福。”


    顧茉莉歪了歪頭,兩人對視,不約而同笑了。這是翟庭琛來到這裏後露出的第一個笑容,也是今晚眾人見到的最鮮活的顧茉莉。


    其中默契不言而喻。


    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數了,終於知道一向不熱衷於這種場合的翟二爺為什麽今晚會來了。


    敢情不為葉老為美人啊。


    翟庭琛接下來的舉動更證實了這點,就見他又取出一方小盒,比之前送給葉老的瞧著還要精致。


    “途經香島,有空參加了場拍賣會。”翟庭琛打開盒子,眾人探頭,還沒看清裏麵的東西,就聞到了一股醇厚的香氣。


    馥鬱甜美,帶著絲絲水果的酸甜氣息,又似有花香,清雅細膩、層次分明,氣韻生動綿長。


    再一細瞧,竟是一塊綠棋沉水彌勒佛吊墜。


    質地細膩有光澤,油脂線粗壯飽滿,曆曆分明,結香醇化如膏脂,品相極佳。彌勒佛立體圓雕,莊嚴又不失隨和,右手扶地、左手托元寶,麵上喜笑顏開,瞧著格外喜慶。


    男戴觀音女戴佛,佛通“福”,不僅寓意福澤深厚、平安富貴,還能辟邪,保佑佩戴者平平安安。彌勒佛又有快樂之意,而且祂是未來佛,代表著善良和寬容,象征著希望和好運。


    可以說,這份禮物無論從價值和意義上都是一件不可多得的珍品。


    但是翟庭琛看上它,還有個重要的原因——材質。


    “上次見你戴著佛珠似乎有點用,不過手串有諸多不方便,不如這個,串個繩就可以佩戴,不影響日常生活。”翟庭琛取出吊墜,溫言細語,“希望能對顧小姐的身體有益。”


    奇楠也是最好的天然抗菌性藥材,對人體內髒功能、循環功能及精神方麵都有效果,雖不能與藥物相比,但佩戴下肯定會有助益。


    “這也太貴重了。”顧茉莉咬著唇,既驚訝又感激,還有些不安。


    “你已經幫了我很多……”再多她都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你也幫了我。”翟庭琛唇角含笑,“這些日子多謝你幫我照顧木鐸,這是謝禮,不用放在心上。”


    嚴恒皺眉,木鐸居然是他的貓……兩人的關係已經近到可以互相幫忙照顧寵物的份上了?


    鬱栩文斜著身子靠在柱子上,那模樣竟有幾分神似葉驍。他想起暴雨那日,他們坐在車裏看到的一對身影和那輛離去的庫裏南。


    是不是緣分就是從那時候開始的?


    他垂下眼,或許當時他們都該邁出去。


    裴肅莫名感覺手癢,他下意識便想尋找手套,手剛插進褲兜才想起手套早已被他扔掉了。


    他煩躁的想拿出來,卻碰到了一個硬硬小小的東西。


    是糖,她給的糖。


    透明包裝袋裏奶白奶白的小奶牛,可愛中帶著幾分童趣,屬於以往他絕對不會多看一眼的東西,可他不久前卻差點吃了。


    他攥緊掌心,包裝袋被捏得發出刺啦刺啦的響聲,而後砰的一聲開了。


    裴肅:“……”


    他迅速朝前看去,那邊的幾人並沒有聽見,顧茉莉接過了吊墜,正開心的說著什麽,翟庭琛靜靜聽著,眼神比月光還柔和。


    他覺得刺眼,撇過臉,將奶糖扔進嘴裏,哢嚓,一口咬碎了奶牛的頭。


    剛走過來的裴舒雪:“?”


    她看看他手裏的奶糖包裝紙,表情如同見了鬼,她居然有一天會見到裴肅吃糖,還是幾歲小朋友才吃的奶糖?


    “低血糖。”裴肅輕描淡寫的吐出三個字,“有事嗎?”


    “向你道歉,那會是我太著急一時忘了……忘了你的忌諱,拉了你一下。”裴舒雪瞥了眼他的胳膊,“你……沒事吧?”


    “沒事,隻是不習慣而已。”裴肅慢慢將包裝紙疊好放進口袋,麵上瞧不出異樣,好似沒有察覺對方探究式的打量。


    “那就好,還以為你和小時候一樣特別抗拒女性的觸碰。”裴舒雪笑了笑,宛如尋常關心弟弟的親姐姐,“畢竟你年紀也不小了,也該考慮終身大事了,要是一直那樣可怎麽辦哦。”


    裴肅沒接話,神色冷淡,裴舒雪絮叨了幾句,見他始終不搭腔,不由僵硬的閉上了嘴。


    對於這個“弟弟”,她一直都不知道應該以怎樣的態度對待。


    在他剛來裴家時,她也曾試圖親近,可他年紀雖小,卻總是油鹽不進,不接受不拒絕,隻淡淡的看著她,冰涼的視線就像是能把人看透,讓人從心底感覺滲得慌。


    尤其有一次,她趁他不注意從後麵抱了抱他,誰知下一秒就被他狠狠推開,當時他的眼神她一輩子都忘不掉。


    凶狠、暴怒,還有濃重的厭惡和排斥,仿佛嗜血的猛獸,她毫不懷疑但凡她離得再近點,他都能將她撕成粉碎。


    之後他將自己關在房裏整整兩天,再出來時所有情緒都收斂不見,又變成了那個話少但禮貌的少年。


    可是裴舒雪卻覺得更膽寒了。


    那時候他才多大,十歲、還是十二歲?她兒子還在玩機器人、打遊戲的時候,他已然具備了一個成年人都不一定具備的克製和理智。


    從那之後,她自覺遠離了他,也刻意避開葉驍和他,隻當他是住在娘家、比較特殊的客人。


    相安無事這麽多年,沒想到一時不察又得罪了他。


    裴舒雪歎氣,“對不起,這次是我考慮不周,以後不會了。”


    裴肅不置可否,人總是喜歡在事情辦砸後懊悔,可是下一次依舊會犯同樣的錯,所以他從不信任何人的任何保證。


    “你……”裴舒雪是真拿他這個性子沒辦法,但為了葉家她還是要想辦法消除今晚的不愉快。


    “你是不是喜歡方果的糖?”她指了指他的口袋,“那是家老牌的食品產商,最近聽說經營不善正麵臨倒閉的風險,如果你喜歡,我將它收購下來……”


    “不用了。”裴肅打斷她,“我這人不喜歡記仇。”


    因為一般當場就報了,什麽君子報仇十年不晚,不過是當時沒能力報、安慰自己的話。


    “今日事今日畢,你不用想太多。”


    裴舒雪鬆了口氣,這就好這就好。


    “那……我派車送你回去?”


    “不。”裴肅摩挲著包裝紙,想著她剛才的話,目光落向某個身影,“我還有事。”


    裴舒雪轉頭,恰巧那邊三人也側過身,似乎正要往外走。


    她想到什麽,神色一滯,差點忘了那件事!


    “……那你忙、你忙。”她背過身,腳步匆匆的從另一邊離開,好似特別怕和他們撞上。


    裴肅盯著她的背影眯了眯眼,看來裴父的嘴並不嚴。


    “嚴秘書,你先回吧。”顧茉莉提著裙擺朝嚴恒揮揮手,“我陪翟先生去接木鐸。”


    “我還是跟著您吧。”嚴恒瞥了眼一步之遙的翟庭琛,“不看著您安全到家,我不放心。”


    “有什麽不放心……”


    “讓他跟著吧。”翟庭琛隨著她步下台階,並沒有回頭。


    早候在外麵的徐峰正要上前打開車門,就被他淡淡看過來,他一個激靈忙收回手,轉而攔住要跟上的嚴恒。


    “嚴秘書,久仰大名,請跟我來。”


    嚴恒看了看他,他麵帶微笑,姿態卻是不容拒絕,“我們坐後麵。”


    “……”嚴恒眉峰微微下壓,“有勞。”


    “應該的,很早以前我就想和你請教下了。”徐峰笑得格外熱情,“二爺總嫌我反應遲鈍、不夠機靈,如果能和你學習幾招,是我的榮幸。”


    “徐助自謙了,我哪有那資格。”


    “嚴秘書才是太謙虛,你可是深得老顧總信任,聽說曾經顧少想把你調走,他老人家不但沒同意,還斥責了一番小顧總,責怪他將私人感情帶入公事。”徐峰一臉敬佩,“這樣的能力難道不值得學習?”


    顧茉莉愕然轉頭,什麽意思,嚴恒和她哥關係不睦?


    嚴恒飛快掃了她一眼,再望向徐峰時眸光徹底冷了下來,“徐助從哪聽來的流言,老顧總向來器重顧少,怎麽可能為了我一個小小的秘書責怪親生兒子?”


    “不是嗎?都說顧少想將你趕出顧氏……”徐峰先是驚訝,隨即仿若失言般拍了拍嘴,對著顧茉莉訕笑,


    “顧小姐您別介意,我不是說嚴秘書有壞心,既然老顧總留下他,肯定有他留下的理由。”


    顧茉莉看看他,又看看嚴恒,笑容逐漸斂去。


    什麽樣的理由能讓她爸不顧她哥的意願也要留下他?寧願拂了他身為未來繼承人的臉麵,也要留下一個隨時可以被替換的秘書……


    翟庭琛步下最後一個台階,伸手打開車門,神情從始至終未曾變過。


    “先上車吧,外麵冷。”


    “翟二爺介不介意也捎我一程?”


    裴肅從後麵走來,一手插兜一手隨意的垂著,姿態閑散、肩背卻始終筆挺,仔細瞧每步間的距離幾乎等同,在他身上完美詮釋了什麽叫“站如鬆、坐如鍾、行如風”。


    這是個受過專門訓練的人。


    徐峰腦子裏閃過這個念頭,不自覺便往前站了站,擋在翟庭琛和顧茉莉身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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