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爺進屋後,先看了眼屋裏的環境。


    沒什麽特殊的地方,就是普通格格該有的房間規製,傅雅剛搬進來,也沒來得及添置什麽東西,整體很是素雅。隨後他邁步走向裏屋,也看到了遺留在榻上的棋局。


    上麵擺放的棋子布局讓四爺一看就知道自己方才猜錯了,這小格格下的不是圍棋,而是五子棋。


    倒是有些頑心。


    四爺笑了笑,心想。


    他側身坐到榻上,剛好是方才傅雅所坐的位置,似乎還殘留著些許餘香。


    四爺撚起一枚棋子摩挲,聽到腳步聲後抬頭,正好看到傅雅微微側頭,掀起簾子走了進來,隻覺眼前一亮,頓時便感受到了何為蓬蓽生輝。


    原本隻是過於簡單素雅的房間在她的襯托下,似乎也多了古人常讚的高雅氣質。


    “會下圍棋麽?”四爺問。


    “會一些,但不精通。”傅雅走過來,四爺指了指對麵,傅雅還挺高興自己不用站著伺候人,很是幹脆地坐了下來。


    四爺看她坐得紮紮實實的,動作間不見半點拖延,不禁就想到了汪格格。


    這兩個小格格雖然同日進門,但性格的確不同,四爺玩味地想,不過此時他更喜歡傅雅這態度。


    他不喜歡別人過於破壞規矩,卻也不愛別人在他麵前過於戰戰兢兢,扭扭捏捏的。


    “和爺下一盤吧。”四爺道。


    棋盤上的棋子自是有下人們收拾放回到棋奩裏,傅雅看著自己手邊裝著白棋的棋奩,又看了眼四爺那邊裝黑子的棋奩,想著方才他也沒生氣的事,大著膽子決定試探一下這位四爺的脾氣底線。


    雖說她沒想著要爭寵什麽的,可這不意味著她什麽都不會做。


    擺爛的前提是懂得自己的退路在哪裏。


    爭寵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因為人心是很複雜的。同樣一件事情,可能你前腳做出來,對方是喜歡的,後腳做出來,對方就討厭了。


    而人心又貪婪,得寵了可能就會想著一直得寵,若是一直想著如何維持得寵,人的想法隻會越鑽研越鑽牛角尖,哪天失寵了,體驗過得寵的感覺後再跌落,那感覺很容易逼瘋人。


    別說什麽保持好心態就行了。


    否則為什麽現代談戀愛的時候,有些人明知道自己的戀人是渣滓,卻總是不願意離開呢,就是因為之前花費的心思太多了,對自己來說沉沒成本太重了,能舍得幹脆離開的終歸是少數。


    而在古代,心態失衡的事情更要命,因為這位四爺在她麵前的身份不管再多變,有一個是不會變的。


    那就是他是掌控她性命的主子。在這樣一個身份麵前,她要是表現出來怨恨了……


    輕則冷落,重則喪命。


    但傅雅也不能明晃晃地表示出來,我不在乎你這個人,你愛去哪去哪,老娘一個人待著更舒服。


    這同樣也是找死!


    就算管著後院的是福晉,可她上頭依舊立著主子呢,也就是這個府裏唯一的主人——四阿哥胤禛,若他厭惡了一個人,就算福晉想要撈人也注定撈不了。


    一個封建社會皇權下被捧著長大的皇子發現自己的女人一副完全不在意自己的樣子,會有什麽想法?


    反正大部分時候不會像電視劇或者小說那樣覺得,這真是個有趣的女人。


    這種人又不缺女人,而且以曆史上雍正對李格格和年妃的行為來看,他再怎麽寵愛也沒見破了規矩耽誤了政事,甚至不影響他去睡別的女人。


    這就說明他也不是個看到美女就昏了頭的人,發現自己的格格不在意他,他很可能也會立刻將這人丟在腦後。


    單純的不受寵,和故意被冷落的下場可不同。


    所以傅雅在進府的那天就想好了,她不會在爭寵上卷,也不會故作清高。


    她願意做些討好四爺的行為,來讓自己過得更好一些,可也會在這其中表現出些許自己的性情,人一直戴著麵具要麽瘋要麽就是忘了自己的本心。


    她就當自己依舊在打工,四爺就是她要接手的唯一項目,隻是這次項目的限製比較多,容易丟命而已。


    為了項目的績效,人家在眼前的時候表現出來喜歡他又不算什麽,反正這人又不會一天二十四小時都在麵前,總有拋在腦後放鬆的時候。


    做人麽,為了活得好點,幹這種事不寒磣。


    而在這種想法下,她需要試探出這位四爺的性情,和他的底線,才好知道自己要如何做,能放鬆到什麽程度,真實的自己能表現出幾分。


    四爺此時不知道傅雅在想些什麽,他抬手從棋奩裏撚起棋子,然而指尖還沒離開棋奩呢,一隻纖纖細手便探了過來,輕輕落在了他的手掌上。


    那指尖不知如何動的,就這麽輕巧地奪走了他夾著的黑子。


    四爺眼疾手快地抓住了她的手腕,沒讓她收回。


    “嗯?想做什麽?”


    他眯眼望去,就見對麵坐著的人朝他一笑,那雙明亮如秋水般清澈的黑眸倒映著他的麵容,擺出一副無辜的模樣來,“四爺,您就讓人家和剛剛一樣拿黑棋吧。”


    她說得可憐巴巴的,四爺卻見她一邊說,還膽大地用另一隻沒被抓住的手托起了棋奩,眼見著就要在他眼皮子底下把棋奩拿走。


    “……爺還沒同意呢,你這是直接就拿了?”


    四爺故意板起臉,嗓音都刻意壓低了些,看起來像是不滿,可一旦對上他眼睛,就能見到他眼中浮現出的點點笑意。


    傅雅見他如此模樣,知道他沒生氣,感覺還可以再往前試探一點,“實在是四爺棋藝高超,我擔心輸得太快,爺覺得沒意思,就不和我再玩了,拿黑棋好歹能下先手呢,多點兒優勢。”


    四爺聽得好笑,“爺還沒開始下呢。”就說他棋藝高超了?


    “自是因為四爺看著就一表人才智勇雙全足智多謀絕頂聰明才華蓋世不同凡響,”傅雅誇讚的話想都不用想就從嘴裏一溜兒地跑了出來,一口氣說了幾個成語,才下了結論,“這圍棋自然也是難不倒四爺的,所以肯定下的精通。”


    這回四爺是真的聽樂了,連本來板著的臉也沒繼續裝下去了。


    他微微一笑,促狹道:“你這嘴巴,比你身邊的丫鬟還嘴甜些。”


    不得不說四爺被誇得還挺高興,他自是知道她是故意這麽說來討巧的。不過好話誰都願意聽,更何況說這話的人是個美人,還是個屬於自己的美人。


    而這說話的場景也是在閨房中,閨房之樂四爺還是懂的,當然不會煞風景地覺得傅雅拍馬屁是阿諛奉承行小人之事。


    “那四爺覺得,我說得有道理麽?”


    傅雅朝他眨巴眨巴眼,心中則是翻了個白眼,就知道剛剛這人在偷聽,都拿她誇巧琴的話來打趣她來了。


    還好當時她跟巧琴不是在說別人的壞話。


    四爺看她那雙大眼睛眼巴巴瞧著自己,睫毛隨她眨眼的動作一扇一扇的,隻覺似乎也輕輕扇過自己的心尖,帶來輕微的瘙癢,令他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她的臉頰。


    “行了,爺同意了,你這張嘴還挺會說的。”


    四爺隻覺手下觸感細膩柔滑,收回手時,發現自己明明沒怎麽用力,她白皙的臉頰卻依舊殘留了些許薄紅。


    他撚了撚指尖,頗有點意猶未盡,就是不好再又來一回。


    這麽不經碰麽,四爺漫不經心地想。


    傅雅沒覺得痛,自是不知道自己臉上留了印記,隻笑眯眯地在四爺允許後把兩人的棋奩交換了下,還不忘再拍一個馬屁,“四爺大氣。”


    隨著時間流逝,棋盤上落下的棋子越來越多,四爺發現傅雅還真沒自謙,這下棋的水平雖然說不上爛,可也就是普通的棋力,以至於下著下著,四爺還能有大半精力放在其他地方,和傅雅閑聊起來。


    “你多大了?”


    傅雅盯著棋盤上的棋局,腦袋裏想著自己該下哪,嘴裏還沒忘回答,“回四爺,今年十五了。”


    十五?居然不是十七八歲?


    四爺心中有點意外,主要是四爺也沒忘了傅雅站著時的身高,雖隻是粗略一瞥,卻看得出比他這後院的女子都要高了。


    李格格她們隻到他胸口位置,這富察氏怕是能到他耳垂旁。


    這以後該不會還要再長吧?


    四爺琢磨著日後強身健體的事情,雖說他沒其他兄弟擅長騎射,可多練習些,他這年齡身高也還能竄一竄往八尺男兒方向走的,主要是四爺覺著總不好隻比自己的女人高那麽半個頭。


    四爺想著這些時,傅雅也想好了自己該下哪裏,她落下自己的黑子,抬頭示意該四爺了。


    四爺看了眼棋盤,隻略微想了想,便落了子,又問她,“怎麽想著洗了頭?”


    傅雅看著棋盤,不自覺地左手便撐著下顎了,“今天難得出個太陽呢,雖然有篦子可以梳頭,可還是洗個頭更清爽些,也更舒服。”


    四爺看她左臉頰被撐得微微鼓起,手便又有些蠢蠢欲動了。不過想著她皮膚嫩,還是克製住這想法,伸出的手轉而落到她胸前的發辮上,朝著自己的方向輕輕拉了拉。


    這距離已經足夠他聞到傅雅發絲上的氣味。


    他鼻尖嗅了嗅,沒聞到什麽氣味。


    “怎麽沒用發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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