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蘭的正式英文名稱為hends”(這個單詞的本意是指“地下的、下麵的”)恰好說明這個國家的地理特征:位於海平麵以下二至六英尺的低窪地帶。假如再有一次史前規模的大洪水,阿姆斯特丹、鹿特丹和其他所有重要城市將全部葬身海底。


    正是這種險惡的自然環境成為荷蘭走向繁榮發展的動力源泉。在北海岸邊狹窄的沼澤地上,人們很難創造出更多的空間來立國興邦。但是,在人與自然艱苦卓絕的鬥爭中(這是一場鬥智鬥勇的惡仗),最終,荷蘭人取得了勝利。在對抗中,無情的大自然使他們堅忍不拔、居安思危。畢竟,我們所生活的這個世界並非一無是處。


    當羅馬人在公元前50年第一次踏入這片偏遠的土地時,這裏遍地沼澤,一條狹窄的海岸沙丘,從比利時延伸到丹麥,守護著這片沼澤地以抵擋北海的驚濤駭浪。無數大小河流穿過這條沙丘帶,奔向海洋。其中最為著名的河流有萊茵河、默茲河及斯海爾德河。這些河流不受高壩河穀的阻隔,在低地上隨心所欲地縱橫交錯。每逢春季,它們都會任意改變河道,將陸地變成島嶼,將泥土衝刷得毫無痕跡。在13世紀的一次洪災中,70個村莊一夜之間化為烏有,10萬居民轉眼間葬身水底。這絕不是聳人聽聞。


    與相鄰生活在堅實土地上的佛蘭芒人相比,早期的荷蘭人生活的環境實在是太惡劣了,但是後來奇跡發生了。也許是因為波羅的海的水溫或者鹽度發生了奇異的變化,荷蘭人發展的機遇就來了。一天早晨醒來,出乎荷蘭人的意料,他們發現那種叫做鯡魚的波羅的海魚突然集體來到北海海域,並且從此定居下來。當時,幾乎所有歐洲人在每個星期五都要吃魚,而且魚類是那時人類的主食,於是鯡魚的集體搬遷導致了一大批波羅的海城市的衰亡,與此同時荷蘭港口卻因此繁榮發展起來了。從此,這些荷蘭城市就源源不斷地向南歐各國出口魚幹,就像現在出口罐裝魚一樣。然後,由鯡魚貿易產生糧食貿易,由糧食貿易又推動了與印度的香料交易。自然而然地,荷蘭這個貿易之國就迅速崛起了。


    但是,命運之神又將這一切現實因素拋到九霄雲外,將所有這些低地國家並入了哈布斯堡大帝國之中,並且命令這些強壯的農民和漁夫服從哈布斯堡壞脾氣的軍官的命令。這些農民和漁夫雖然沒有得到上天的眷顧,但是他們卻有鐵拳以及實用主義,而統治他們的那些軍官們卻孤傲乖戾,不切實際,他們隻是在一個絕對集權的宮廷中受過嚴格的訓練,生活在西班牙式的城堡中,離群索居。這兩類人當然水火難容,專製的統治必然導致反抗。於是,由此引發了荷蘭長達80年的為自由而戰的鬥爭,最終低地國家的人民迎來了自由。


    新的統治者是一些實用主義者,他們深知“得道多助,失道寡助”的道理,尤其是在利益分配上,他們努力做到自己生存也讓別人生存。因此,他們向那些在其他國家因信仰等原因遭受迫害的人伸出了熱情之手,給他們以款待和保護。大部分得到蔭庇的人(除了一小撮卑微的英國持不同政見者)都對這個國家感恩戴德,他們逐漸成為了這個國家的重要公民,在這裏獲得了新生。在他們的故國,那些統治者將他們的財產剝奪殆盡,將他們的固定財產全部沒收,但是知識和能力是剝奪不了的,於是他們逃亡來到荷蘭時還帶來了非凡的才幹與能力。他們無私地為新祖國貢獻著自己的才智,為荷蘭的貿易與文化發展帶來勃勃生機。當獨立戰爭結束後,擁有100萬人口的荷蘭,從廢湖湖底的低地城鎮中迅速崛起,勇敢地擔當起統治歐亞大陸的重任,並保持了整整三代的霸業。


    他們將大量的錢財用於置備家業,購買莊園和外國名畫(本國的作品理所當然遠遠不及外國的作品),過著養尊處優的生活,終日沉湎在歌舞升平中。他們盡量想使鄰人忘記他們這些財富是從何而來,但是不久,財富也不再來了。所謂“好花不常開,好景不常在”,凡事都是盛極而衰,尤其是人氣。當這些人不再保持積極進取的活力時,他們很快就會失去曾經擁有的一切,無論是財富還是思想。


    19世紀初,荷蘭的末日終於降臨了。拿破侖(這位法蘭西皇帝隻在戰爭需要時才研究地理)宣布,低地國家隻是法國三大河流萊茵河、默茲河和斯海爾德河衝積而成的一塊三角洲而已,因此從地理學的角度看,它們理應歸屬法蘭西帝國。拿破侖在一個文件上潦草地畫下一個大大的“n”(拿破侖的姓氏napleon的開頭字母),就決定了低地三國(指荷蘭、盧森堡和比利時——譯者注)的命運,從此荷蘭從地圖上消失了,而成為波拿巴帝國的一個臣屬國。 圍湖造田水閘


    1815年,荷蘭重獲獨立,並恢複了從前的活力。它的殖民地的麵積比本國國土大62倍,阿姆斯特丹和鹿特丹成功地保持著印度產品集散中心的地位。這個國家從來就不是工業國家。荷蘭本土嚴重缺乏礦產資源,隻是在最南部有質地一般的煤礦。所以,荷蘭為其殖民地提供的材料尚不及這些地區進口總額的6%。但是,爪哇、蘇門答臘、摩鹿加、婆羅洲和西裏伯斯這些地區都需要大量的資金以發展茶園、咖啡園、橡膠園以及奎寧種植業,因此它們對資金的需求鼓勵了阿姆斯特丹的股票交易,使這座城市成為當時歐洲的股票交易中心。各地的商賈甚至各國政府往來於此,到這裏來籌措資金,並進行各種商業交易,整個歐洲也是在這裏通過往來的商船與世界各地進行交易,並促使當時荷蘭的造船業躍居世界第八位。


    荷蘭國內水路運輸的商船總噸位居世界第一。其境內河網密布,水道四通八達,十分便捷,所以在荷蘭,成本低廉的運河小船成為鐵路運輸最危險的競爭對手。因為,荷蘭人的時間觀念不強,在這個國家,無論是男人、女人、奶牛、馱馬還是家犬,都有著慢悠悠的生活節奏。


    荷蘭境內的許多運河實際上隻是排水渠而已,因為這個國家四分之一的領土根本稱不上是什麽陸地,而是人們通過人工排水的方法,從魚兒和海豹手裏奪來的一小塊海底罷了。荷蘭人用人工方法將海水排幹,然後時刻留意著這些得之不易的土地,以防意外。自從1450年以來,他們已經增加了上千平方英裏的國土麵積,這些都是通過排幹沼澤、圍湖造田的方法獲得的。實際上,圍湖造田的工程並不難,隻要你懂得方法。首先,你在選中的水域或者沼澤地周圍築上一道堤壩;然後,再到堤壩外開鑿一條又深又寬的運河,使之與最近的河流相通,以便今後運河可以通過一係列複雜的水閘係統將堤壩中的水排到河流中;最後,你還要在大壩上建造一些風車,並給這些風車裝上一台抽水泵,然後其餘的一切就由風和一個小小的汽油發電機解決了。當堤壩中的水被抽幹,排入運河之中,你還要在新的堤圍澤地中開挖許多平行的溝槽,讓你的風車與抽水泵繼續排幹地下的水,就這樣,幹燥的陸地出現了。


    這些堤圍澤地的麵積有的廣大到能供兩萬多人居住。如果能把艾瑟爾湖的水全部排幹,那裏至少可以居住10萬人,但是這個工程耗資太大,而目前幾乎所有的國家都瀕臨破產(作者寫此書的年代正值西方國家經濟大蕭條時期——譯者注)。由於這個國家四分之一的領土是堤圍澤地,所以我們就不難理解為什麽荷蘭政府的“河流、運河與堤岸部”每年的開支都要遠遠高於政府其他部門的開支。


    奇怪的是,這個國家的東西兩部分形成了一個奇妙的對比。荷蘭東邊,海拔稍高一點兒,但是發展卻不盡如人意,很久以前它曾是歐洲大平原與海洋相接之處,而西邊的低窪地帶是後來由萊茵河、默茲河和斯海爾德河三大河流衝積而成的沼澤三角洲。現在,西部低地繁榮富裕,而東部“高地”卻幾乎是個不毛之地。這片東部“高地”在過去千百萬年中一直是北歐冰河卸放冰礫和卵石的地方,所以這裏的土質與新英格蘭(指美國東北的緬因、佛蒙特、新罕布什爾、馬薩諸塞、羅得島、康涅狄格六州——譯者注)相似,沙性很大。這裏的麵積占國土麵積的四分之一,根本是不能用於農業生產的(法國隻有不足15%的土地不能用於農業生產,德國隻有9%)。這就意味著,本已人滿為患的荷蘭王國(荷蘭平均每平方英裏居住625人,法國為191人,俄國隻有17人)不得不背上這個沉重的包袱。


    堤壩


    由於荷蘭東部與西部,繁榮地區與貧瘠地區之間存在著如此明顯的差距,因此荷蘭一些重要城市幾乎都分布在堤圍澤地中心的那一小塊三角地帶上。阿姆斯特丹、阿勒姆、萊頓、海牙、代爾夫特以及鹿特丹相互緊鄰,幾乎連成一片,與那條著名的沙丘帶也相隔不遠。就是在這道“堤防”的腳下,三個世紀前,荷蘭開始走向富強,而且正是在那時,荷蘭商人首次從波斯和亞美尼亞買回了一種球形花,它很像穆斯林婦女頭上纏著的圍巾,在荷蘭,人們叫它鬱金香。從此,這種可愛的小花便成為荷蘭的“國花”。


    荷蘭小得可憐,一輛老式的老爺車用幾小時就會帶你從一頭跑到另一頭。和阿提卡地區一樣,位於萊茵河、北海與艾瑟爾湖之間的這塊彈丸之地對世界藝術與科學作出了很大的貢獻,如果按照人口數量及國土麵積的比例來計算,甚至比所有國家的貢獻都要大。雅典誕生於一座荒山的一塊頑石上,荷蘭則誕生於一片水澤泥沼中。但是,這兩個地方突然崛起的條件是相同的,它們都擁有優越的商業地理位置。在漫長的歲月中,兩個民族擁有自強不息的精神,並對世界產生了好奇心,由此引導希臘與荷蘭走向文明與輝煌,並造就了兩個民族旺盛的精神活力與不竭的探險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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