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洲像澳大利亞大陸—樣,是一塊非常古老的大陸的殘留部分。早在不知多少百萬年以前,這塊大陸就已經消失在海底。直到最近的地質時代,非洲和歐洲這兩塊大陸還是相連的。阿拉伯半島(阿拉伯半島隻是撒哈拉地理上的延續)和馬達加斯加島(馬達加斯加島擁有非洲、亞洲和澳大利亞三大洲的所有動植物)的存在似乎可以表明——早在地球生命初現之時,這三塊大陸就彼此相連。


    其實情況很複雜,我們隻有找到足夠的證據才可以得出“是這樣而不是那樣”的結論。同時,提出這些理論也不是件壞事。這些理論告訴我們:我們這個地球表麵是不斷發生變化的——從昨天到今天,沒有任何事物是完全相同的。100萬年以後,我們的後代看著我們的地圖,將會難以掩飾其驚訝的神情,就好像我們現在端詳著第三紀或誌留紀時代的假定地圖一樣,我們會問:“這可能嗎?”


    非洲


    這塊最終得以保全的古老的大陸,這塊有史以來未發生任何變遷的陸地,是由兩部分組成的,即赤道以北的廣闊的方形土地和赤道以南較小的三角形土地。這兩塊土地在地理上卻遭遇到相同的不幸。它們的外圍邊緣部分比內地高,因此內地形狀看上去就像一個巨大的茶碟。這種地理條件和澳大利亞一樣,如我們分析過的那樣,對整個國家來講是十分糟糕的。茶碟高高的邊緣阻擋了海風深入內陸,內地極容易變成沙漠,而且還使內地失去了通往大海的天然通道。非洲的河流衝破無數崇山峻嶺後,蜿蜒流過所有高低起伏的地區,最終流入海洋。這意味著這些河流會變成沒有絲毫利用價值的瀑布和使人們飽受其苦的險灘;意味著船隻不能通過這些河流航行到內地;意味著必須得等待人工港口和公路建成,非洲的貿易才能開展起來。簡而言之,意味著與世隔絕。


    在大多數人看來,非洲僅僅是一塊“黑色大陸”。通常,人們會把熱帶森林和黑人聯係在一起。實際上,雖然非洲麵積達1130萬平方英裏(是歐洲麵積的3倍),但其中三分之一是沙漠,沒有多大價值。非洲人口約1.4億,可分為三個人種。首先是黑人,即黑種人,另外兩個種群是閃米特人和含米特人,膚色從深棕色一直到象牙般的白色,深淺不一。


    通常,黑人較之於他們淺皮膚的鄰居更能給我們留下深刻印象。這不僅是因為第一次見到他們時感到多麽奇特,更是由於我們的祖先錯誤的經濟觀念,把他們從森林中趕出來,當作廉價的勞動力在全世界兜售。每每想到我們祖先這些可恥的行為,就使我們感到不安。因為黑人奴隸製不僅僅是黑人遭受到的最大不幸,也是白人民族的最大恥辱。我們稍後會再回到這個話題上來,現在我們要先談談黑奴製度產生之前的非洲本來麵目。


    希臘人對埃及以及那些居住在尼羅河穀的含米特人很熟悉。含米特人在很早以前就占據了北非,把當地那些膚色比他們黑的民族驅趕到南方蘇丹的方向,將地中海北部沿岸據為己有。“含米特”是個非常含糊的名稱,他們沒有像我們所看到的瑞典人和中國人那樣有著鮮明的民族特征。含米特人是雅利安人和有少量黑人血統的閃米特人的混合人種,其中還夾雜著在這些侵略者首次入侵時就已存在的許多古老種族的特點。


    含米特人到達非洲的時候,可能還處於遊牧部落的發展階段,他們分散在整個尼羅河流域,進而向南深入阿比西尼亞,向西遠至大西洋沿岸。阿特拉斯山脈的柏柏爾人是純正的含米特人,撒哈拉的許多遊牧部落也是含米特血統。如今的阿比西尼亞人則完全和閃米特人混合,失去了大部分含米特民族的特征。生活在尼羅河流域的瘦小的農民,也是含米特血統,但是數千年中,他們與其他種族通婚,已經看不出含米特人的特征了。


    一般來說,當我們對不同的種族進行區分時常常依據他們的語言。然而,在非洲,語言的幫助很小。在這裏,有隻講含米特語的閃米特部落,有隻講阿拉伯語的含米特部落,而古埃及信奉基督的科普特人卻是唯一保留了古代含米特語的民族。希臘人和羅馬人像我們一樣對此大惑不解。他們解決這個難題的辦法,就是把來自那片森林的狹窄地帶的所有人都稱為“埃塞俄比亞人”或“黑臉人”。他們對這些人建造的金字塔驚歎不已,對斯芬克斯像上黑人式的厚厚的嘴唇深感詫異,這是不是含米特人的嘴唇呢?問問教授們去吧!他們對長期受苦受難的農民們所表現的忍耐力、數學家的智慧和物理學家的博學佩服得五體投地。但是,他們好像從未費心去打聽一下這些人的來曆。他們將這裏的人統稱為“埃塞俄比亞人”。


    我要警告你們,如果要去北非,一定不要僅僅因為那裏的人膚色深就把所有的人一概稱為“黑人”。他們會對此很反感,而他們中的一些人可稱得上是世界上最勇猛的鬥士,他們的體內流淌著那些曾經征服了整個西亞的埃及戰士的熱血,他們甚至可能是那些有閃米特血統的迦太基人的後裔,正是迦太基人一度差點兒奪取了羅馬在地中海的統治權;他們也可能是不久以前橫掃整個南歐的阿拉伯征服者的子孫;或許,他們是那些阿爾及利亞族長(當法國試圖征服阿爾及利亞,當意大利試圖染指突尼斯時,這些族長們進行了激烈的反抗)的後代,雖說他們的頭發略有點兒彎曲。你要記住1896年那個可怕的日子——在那一天,這些頭發像絨毛似的埃塞俄比亞人曾把白皮膚的意大利人扔進了紅海。


    含米特人是歐洲人成功地越過地中海後見到的第一批人。至於閃米特人,需要補充的也不多。當漢尼拔將軍帶著馴化的大象驅入波河平原時,歐洲人就與他們進行過非常慘烈的接觸。奇怪的是,一旦迦太基被消滅,通往非洲的道路就暢通了。然而,令人費解的是,很少有歐洲人想借此機會弄明白被羅馬人命名為努米底亞的那片浩瀚的沙漠後麵到底隱藏著什麽。


    前往奴隸海岸


    在所有的帝王中,尼祿是真正對探索非洲感興趣的一位。他的遠征探險隊最遠曾到過法紹達(現名科多克,位於蘇丹南部——譯者注)。30年前,此地差點兒成為法英戰爭的導火索。但是,即使在遙遠的當年,尼祿的尼羅河探險隊似乎也不是走得最遠的白人。現在看來,迦太基人可能早在許多世紀以前就已經穿過撒哈拉,光顧過幾內亞灣了。隻是,迦太基人已經滅亡,關於中非的一切資料都無處可尋了。而撒哈拉這個障礙把最勇敢的探險者都嚇跑了。當然,他們本來可以沿海岸地帶探險,但是,由於這些海濱地區幾乎沒有港口,所以淡水供應成了幾乎無法克服的困難。非洲的海岸線隻有1.6萬英裏,而麵積隻有非洲三分之一的歐洲卻有長達2萬英裏的海岸線。船員無論想在非洲沿海的任何一個地方登陸,都不得不在距陸地許多英裏以外的地方拋錨,然後乘著敞篷的劃艇穿過驚濤駭浪,到達海岸。這個過程極為艱險,很少有人敢去嚐試。


    所以,直到19世紀初,我們才對非洲的地理情況有所了解。而且,即使在那時,這些信息也是偶然獲得的。因為葡萄牙人(首次探險非洲西海岸的探險者)正在遠征印度的途中,對這塊到處是赤身裸體的黑人的土地毫無興趣,而環航非洲南部是他們到達印度和中國的必經之路。他們就像一個盲人在摸索著走出一間漆黑的屋子,小心翼翼地沿非洲海岸前進。他們碰巧“撞上”亞速爾群島、加那利群島、佛得角群島。最後,他們終於在1471年到達了赤道。接著,1488年,葡萄牙航海家迪亞士探明了好望角的確切位置。1498年,達·伽馬經過好望角,確立了從歐洲到印度的最短航線。


    新航線發現後,非洲又一次受到了冷落。對航海來說,它是一個攔路虎:這裏要麽炎熱幹燥,要麽炎熱潮濕,居民都尚未開化。16世紀和17世紀的船長們在前往東方的途中,每當受到壞血病威脅,船員大量死亡,迫使他們必須采購新鮮蔬菜時,便不得不在亞速爾群島、阿森鬆島、聖赫勒拿島停靠。對他們來說,非洲大陸不是一塊什麽好地方,他們對此敬而遠之。若不是那位曾在新世界任牧師的人大發慈悲,這片遼闊的大陸上可憐的異教徒仍會如從前一樣繼續過著平靜的生活。


    拉斯卡薩斯(在美洲的西班牙傳教士、曆史學家——譯者注)的父親曾隨哥倫布首次出航美洲。拉斯卡薩斯被任命為墨西哥恰帕斯州的主教,作為對他工作的酬勞,他得到了一塊土地以及生活在這片土地上的印第安居民。換句話說,他自然而然地成了一個和大家一般無二的奴隸主。當時生活在新世界的西班牙人都擁有一定數量的奴隸為其服務,如同其他許多不合理的製度一樣,這種製度壞透了,但它卻得到了社會的認同,因為全體犯罪就等於無人犯罪。終於有一天,拉斯卡薩斯突然清楚地意識到對於這塊土地原本的主人來說是多麽的不公平,這項製度是多麽的可惡。這些原來的土地所有者們被迫去礦山勞動,幹奴仆們幹的所有活兒,而當他們還是自由人時根本碰都不會碰這些活兒。


    於是,拉斯卡薩斯前往西班牙,試圖對此采取措施。當時大權在握的吉麥內茲主教是伊麗莎白女王的懺悔牧師。他認為拉斯卡薩斯的想法是對的,就任命他為“印第安人的保護人”,並派拉斯卡薩斯返回美洲寫一份調查報告。拉斯卡薩斯回到墨西哥後,發現他的上司們對這個問題非常冷淡。那些基督徒們任意驅使印第安人,就像對待田裏的牲畜、天空中的鳥兒和海裏的魚一樣。如果某件事情會打亂新世界的整個經濟結構,而且會進一步嚴重影響西班牙人的利益,為什麽還要去做呢?


    拉斯卡薩斯對上帝賦予的使命極為認真,後來他想出了一個好主意。印第安人死也不願為奴,這一點在海地已得到了證實——在不到15年的時間裏,海地印第安人的數量由100萬銳減至6萬,而非洲的黑人卻好像對做奴隸並不介意。1516年(新世界曆史上一個恐怖的日子)拉斯卡薩斯公布了他那篇為了徹底解放黑人奴隸的著名的人道主義方案——每個居住在新西班牙的西班牙人,都有權買入12個非洲黑人為奴,允許印第安人回到原有的那些農場裏。可是原有土地中的良田已經被西班牙移民霸占了。


    可憐的拉斯卡薩斯在有生之年真正認識到他做了些什麽。他是一個正直的人,他對自己所做的事感到羞愧無比,隱居在海地的一個修道院裏。後來,他又重新回到政治生活,想為不幸的土著黑人爭取人道,但沒有人理睬他。1556年他去世的時候,新計劃正在緊鑼密鼓地實施,印第安人更被牢牢地束縛在土地上,同時,非洲奴隸貿易也正進行得如火如荼。


    存在了300多年的奴隸貿易,對非洲意味著什麽呢?我們隻能根據流傳下來的很少的資料猜測一二。真正捕獲奴隸的工作並不是白人親自幹的,而是阿拉伯人。因為北非逐漸皈依了伊斯蘭教,阿拉伯人可以自由出入整個北非,並且獨攬了這樁非法勾當。自1434年以來,他們就開始不時地把整船的非洲黑人賣給葡萄牙人,但是直到1517年,販賣奴隸才成為阿拉伯人的一項巨大的貿易活動。這是個發大財的買賣。查理五世(著名的哈布斯堡王朝)曾將一項特權賜予他的一位佛蘭芒朋友——允許他每年各運送4000個非洲黑奴到海地、古巴和波多黎各。這個佛蘭芒人馬上以2.5萬個金幣的價錢將此項特許狀賣給了一個熱那亞投機家,那個熱那亞人又轉手將此項特權倒賣給了一個葡萄牙團體。之後,這些葡萄牙人前往非洲,與阿拉伯商人接洽。於是,阿拉伯商人們襲擊了許多蘇丹部落,直到他們湊夠了1萬個奴隸(還要把航途中損失的奴隸數目考慮在內),這些奴隸被塞進令人作嘔的大船艙裏,遠渡重洋。


    關於這條新的生財之道的各種傳言不脛而走。教皇的正式命令曾將世界分為兩半,一半歸西班牙,一半歸葡萄牙,這一劃分使得西班牙人無法染指非洲的奴隸貿易。這樣一來,葡萄牙人就獨占了買賣運送黑奴的生意。後來英國和荷蘭打敗葡萄牙後,這兩個基督教國家馬上獨占了奴隸貿易這塊肥肉。它們源源不斷地向全世界供應“黑色象牙”(布裏斯托爾和倫敦的商人對黑奴的戲稱);直到1811年,議會才通過了一項法案,規定對販賣運送奴隸處以刑事重罪,即罰金和放逐。但是,從1517年至1811年,這是多麽漫長的一段歲月啊,而且甚至在1811年以後,盡管有英國軍艦的監視也未能阻止奴隸走私的進行,這項活動還是又持續了30年。直到19世紀60年代初期,所有的歐美國家明確廢除了奴隸製,奴隸走私才算終告結束(阿根廷於1813年廢除;墨西哥於1829年廢除;美國於1863年廢除;巴西於1888年廢除)。


    奴隸貿易在歐洲的統治者和政治家眼中有多麽重要,可以從他們為自己國家壟斷奴隸販賣專營權所做的努力中得到證實。由於對奴隸貿易的優先權遭到了英國人的反對,西班牙拒絕繼續與一些英國商人簽署奴隸貿易合同,結果差點兒引發兩國兵戎相見。著名的《烏得勒支和平條約》中的一項條款明確規定,把荷蘭對西印度群島奴隸貿易的專營權轉讓給英國。荷蘭人早在1620年就把首批非洲黑奴運到了弗吉尼亞。為了加速奴隸貿易,他們在威廉和瑪麗統治期間曾通過了一項法案,使其殖民地可與全世界進行奴隸貿易。實際上,本因可笑的疏忽而應該失去新阿姆斯特丹的荷屬西印度公司,正是因為從奴隸貿易中大發橫財才免於破產。


    有關奴隸貿易,我們掌握的數據極少,因為奴隸貿易者們通常對他們的生意並沒有什麽科學態度。但是,僅僅是我們掌握的那一點點材料,就足夠讓人們瞠目結舌了。法國的紅衣主教拉維日裏——迦太基的大主教,創建著名的白神父會(一個在北非做了許多善事的傳教士團體)——非常熟悉非洲事務,據他估計,奴隸貿易使非洲每年至少流失200萬人口,其中包括在艱難航程中喪生的人們,包括那些因為年齡太小無勞動能力,所以被扔去喂野獸的孩子,以及那些被運往世界各國的奴隸。


    一位非常資深的法官利文斯頓博士認為,每年被掠奪的奴隸數目(略去那些被遺棄死去的奴隸)是35萬人,其中隻有7萬人能到達大洋彼岸。


    1700年至1786年間,活著到達了牙買加的奴隸至少有60萬。在這一時期,英國的兩個很小的奴隸販賣公司把200萬多奴隸從非洲運到了西印度群島。18世紀末,利物浦、倫敦和布裏斯托爾擁有200多艘船,可以容納4.7萬名黑人,定期往返於幾內亞灣和新世界之間。1791年,當貴格會教徒和反蓄奴主義者開始反抗奴隸販賣這一暴行時,沿貝寧灣進行了一次奴隸貿易的考察,結果表明:英國有14個據點,荷蘭有15個、葡萄牙有4個、丹麥有4個、法國有3個。英國公司裝備精良,控製了整個奴隸貿易市場的二分之一,另一半由其餘4個國家分享。


    對於這些發生在非洲大陸上駭人聽聞的勾當,我們以前所知甚少,直到很久之後,當英國當局決心徹底根絕這種暴行,並前往非洲就此事進行詳細調查時才真相大白,幹這一勾當的罪魁禍首中還包括當地土著部落的酋長。他們隨意出賣自己的族人,就像18世紀的德國統治者,為了平息弗吉尼亞和馬薩諸塞的小叛亂,把他們自己招募的士兵出賣給英國人一樣。這樁勾當的組織工作卻一直掌握在阿拉伯奴販手中。這一點非常令人費解。《古蘭經》極力反對這種暴行,而且一般說來,在對待奴隸的態度上,穆斯林教義要比那些基督教法令寬容得多。根據白人的法律,一個女奴和她的主人所生的孩子仍是奴隸,但根據《古蘭經》教義,這種孩子應該隨其父親當成自由人對待。


    後來,那個罪大惡極的比利時國王利奧波德(指利奧波德二世——譯者注)開發剛果,需要大批的廉價勞動力來為他工作,又使得葡萄牙殖民地安哥拉和剛果盆地之間的奴隸貿易暫時複活了。這簡直是曆史上最奇妙的現象,一個現代民主國家的王位上竟坐著這麽一個戴著王冠的中世紀無賴。幸運的是,當卑鄙可恥的老家夥咽氣的時候,比利時政府已經接管了剛果自由邦,這就意味著,靠買賣人口牟取暴利的生意最終結束。


    由此,白人和黑人的關係從一開始就非常不幸,且越往後越糟,其中原因我盡可能用幾句話說明。


    在亞洲,白人所麵對的民族要麽和他們一樣文明開化,要麽比白人文明程度還高。這也就意味著那些亞洲民族完全有能力進行回擊,而且白人們必須小心行事,否則會自討苦吃。


    19世紀20年代幾乎使荷蘭喪失在爪哇的統治的蒂博·尼哥羅戰爭(1825—1830年爪哇人民反對荷蘭殖民者的大起義——譯者注),50年代的印度大起義、日本的大規模驅逐外國人運動、1899—1900年中國的義和團運動以及目前仍動蕩不安的印度等,諸如此類的情況都使白人不敢掉以輕心。在澳大利亞,白人碰到的是貧窮愚昧的石器時代早期的殘存者。他們可以隨意地殺掉這些土著,而且毫不愧疚,就像殺掉那些吃他們綿羊的澳洲野犬一樣無情。當白人到達美洲時,那裏的大部分地方實際上還荒無人煙。生活環境較好的中美洲高原地區和安第斯山脈的西北部(墨西哥和秘魯)人口密集,而其他地方則人跡罕至。為數不多的遊牧民族,很容易就被消滅,疾病和衰敗把剩餘的人們趕上絕路。


    非洲的情況迥然不同。在非洲,盡管遭受著種種虐待,諸如奴隸製、疾病、陷阱、非人的待遇等,這裏的人種仍然無法滅絕。白人早晨毀滅的一切,一夜之間就會恢複原樣。可是,白人還是要拚命地搜刮黑人的財富,其結果是史無前例的血腥大屠殺。這是一場白人的槍支彈藥和黑人旺盛的繁殖力之間的較量。


    讓我們找張地圖,大致了解一下非洲目前的情況。


    籠統地說,非洲可分為七個部分。我們從左上角西北部開始,這裏是臭名昭著的巴巴利海岸,我們的祖先每次從北歐駛向意大利和地中海東部地區的各個港口時不得不路過此地,這裏總使他們心懷恐懼。因為,這裏正是可怕的巴巴利海盜出沒的地方,過往人們一旦落入這些海盜手中,就意味著要當多年的奴隸,直到家鄉的親人籌到足夠的錢,才能把他們贖回去。


    非洲沼澤


    整個地區全是崇山峻嶺。這些高山揭示了為什麽這裏的國家仍然在照老樣子發展,為什麽直到今天仍未被白人真正征服。此地危機四伏,險峻莫測,遍地溝壑縱橫,到處可設埋伏,搶劫團夥襲擊完目標之後,便逃得無影無蹤,讓他們的受害者們一籌莫展。


    相對來說,飛機和遠程大炮在這裏沒什麽用處。就在不久前,西班牙人還曾多次慘敗在裏夫人(指住在北非裏夫山地區的柏柏爾人——譯者注)手中。我們美國人的祖先就聰明多了,他們每年向統治這裏沿海地區的蘇丹們進貢,而不會拿自己的海軍和名譽去冒險遠征那些不許白人涉足的港口,他們在阿爾及爾和突尼斯設有特別領事,其任務就是安排他們那些被俘屬下的贖金問題。另外,他們還資助一些宗教組織,目的是為了設法營救那些不幸落入摩爾人手中的水手。


    從政治角度來看,非洲大陸的西北角目前可分為獨立的四個部分,但四個部分全都聽命於巴黎。滲透和占領的進程始於1830年,一次無關痛癢的衝突是戰事爆發的直接導火索,而真正的原因是海盜,他們是西北地中海地區長久以來的害群之馬。


    在維也納會議上,歐洲列強一致決定“必須采取行動”,來消滅地中海地區的海盜行為,但應該由哪個國家來完成使命呢?這就難決定了。因為,成功者就會為自己額外留一些疆土,而這樣一來,對其他國家就不公平了——這是所有外交談判過程中上都會發生的事。


    就在這時,有兩個阿爾及利亞猶太人(許多個世紀以來,北非的所有事務都掌握在猶太人手中)向當屆法國政府提出糧食索賠,這些糧食是拿破侖時代以前他們發給法國政府的。這是舊世界和新世界的檔案館中都有材料記載的索賠中的一個案例。在過去的兩個世紀以來,許多不和也都源於此。如果國家也可以像個人那樣付清自己的賬單,我想我們所有人就會幸福安全多了。


    在關於那筆糧食欠款的談判過程中,阿爾及爾代(671—1830年阿爾及爾、舊時突尼斯和的黎波裏統治者的頭銜——譯者注)某一天突然發怒,派人襲擊了法國領事館。結果是法國封鎖了阿爾及爾,並向阿爾及爾開火(此事或許是事故,但一旦軍艦介入,這種行動就在所難免)。法國遠征隊橫渡地中海,於1830年7月5日攻入阿爾及爾,阿爾及爾代成為階下囚,後遭流放,戰火越燒越濃烈。


    阿爾及爾的山民們擁立了一個領袖阿卜杜卡迪爾,他是個虔誠的穆斯林教徒,極富智慧和勇氣。他帶領阿爾及爾人民堅定不移地反抗侵略者達15年之久,直到1847年才被迫投降。他投降前,法國人曾向他許諾,如果放下武器,就可以留在祖國,但侵略者沒有遵守諾言,將他押到法國,不過拿破侖三世放了他,條件是不得再幹涉其祖國的和平。阿卜杜卡迪爾後來隱居在大馬士革,將他的餘生獻給了哲學研究,做了許多善事。1883年他在大馬士革去世。


    早在阿卜杜卡迪爾去世之前很久,阿爾及利亞的最後一次起義就被撲滅了。如今,阿爾及利亞隻是法國的一個省。它的人民有權推選他們自己的代表,在巴黎的議會中維護他們的利益。阿爾及利亞的年輕人可以“光榮地”參加法國軍隊,但不是想去就能去的。不過,從經濟角度來看,法國的確做了大量有益於改善其新成員生活條件的工作。


    阿特拉斯山脈與海洋之間有一塊平原,名叫特爾,盛產糧食。閃特高原因散布著許多小鹽湖而聞名,是片牧業區,山坡地帶越來越多地用來發展葡萄園、釀酒業,同時修建了大型水利灌溉工程,使熱帶水果的種植成為可能,從而可以滿足歐洲市場的需求。在這裏,人們還探明了銅礦和鐵礦的儲量,並且有鐵路與地中海的三個主要港口阿爾及爾、奧蘭和比塞大相連。


    阿爾及利亞東部是突尼斯,它名義上是個獨立國家,有自己的國王,但實際上,自1881年起,它其實已成為法國的保護國。因為法國沒有過剩的人口,所以這裏大多數移民都是意大利人。他們來到這裏與猶太人進行激烈的競爭。幾個世紀前猶太人遷到突尼斯的時候,突尼斯還是土耳其的領地。猶太人在這裏要比在基督徒統治的國家有更多的生存機會。


    緊靠首都突尼斯的斯法克斯市就是全國最重要的城市了。2000多年前,突尼斯要比現在重要得多,當時它是迦太基的一部分,這個曾經可容納220艘船隻的港口至今依稀可辨,但留下的遺跡卻很少,因為當羅馬人真的想幹什麽的話,他們會幹得很徹底。他們對迦太基的仇恨(出於恐懼和嫉妒)是如此強烈,以至於當他們在公元前146年終於占領了這個城市之後,沒有留下一所完整的房屋。他們把整個城市夷為平地,被燒成灰燼的廢墟靜靜地躺在如今距地下16英尺的地方。誰能想到,這片廢墟曾是一個擁有百萬居民的城市?


    非洲的西北角是蘇丹統治的摩洛哥公國。現在該國仍有蘇丹,但自1912年以來,他隻是法國操縱的傀儡。這個蘇丹無足輕重。居住在小阿特拉斯山的山民們,牢牢地固守著他們的家園,也懶得去操心他們的國王。這位陛下為了保障安全不斷地在兩個城市之間跑來跑去,一會兒跑到南麵的首都摩洛哥,一會兒跑到北麵的城市非斯。


    你可以講出反對法國在非洲這幾個地區統治的許多理由,然而當說到公路的安全問題,他們卻創造了奇跡。他們把政治中心遷到坐落在大西洋沿岸的城市拉巴特,這樣在必要的時候,法國海軍可以助一臂之力。拉巴特位於大西洋另一港口阿加迪爾以北數百英裏處,在1914年的世界大戰爆發前4年,阿加迪爾出人意料地成了舉世矚目的地方。當時,德國人向此地派遣了一艘炮艦以暗示法國不要把摩洛哥變成第二個阿爾及爾。這一事件在很大程度上導致了那場災難性戰爭的最終爆發。


    直布羅陀正對麵摩洛哥的那個小角落是西班牙的殖民地。它是法國占據摩洛哥後送給西班牙的一件和解禮物,在若幹年前,休達和梅利利亞這兩座城市曾一度成為關注的焦點,據報道,士氣低落的西班牙軍隊多次敗在被稱為裏夫-卡比爾人的當地人手下。


    丹吉爾市位於裏夫山脈以西,是座國際性城市。18世紀和19世紀,駐摩洛哥的歐洲各國使節們常住在這裏,因為蘇丹不希望各國大使住在他自己的宮廷附近,於是就為他們選定了丹吉爾作為駐地。


    沙漠


    這片多山的三角地帶的前景不會再是一團迷霧了。未來50年內,整個三角地帶將全部屬於法國,包括我們就要談到的非洲第二個部分——那片廣闊的棕色沙漠,阿拉伯稱之為埃茲-撒哈拉,也就是我們現代地圖上的撒哈拉沙漠。


    撒哈拉麵積幾乎和歐洲大陸一樣大,位於大西洋和紅海之間,其延伸部分越過紅海,落戶在阿拉伯半島。在北部,除了有摩洛哥、阿爾及爾和突尼斯這一塊三角地帶外,還有地中海為其北界,南至蘇丹。撒哈拉雖是高原地形,但不是非常高,最高海拔隻有1200英尺,古老山脈被風雨剝蝕後的遺跡隨處可見。撒哈拉沙漠有相當多的綠洲,寥寥無幾的阿拉伯人就靠著這些綠洲的地下水勉強維持生活。撒哈拉的人口密度為每平方英裏0.04人,這就意味著撒哈拉確實是荒無人煙。在撒哈拉沙漠中的遊牧部落中,最廣為人知的要數圖阿雷格人(西撒哈拉和中撒哈拉的柏柏爾族人),他們是非常出色的戰士。另外,住在撒哈拉的還有閃米特人(或阿拉伯人)、含米特人(或埃及人),以及蘇丹黑人的混血民族。


    法軍中的外籍兵團負責觀光旅遊者的安全,他們做得非常出色。這些法國外籍兵團的士兵(他們從未獲得許可踏上法國土地)或許有時候有些粗魯,但他們碰到的難題也很棘手。和歐洲一般大的地區的治安,僅靠少數幾個人來維持不同,這是很難做到的事。因此,很少有人願意應征擔當此任。


    古老的沙漠商隊漸漸被淘汰了,馬達驅動的汽車取代了氣味難聞的駱駝。對於漫長的旅途來說,汽車不僅運輸成本低得多,而且又非常安全可靠。昔日成千上萬隻駱駝聚集在廷巴克圖,為住在撒哈拉西部的人們運送食鹽的日子,已經一去不複返了。


    沙漠中的綠洲


    1911年以前,撒哈拉大沙漠鄰接地中海一帶,一直由本地的一位帕夏(舊時奧斯曼帝國和北非高級文武官員的稱號——譯者注)統治,最高統治者是土耳其的蘇丹。就在這一年,法國一方麵想將摩洛哥據為己有,另一方麵又極力避免與德國發生衝突。當意大利得知這一消息時,猛然想起利比亞(的黎波裏的拉丁名字)曾一度是一個非常繁榮的羅馬殖民地,於是機不可失,他們也渡過地中海,占領了這塊40萬平方英裏的非洲土地,在此插上了意大利的國旗。然後,他們又彬彬有禮地問全世界該怎麽處理這個局麵。沒有哪個國家對的黎波裏(這片沙漠既沒有鐵也沒有石油)特別感興趣,所以就聽任這些愷撒的後裔們順理成章地占有這塊新殖民地。現在,他們正忙著修築公路,並準備在此地種植棉花,為倫巴第的紡織工廠提供原料。


    意大利的這塊殖民試驗田的東麵是埃及。埃及的繁榮很大程度上歸功於其地理位置。埃及就像一個孤立的島嶼,西部有利比亞沙漠隔斷、南部的努比亞沙漠是它的天然屏障,紅海和地中海是它北部和東部的自然屏障。曆史上的古埃及是法老的領地。所謂一個古代藝術、知識及科學的巨大寶庫,其實隻是一塊沿著河流兩岸展開的非常狹長的土地,這條河流和我們美國的密西西比河一樣長。如果不包括沙漠地帶,真正的埃及麵積比荷蘭還小。荷蘭隻能供養700萬人口,而肥沃的尼羅河流域卻能使兩倍於此的人口豐衣足食。等英國人建造的大型灌溉工程竣工後,尼羅河流域將可以供養更多的人口。但是,這裏的農民(幾乎無一例外都是穆斯林)隻能死守著農業,因為埃及既缺乏煤又沒有水力資源,發展工業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自公元8世紀以來,偉大的穆罕默德西征之後,埃及就一直是土耳其的屬地,它由土耳其駐埃及總督和埃及自己的國王共同管理。1882年,英國借口埃及財政情況糟糕透頂,強大的歐洲國家有權幹涉,攻占了埃及。世界大戰(指第一次世界大戰——譯者注)後,“埃及是埃及人的埃及”的呼聲越來越強烈,英國人不得不宣布放棄在埃及的管轄權。埃及再次獲得了獨立,有權同其他國家簽訂除商業條約外的各種條約,如果要締結商業條約,則必須首先提交英國討論。英國軍隊撤出了除塞得港以外的所有埃及城市,但保留其在亞曆山大港的海軍基地。這是因為自從尼羅河三角洲上的達米埃塔和羅塞塔喪失了重要性以後,亞曆山大就成為地中海上的重要商業港口。


    這是一個既慷慨又萬無一失的協議。因為,與此同時英國已占領了蘇丹東部,而尼羅河恰恰流過這裏。通過控製這條1200萬身材矮小、棕色皮膚的埃及人賴以生存的河流,英國人確信,他們的要求完全可以讓遙遠的開羅或多或少地領會。


    尼羅河


    無論什麽人,隻要真正熟悉近東的政治環境,就不會對英國竭力想控製這個地區的企圖有什麽微詞。蘇伊士運河是通往印度的捷徑,它完全從埃及領土上流過,如果聽任其他國家控製了這條商業動脈,對英國來說,無異於自絕生路。


    當然,這條運河並不是英國開鑿的,實際上,英國政府曾盡最大努力阻止雷賽布(法國外交官、工程師——譯者注)開挖這條運河。他們的理由有二。其一,他們對於拿破侖三世再三強調的聲明一點兒也不相信。拿破侖宣稱,這條由法國出資、法國工程師開鑿的運河完全是商業投機行為。維多利亞女王也許很喜愛她住在杜伊勒裏宮的這位兄弟(當她心愛的臣民們為了麵包瀕於暴亂的邊緣時,此人曾擔當過倫敦的特別警官),但一般的英國老百姓都不願意聽到這個名字,因為這個名字會讓他們想起半個世紀前的那場噩夢。其二,英國擔心,這條通往印度、中國和日本的捷徑一旦開通,就會嚴重影響她自己在好望角城的繁榮。


    然而,運河還是建成了。威爾第寫成了宏偉的歌劇《阿依達》,來慶祝這一盛事。埃及國王盡其所有為全部外國來訪者免費提供食宿和《阿依達》的門票。這些來賓們從塞得港前往蘇伊士(該運河在紅海上的終點)去野餐時,擠滿了至少69艘船。


    尼羅河三角洲


    英國於是很快改變了策略。當時的本傑明·狄斯累利首相是個極富商業頭腦的人,他設法控製了蘇伊士運河曾掌握在埃及總督那裏的大部分股份。而且,因為拿破侖已沒什麽地位,這條路線又被證明是亞歐貿易的黃金幹線,年收入將近4000萬美元(僅在1930年,蘇伊士運河吞吐量就高達2800萬噸,幾乎是美國的蘇聖瑪麗運河自開通以來總吞吐量的三分之一),英國政府也就毫無怨言了。


    蘇伊士運河


    順便說一下,埃及的文物古跡隨處可見。金字塔坐落在開羅附近,這塊地方過去曾是古埃及都城孟菲斯的所在地。上埃及的古都底比斯,坐落在距孟菲斯幾百英裏的尼羅河上遊。不幸的是,阿斯旺水壩把菲萊島(位於尼羅河上遊的古代宗教聖地——譯者注)變成了許多小島。在尼羅河漲水的季節,這些小島四麵全部被尼羅河渾濁的河水環繞,因此它們注定會被徹底毀掉。死於公元前14世紀的埃及法老圖坦卡蒙的陵墓就是在這裏被發現的。像在這裏發現的許多其他法老的陵墓一樣,他們生前的用品和財產以及他們本人的木乃伊如今都匯集在開羅的博物館裏,開羅博物館正在迅速變成一座陵墓,同時也正在成為世界上最迷人的古跡收藏地。


    非洲的第三部分是蘇丹,其地理環境與非洲其他部分截然不同。蘇丹幾乎與撒哈拉大沙漠的南部平行,但它沒有繼續向東延伸很遠,埃塞俄比亞高原擋住了它的去路,把它與紅海隔開。


    如今,非洲就像盛大國際橋牌比賽中的賭注,當一個國家亮出“三張黑桃”,另一個國家立馬會以“四張方塊”回擊。19世紀初,英國從荷蘭人手中奪走了好望角。此地最早的殖民者——固執的荷蘭人不喜歡英國人的統治,於是把他們的家當收拾到大篷車裏,套上牲口,集體向北方遷移。英國人於是照搬了俄國人16世紀征服西伯利亞時的老辦法——一旦有足夠的流浪者在西伯利亞的一個新地區安頓下來,沙皇的軍隊就尾隨而至,通知這些居民:既然他們原本是俄國的臣民,那麽他們剛剛占據的土地也就是俄國財產,莫斯科政府會通知他們,收稅官什麽時候到來。


    英國人一直尾隨著那些向北前進的布爾人(非洲南部荷蘭移民後裔——譯者注),並試圖兼並他們的領土,結果導致很多不愉快的爭端。長期在戶外活動的布爾人的射擊技術遠比那些倫敦士兵好。在1881年的馬傑巴戰役後(格萊斯頓在這件事上非常公平,他就此發表了關於忍耐的一段講話,其中一句話值得所有政治家們抄錄:“我們昨晚打了敗仗,我們的驕傲受到了傷害,但我們沒有理由再為榮譽付出更多的鮮血。”),布爾人得到了暫時的喘息機會,重新獲得了獨立。


    然而,整個世界都知道這場大英帝國和一小撮農民之間的戰爭會有何結果。英國的地產公司從土著首領那裏買下了大片的土地,逐漸向北部蠶食。與此同時,為了控製全埃及的局勢,英軍也正沿尼羅河兩岸緩慢而穩步地向南挺進,一個著名的英國探險隊正在開發非洲中部地區,並取得了輝煌戰果,顯然英國人是想修建一條穿過非洲中心地帶的隧道。同時,他們已開始在開羅和好望角建立地麵指揮所,這兩端遲早會在尼羅河和剛果河發源的大湖區匯合。到那時,英國人的火車就可以從亞曆山大一直開到桌灣(因桌山而得名,該山形狀奇特,是個台狀山,形成了開普敦的天然背景),而不必中途換車。


    顯然,法國人則想沿東西線大展宏圖,而英國人則想沿南北線有所舉措。這裏的東西線是指從大西洋到紅海,即從塞內加爾的達喀爾到法屬索馬裏的吉布提。吉布提是整個阿比西尼亞的出海口,而且有鐵路與阿比西尼亞首都亞的斯亞貝巴相通。如此巨大的工程當然要花費很多工夫,但並非我們所想的那麽誇張。我們看著地圖,可能會覺得工程中會有許多難以想象的艱難險阻需要克服。比如,尼日利亞北部的乍得湖的工程就很棘手,從此向東就是工程中最艱難部分的開始,因為蘇丹東部(如今是盎格魯-埃及的蘇丹)和撒哈拉沙漠一樣貧瘠荒涼。


    非洲


    然而,如果一個雄心勃勃的現代強國手中掌握著資本,特別是當它發現了能讓資本翻倍的機會時,那麽它就會毫不猶豫地炸毀其前進道路上的障礙,就像一輛軍用坦克軋過一群鵝一樣殘忍。法蘭西第三帝國有足夠的精力,它一直想挽回第二帝國失去的特權。此外,法國農民收藏了很久的雪茄和飼養的牲畜又為它提供了必要的資本。東西幹線與南北幹線的激烈競爭正式開始了。為了塞內加爾河和岡比亞河之間土地的所有權,自17世紀初以來,法國就一直在和英國、荷蘭爭戰不休。如今,法國把這一地區作為政治鬥爭的閥門,用來開啟整個蘇丹一望無際的土地。


    法軍為了把西部蘇丹大部分地區劃入其非洲殖民帝國,采取了各種各樣的手段,包括外交伎倆、商業手段以及哄騙和謊言,在此我無法一一詳述。直到現在,他們仍然繼續假惺惺地自稱不過是許多保護國和托管地的臨時管理者而已,不過誰都明白那到底是怎麽回事。壟斷了紐約牛奶生意的黑社會可能還會把他們那些殺手團夥稱作“牛奶商保護協會”,而歐洲各國也很快從美國那些卑賤的攔路搶劫者那裏學會了不少伎倆。他們之間沒有什麽區別。


    從地理上看,法國作了一個明智的選擇。蘇丹的大部分地區都很富庶,當然這也說明了這樣一個事實:在非洲所有的黑人部族中,蘇丹的土著人是最聰明、最勤奮的一支。蘇丹的部分土壤是像中國北部那樣的黃土。不過,它又像塞內加爾一樣,沒有被山脈與海洋隔開,所以內地有充足的降雨量,人們可以飼養牲畜,種植玉米和小米。順便插一句,非洲的黑人不吃大米,而是吃玉米。那裏的玉米和美國的玉米糊有點兒相似,不過做法沒那麽精細而已。他們還是非常傑出的藝術家,他們那些雕刻和陶器令人讚歎不已,在美國的博物館裏展出時,從來都是人們注意的焦點。就像我們美國那些未來主義畫派的畫家最近的傑作一樣。


    但是,在白人看來,蘇丹人有一點對白人很不利——他們是穆罕默德忠實的追隨者,穆罕默德的傳人侵入北非,使整個北非變成了一個伊斯蘭世界。在蘇丹,弗拉人或費拉台人(黑種人和柏柏爾人的混血種)散布在塞內加爾河南部和東部各地,他們是當地的統治者,在很長時間內一直是法國當局的心腹大患。不過,鐵路、公路、飛機、坦克和履帶拖拉機畢竟比宗教的經文有力得多。費拉台人逐漸學會了開汽車。浪漫情懷很快就被汽油泵取而代之了。


    法國人、英國人和德國人在蘇丹定居前,這塊土地大部分屬於那些土著首領。這些人相互捕捉彼此的人口,然後把他們當奴隸賣了,並以此賺錢致富。他們中的一些統治者聲名狼藉,被歸入舊時代最典型最殘暴的惡霸之列。


    蘇丹南部大部分地區被幾內亞灣沿岸的高大山地與海洋分隔開來。這樣一來,諸如尼日爾河這類河流對內陸的發展根本起不到什麽重要作用。原因就在於,像剛果河一樣,為尼日爾河避開這些高地,不得不繞很大一個圈子,而且在到達海邊前,還必須在這片高地上衝開河道,結果在海洋附近形成了很多大瀑布急流。非洲大河的上遊通常可以航行,但是卻無人居住。


    其實尼日爾河不像一條規則的河流,而更像是一串狹長的湖泊和小池塘,正如芒戈·帕克在1805年發現它的樣子(在孩提時代,芒戈·帕克就開始夢想探索河流的奧秘)。在沒有水路的情況下,北非人開辟了陸上貿易路線,他們取得成功要歸功於這條河,這也是尼日爾河上遊左岸的廷巴克圖能成為十分重要的商貿中心的原因,四麵八方的商人們都雲集於此。


    廷巴克圖的廣泛歡迎在很大程度上要歸功於它這個奇妙的地名,這個地名聽上去就像頗有幾分神秘的非洲巫師的咒語。1353年,被譽為阿拉伯世界的馬可·波羅的伊本·白圖泰(穆斯林旅行家——譯者注)就曾造訪過該地。20年後,該地作為重要的黃金和食鹽的交易市場首次出現在西班牙的地圖上,這兩樣商品在中世紀幾乎等值。1826年,當戈登·萊思少校從的黎波裏出發,穿過撒哈拉沙漠到達此地時,它已是一片遭受過圖阿裏哥人和費拉台洗劫者的反複襲擊和摧毀的廢墟。萊思少校在去海邊的途中被塞內岡比亞的費拉台人殺害,從此以後,廷巴克圖已不再像麥加、卡瓦或西藏那麽神秘,而成了法軍在蘇丹西部軍事行動的一個一般性“目標”。


    1893年,廷巴克圖被一支法國“部隊”占領了。所謂的法國“部隊”由一麵法國海軍軍旗和6個白人組成,另有12個塞內加爾人隨從。沙漠部落的抵抗未被瓦解,不久之後,他們便殺掉了大多數白人侵略者。一支200人組成的救援部隊來為那支海軍先遣隊報仇,但也差點兒被全殲了。


    當然,這僅僅是法國完全吞並蘇丹前的一件事。蘇丹中部的乍得湖周圍地區也是一樣的情況。這一地區更容易進入,因為貝努埃河隻是尼日爾河的一條支流,流向是從東向西,比尼日爾河更適於航行。


    剛果河與尼日爾河


    乍得湖海拔約700英尺,湖水不深,很少超過20英尺,與大多數其他內海不同,它的湖水是淡水而非鹹水。湖麵隨雨季而變化,但總體來說是逐漸變小,到下個世紀可能隻剩下一個沼澤。一條內陸河注入乍得湖裏。這條河名叫沙裏河,它從距海洋1000英裏處發源,又在離海1000英裏處流到盡頭,它的長度同萊茵河一樣長。要想對非洲中部地區的大小比例有一個更清楚的認識,我想上述概念是更為合適的。


    乍得湖東麵多山的瓦代地區正好介於尼羅河、剛果河和尼日爾河之間。這一地區政治上從屬於法國,是法屬剛果的一塊行政區。法國的勢力範圍也以此為終點,因為該地區以東就是英屬埃及蘇丹,在古代被稱作白尼羅國。


    當英國人已著手勘測從好望角到開羅的道路,並正在猶豫是占領這塊極具價值的戰略地區,還是將其拱手讓給其他國家時,蘇丹東部還是一片平坦、開闊和奇異的沙漠。尼羅河不適於航行,沿河兩岸也沒有道路可通。這裏居民的貧困和不幸令人難以置信,他們聽任來自沙漠地區的壞人們擺布。從地理上看,這裏沒有絲毫價值,但政治上的潛在價值巨大。1874年,埃及總督將這一大片上萬平方英裏“名義上的埃及疆土”的行政權,委托給戈登托管,戈登我們在前麵“中國”的章節提到過。戈登在蘇丹待了6年,在一位機智的意大利助手羅莫洛·傑西(意大利軍人和探險家——譯者注)的幫助下,他完成了一件至關重要的事情:粉碎了最後一個販奴團夥,槍斃了那些團夥的頭目,使1萬多名男女獲得解放,並讓他們返回家園。


    在這個令人望而生畏的清教徒離開蘇丹不久,蘇丹古老的殘暴統治和壓迫又死灰複燃了,結果爆發了一場爭取完全獨立的運動,口號是“蘇丹是蘇丹人的蘇丹,我們需要奴隸買賣”。起義的首領是穆罕默德·艾哈邁德,他自稱為馬赫迪,意思是“救世主”,能夠正確引導真正的穆斯林信仰的道路。1883年,馬赫迪征服了科爾多凡的奧貝德(此地現有鐵路與開羅相連)。此後,他又在同一年消滅了由英國殖民地軍官希克斯帕夏率領的一支1萬人的埃及軍隊。希克斯本人是一名英國上校,在埃及總督的部隊中服役。由於英國已於1882年宣布對埃及實行保護製度,因此馬赫迪不得不麵對一個更加危險的敵人了。


    英國對殖民地統治很有經驗,但也深知困難重重,不願貿然做任何莽撞的冒險。這時,它勸告埃及政府暫時從蘇丹撤出部隊。戈登將軍再度被派往喀土穆,組織埃及守軍的撤退事宜。他剛到達喀土穆,馬赫迪便揮師北上,把戈登及其手下困在了喀土穆。戈登發電緊急求援,格拉德斯通立即派出一支增援的遠征軍,但為時已晚,當這支援軍離喀土穆尚有幾天行程的時候,這座城市已被馬赫迪的部隊攻占,戈登被殺。這件事發生在1885年。同年6月,馬赫迪去世。他的繼任者成為蘇丹的統治者。後來,1898年,基奇納率領的英埃聯軍將他們逐出沙漠,收複了蘇丹全境,重新控製了向南遠至位於赤道的烏幹達的整個地區。


    為了改善當地土著人的生活條件,英國人做了大量的工作,如修建公路、鐵路,提供安全保障,消滅了各種疾病。通常,白人為黑人做這些事,如果他是個十足的傻瓜,他就指望黑人對他表示感謝。可是黑人的回報是,隻要有機會便從背後朝白人開槍。對此,隻要白人有過200年的殖民經驗,就會明白這一點。


    由亞曆山大和開羅向南的鐵路,如今又向西延伸至奧貝德,向東延伸至紅海的蘇丹港,將來如果蘇伊士運河突然被某個敵國摧毀,英國還可以用這條由東向西穿過埃及的河穀地帶並橫跨努比亞沙漠的鐵路來運送部隊。


    現在,我們再回到幾年前,看看馬赫迪發動的起義,這場起義對非洲的發展產生了極為深遠的影響,但這與馬赫迪本人及其要成為自己祖國的主人的野心勃勃卻無半點兒聯係。


    馬赫迪起義開始時,深入到南方的埃及軍隊被迫在中非地區尋找一處安身之地。那一地區當時還無人知曉。1858年,英國探險家斯皮克在穿越這一地區時,發現了尼羅河的母親湖——維多利亞湖,但阿爾伯特湖與維多利亞湖之間的大部分地區,仍是一片未知的土地。這支埃及部隊由愛德華·施尼策爾博士(一位德國物理學家,以其土耳其頭銜埃明帕夏著稱)率領。喀土穆淪陷後,這支部隊便失蹤了,整個世界都十分好奇地想知道他的下落。


    非洲


    尋找這位博士的任務交給了一位名叫斯坦利的美國新聞記者,他的原名叫羅蘭斯。當他初到美國時,還是個剛從英國救貧院裏跑出來的窮小子,在美國得到了一位奧爾良商人的好心照顧,為了紀念那位恩人,他就改姓那位商人的姓斯坦利。作為一名非洲探險家,斯坦利在1871年的一次尋找利文斯通博士的航行就已經成名。從那時起,英國就已認識到染指非洲事務的重要性,因此《每日電訊報》和《紐約先驅報》共同資助了那次航行的費用。由東向西曆時3年的探險,證實了被利文斯通懷疑是剛果河一部分的盧瓦拉巴河,實際上是剛果河的源頭。探險還發現,剛果河曲折入海所橫貫的地區,麵積是多麽遼闊。除此之外,這次探險還帶回了許多稀奇古怪的土著部落的故事,這些事情人們以前聞所未聞。


    斯坦利的第二次航行使全世界把注意力轉到剛果潛在的商業價值上,也正是這次航行,為比利時的利奧波德建立他的剛果自由邦提供了可能。


    當埃明帕夏的命運成了世界普遍關注的話題時,尋找他的最佳人選就自然而然地落到了斯坦利的頭上。他從1887年開始察訪,第二年,他在緊靠阿爾伯特湖北邊的瓦德拉找到了埃明。埃明好像正在用一種可怕的力量對付當地的土著居民。斯坦利試圖說服埃明為比利時國王效力,這可能意味著非洲大湖地區也會被並入剛果殖民地的版圖,但埃明似乎已另有自己的打算。他一到桑給巴爾(其實他並不急於被“救”出來),就與德國當局聯係,最終德國當局決定送他回去,並給他提供充足的人力和資金,以便讓他在維多利亞、阿爾伯特和坦噶尼喀三個大湖之間的高原上建立德國的保護地。早在1885年,德屬東非公司便在桑給巴爾海岸地區獲得巨額利潤。如果再加上那一片大湖地區,德國就能讓英國的計劃成為泡影。英國的計劃是,建立一塊從埃及到好望角的英國海外領地,從而把非洲分成兩半,可是1892年,埃明在剛果河上的斯坦利瀑布附近被阿拉伯奴隸販子暗殺。這個嚴厲的德國人年輕時曾理所當然地吊死了那幫人的同行們,遂遭到他們的報複。埃明在坦噶尼喀湖高原上建立新德國的夢想因此隨風而去了。然而,當年為尋找他的下落而進行的探險,卻使中非的大部分地區被我們探明,並得以標注在現今的地圖上,這就把我們引入非洲的第五個自然部分——東部的高山地區。


    東部的高山地區包括從北部的阿比西尼亞(今埃塞俄比亞)和南部的讚比西河之間的全部土地,讚比西河以南就是南部非洲了。該地區的北部主要是含米特人,如阿比西尼亞人和索馬裏人,他們雖然頭發卷曲,卻不是黑人。南部區的居民主要是黑種人和大量的歐洲人。


    阿比西尼亞人是十分古老的基督徒,早在公元4世紀就皈依了基督教,而中歐的第一個基督教組織是在公元前8世紀才出現的。然而,阿比西尼亞基督徒的情感並未阻止他們對鄰族不斷發動戰爭。公元525年,他們甚至穿越紅海,征服了阿拉伯半島南部,當時屬羅馬帝國治下的阿拉伯半島費利克斯(本地人稱作阿拉比亞沙漠)。正是這次遠征使年輕的穆罕默德意識到,必須把自己的祖國建成一個強大、統一的阿拉伯國家,並由此開始了他作為宗教創始人和世界性帝國締造者的生涯。


    穆罕默德的追隨者首先采取的行動,就是將埃塞俄比亞人逐出紅海沿岸城市,並切斷他們與錫蘭(今斯裏蘭卡)、印度和君士坦丁堡的商業往來。此後,埃塞俄比亞就像日本一樣不再關心外界事務,直到19世紀中葉。當時,歐洲列強開始覬覦索馬裏半島方向,這並不是因為索馬裏半島本身有多大潛在價值,而是因為它地處紅海,很快就成為蘇伊士運河的延伸。法國人捷足先登,占領了吉布提港。英國人發動了對阿比西尼亞的討伐戰爭,戰爭期間,阿比西尼亞那位了不起的國王西奧多寧可自殺也不願作敵人的俘虜。之後英國占領了英屬索馬裏。此地隔海與亞丁相望,因此海灣被命名為亞丁灣。意大利人堅持要將這塊海濱地區用作遠征阿比西尼亞的供應基地,所以就在法國和英國屬地的北邊獲得了一塊地盤。


    這次策劃已久的遠征發生在1896年,結果意大利人損失了4500名白人和2000名土著部隊,還有略少於上述數目的俘虜。此後,意大利人再也沒有幹擾他們的阿比西尼亞鄰居。他們又在英國殖民地南部的索馬裏占據了另一塊土地。


    當然,最終阿比西尼亞將走上烏幹達和桑給巴爾的老路。不過,在阿比西尼亞從吉布提到亞的斯亞貝巴隻有一條鐵路,解決不了交通上的難題;另外,整個阿比西尼亞高原的地勢起伏不平,又使其成了天然的堡壘,而且白人也意識到黑人隨時會進行反擊,所有這些因素使他們在惡劣的生存環境中掙紮,但這個古老的王國至今還未像其他地方那樣遭到吞並。


    乞力馬紮羅山


    阿比西尼亞南部和剛果河東部之間有3個非洲大湖。其中,馬拉維湖是讚比亞河支流的發源地,維多利亞湖是尼羅河的源頭,坦噶尼喀湖則與剛果河相連,由此可見,該地區肯定是非洲最高處。最近50年的考察也完全證實了這一點。維多利亞湖東南部的乞力馬紮羅山海拔高19321英尺、肯尼亞山為17000英尺、魯文佐裏山16800英尺(這座山是斯坦利在20世紀重新發現的,首次發現時曾命名為托勒密之月山)、埃爾根山14000英尺。


    過去,這一帶是火山區,不過非洲的火山已有很多世紀不曾噴發過了。從政治上看,整個地區又被劃分為許多個小部分,但都在英國的統治之下。


    烏幹達是個產棉國,1899年淪為英國的保護國。


    現在的肯尼亞殖民地,過去曾是英屬東非公司領地,1920年被納入大英帝國。同時,從前的德屬東非殖民地於1918年成為英國的托管地,如今屬坦噶尼喀地區。


    讚比亞瀑布


    桑給巴爾是最重要的沿海城市,也是這個從事過奴隸貿易的古老蘇丹國的首都,1890年淪為英國的保護國。對印度洋各地的阿拉伯商人來說,這個城市是個重要的活動中心。斯瓦希裏語(東非流行的一種語言)的傳播很可能是他們造成的,那是一種在桑給巴爾通行的南腔北調的混合語,如今整個非洲東海岸都說這種語言,就像馬來語已是荷屬東印度公司諸島的“法定語言”一樣。如今,任何想在印度洋3000英裏海岸沿岸及其數百萬平方英裏的腹地做生意的人,哪怕他隻懂一點點斯瓦希裏語,那就是他最有價值的資本。


    這樣,有關北部非洲的介紹就大體結束了。除了那塊位於大西洋和蘇丹山區、喀麥隆山間之間的狹窄的沿海地區,近400年來,這塊狹長的土地一直被稱作上幾內亞和下幾內亞。在談論奴隸製時,我曾提到過這裏。就是在此地,“黑象牙”在準備裝船運往世界其他地方之前被集中起來。這一地區現在分屬好幾個國家,它們都看到了此地工業產品日益增長的價值,特別是棕櫚產品。


    塞拉利昂是古老的英國墾殖地,和它西邊的利比裏亞一樣,居民中很多是從前的奴隸。許多善良的人慷慨解囊,好讓黑人重返其祖輩的故鄉,但他們得到的除了失望之外,再沒有別的東西了。


    象牙海岸(科特迪瓦的舊稱——譯者注)屬法國。英國版圖上的阿克拉以黃金海岸著稱,隻有一個港口,不過在西部的科臘迪正在建造一座新港。兩個港口之間有鐵路相通。尼日利亞也屬英國,首都拉各斯。達荷美曾是個獨立的土著民族國家,1893年後被法國人吞並。


    第一次世界大戰前,喀麥隆屬德國,現在成了法國的保護國。多哥也一直是法國的保護國,現由英法兩國將其作為托管地瓜分。其餘的還有法屬剛果,這樣一來,世界的這一部分整個成了法國的赤道大帝國,很少還有其他外國的地盤。


    為了縮短從巴塔維亞到阿姆斯特丹的航程,荷屬東印度公司開辟了一條自己的陸上通道,途經波斯、敘利亞和亞曆山大。可是,每當美索不達米亞的郵車和商隊之間爭執不休,就會使承運的貨物延誤,這種狀況令商人們隻得繼續通過繞行好望角的海路運送貨物。


    為了確保對印度產品貨流的穩定,荷蘭占領了幾內亞海岸的不少碼頭,用來販運奴隸。荷蘭還搶占了聖赫勒拿島,並加強了好望角的防衛力量。


    像所有精明的商人一樣,荷蘭人喜歡用立字據的方式購買東西。1671年,他們用這種方式從霍屯督人那裏買下了開普敦要塞周圍的土地。這就意味著霍屯督人走上了絕路,因為他們一旦失去土地,就得向北遷入奧蘭治河及瓦爾河地區,而那裏的統治者正是他們的世仇布須曼人。似乎是上蒼的懲罰,曾殘忍地對待過霍屯督人和布須曼人的荷蘭農民,後來也遭受了相同的命運。1806年,開普敦被英國人占領,隨後布爾人遷往北方。他們曾多次故伎重演,直到1902年,德蘭士瓦和奧蘭治自治邦這兩個布爾人的獨立共和國最終被英國人吞並。


    整個三角形地區最重要的港口是開普敦,但在豐富的金礦和其他礦藏方麵,沿海都無法與內地相比。這片內陸是一片高原,點綴著一些被稱作“丘陵”的小山。高原的西麵與大西洋相望,中間隔著一片台地。東麵與印度洋之間,隔著馬托波山和德拉肯斯山脈等其他山脈。


    這些山脈沒有冰川,所以整個地區河水補給都要靠降雨。結果是,這些河流冬季和雨季洶湧湍急,夏季則幹涸見底。在入海之前,高山擋住了這些河流流向海洋(納塔爾的河流則例外,因而納塔爾是目前組成南非聯邦的不同國家中最富裕的一個),所以不可能成為通向內陸的貿易路線。


    為使內陸腹地通向海洋,已修建了很多鐵路。第一次世界大戰前,最重要的一條鐵路是從比勒陀利亞到葡屬東非迪拉果阿灣的洛倫科馬魁斯之間。大戰後,又修通了前德屬西南非洲的斯瓦科普蒙得和盧得立次的道路。德屬西南非洲如今是南非聯邦的托管地,現有鐵路向北到達坦噶尼喀湖,然後乘船渡過該湖,再坐另一趟從這裏出發的火車前往桑給巴爾。這一地區和中非現在正在開展一場名副其實的修建鐵路的競賽。


    去往北方的旅行者需要一天的時間才能穿越卡拉哈裏沙漠,這段旅途特別辛苦。等過了沙漠,又得穿越羅德西亞的丘陵地區。羅德西亞因塞西爾·羅茲的名字而得名,塞西爾·羅茲是曆史悠久的英國南非特許公司的創始人,也是英國治下的統一南非的最早指揮者之一。如今,這個夢想已部分實現。不同的特許公司、前布爾人共和國以及卡菲爾人和祖魯人的國家,現在都被納入了1910年成立的南非聯邦。農村地區的布爾人的勢力似乎漸漸超過了主要居住在城市地區的英國人的勢力,他們之間進行著激烈的鬥爭,這場鬥爭將決定這兩個競爭對手中誰將成為統治力量。後來出現了一個折中的辦法——聯邦議會設在開普敦,而政府所在地則設在前德蘭士瓦共和國的首都比勒陀利亞。


    安哥拉和莫桑比克分別從西邊和東邊將南非聯邦與大西洋和印度洋隔開,安哥拉和莫桑比克是古葡萄牙帝國的殘餘,它們的麵積之大在葡萄牙現存的殖民地中是少見的。可是,它們卻沒有被很好地治理,遲早會被更強大的鄰國吞並。由於糧食價格低於從前,而畜牧業幾乎完全停頓了,南非已不再開墾新的農田和牧場。如果時局恢複常態,這兩個葡萄牙的殖民地將被輕而易舉地兼並。現在,南非正在形成一個既非荷蘭人也非英國人的新的種族,他們是純粹的南非人。它的土地肥沃,銅礦、煤礦、鐵礦等資源十分豐富,很可能像美國那樣發展,隻是規模不大。


    莫桑比克海峽的另一邊的馬達加斯加島,麵積23萬平方英裏,比它的宗主國法國還要大。人口約400多萬,島上山川連綿,東部麵對盛行風。該島盛產原木,這些原木從塔馬塔夫港出口。其他的出口產品是皮革、橡膠和硬樹脂。該地有鐵路與首都塔那那利佛相連。


    馬達加斯加的居民不像黑人,而更像是馬來人。由此看來,馬達加斯加在很早的地質時期就和非洲大陸分開了,因為在該島上很難發現非洲的動物。


    馬達加斯加以東有兩座小島——毛裏求斯和留尼汪,在前往印度的商路必須繞道好望角的時期,它們的地理位置十分重要。毛裏求斯曾是荷屬東印度公司的蔬菜、淡水供應站,現屬英國。留尼汪歸法國人所有。


    還有一些其他島嶼,在地理上屬於非洲。我已經提到過的聖赫勒拿島以及在大西洋位置更北一些的阿森鬆島,是供煤站和海底電纜站。佛得角群島是葡萄牙的屬地。該群島位於毛裏塔尼亞海岸以西幾百英裏的地方,現由毫無價值的西班牙裏奧德奧羅殖民地占據。加那利群島屬西班牙。葡萄牙人擁有特納裏夫島及其首府聖克魯斯,以及該島著名的火山,還占有馬德拉群島和亞速爾群島。這一帶還有聖布蘭登島,在17世紀和18世紀,所有誠實的船長都確信有這個島,就像我們對乘法運算表深信不疑一樣。然而,沒有人知道這個島究竟在何處,因為一旦有船隻從附近駛過,它就沉沒入海,等造訪者離開後,它又重新露出水麵。對一個非洲島嶼來說,它這樣做很有先見之明,因為這是它逃避西方列強占領的唯一辦法。


    大多數大陸都可以被歸納為簡單的代表形象。比如,我們提到“歐洲”時,我們會想起聖彼得教堂的穹頂、萊茵河沿岸廢棄的城堡以及寂靜的挪威峽灣。我們甚至還可以聽到俄國三駕馬車的鈴聲。亞洲,則讓人想起寶塔,想起瘦瘦的黃種人成群結隊地在寬闊的河裏洗澡,以及高聳入雲的各色寺廟,還有古老的富士山的平靜和諧。美洲則令人聯想到摩天大樓、工廠的煙囪以及騎著矮種馬漫遊的印第安老人。甚至偏遠的澳大利亞也有它自己的象征:南十字星座、瞪著好奇和聰明的眼睛的可愛的大袋鼠。


    但是,麵對這塊充滿差異和矛盾現象的非洲土地,我們如何才能歸納出一種獨特的象征?這塊土地炎熱幹燥,尼羅河卻幾乎和亞馬孫河一樣長,剛果河僅比密西西比河稍短一點兒,尼日爾河的長度比黃河還要長,卻沒有適於航行的河道。這塊土地還會有傾盆大雨和難以忍受的潮濕,而世界上最幹燥的沙漠撒哈拉大沙漠卻在這裏,僅這一個沙漠的麵積就比整個澳大利亞的麵積還要大。卡拉哈裏沙漠的麵積則與不列顛諸島相當。


    人民是軟弱無助的,這片土地上的黑人不知該怎樣保護自己不受傷害。然而,世界上組織得最好的軍事機器卻在祖魯人中發現了。沙漠中的貝督因人和其他北方部落,沉重地打擊了用現代化武器裝備的歐洲軍隊。


    在非洲,沒有像波羅的海或美國大湖區那樣便利的內海,但三大湖彌補了這一缺陷,維多利亞湖像蘇必利爾湖那樣大,坦噶尼喀湖像貝加爾湖那樣大,馬拉維湖的麵積則是安大略湖的兩倍。


    非洲的山不多,但乞力馬紮羅山比美國(除阿拉斯加)最高峰惠特尼山還要高5000英尺,而赤道以北的魯文佐裏山比勃朗峰還高。


    那麽,這塊大陸究竟出了什麽問題,我不得而知。如果隻看某一個方麵還算正常,但放在一起就難以理解。尼羅河通往具有重要商業意義的地中海,但這裏眾多的瀑布急流卻對航運造成阻礙。剛果河和尼日爾河都沒有合適的出海口。讚比西河發源於奧蘭治河的盡頭地區,奧蘭治河則結束於讚比西河的發源地。


    現代科技發展最終會讓沙漠長出果樹,會讓沼澤排幹,可以找到治愈痢疾和嗜睡病的辦法(這些疾病席卷了蘇丹和剛果地區的整個農村),就像現代科學讓我們擺脫黃熱病和瘧疾一樣。現代科學還可能把非洲中部和南部的高山地區變成法國的普羅旺斯或意大利的裏維埃拉的複製品。然而,熱帶叢林自形成起至今已存在了上百萬年,它們是如此強大和頑固,以至於現代科學隻要有半點兒懈怠,叢林和它所有的暴虐就會卷土重來,掐住白人的脖子以致令其窒息,然後將毒氣呼入他的鼻孔,死後被鬣狗和螞蟻吃掉。


    也許正是陰森森暗無天日的熱帶叢林給整個非洲的文明打上了可怕的印記。沙漠隻會令人恐懼,但閃爍的黑森林則更令人毛骨悚然。它生機勃勃卻又殺氣騰騰。生死搏鬥必須悄悄地進行,否則獵人就會變成獵物。於是日複一日,年複一年,萬物在無精打采的樹葉搭起的高頂下彼此吞沒。看似最溫柔的昆蟲卻長著最毒的刺。最美麗的花朵卻暗藏著劇毒的秘密。每一個角、蹄、嘴、牙齒都會對付別的角、蹄、嘴和牙齒,它們以牙還牙,互不相讓。生存的脈搏伴隨著咀嚼骨頭和撕裂柔滑的黑色皮膚而跳動。


    這些事我試圖同非洲人談論過,他們卻笑我。生活就是這樣。要麽是極度貧窮,要麽就是富甲天下。沒有什麽中庸之道。一個人不是受凍挨餓,就是享受佳肴。一個人要麽在摩加多與一個阿拉伯商人用金杯共飲咖啡,要麽就是對一個霍屯督老婦肆意開槍射擊。這塊矛盾的非洲大陸使人感到無比恐懼。它扭曲了人們的想象力。它扼殺了人們對人生美好的感受力。在曠野和森林中無休止的屠殺發出的血腥味浸入他們的血液中。一個在比利時區區小村受過正統教育的芝麻綠豆官到了此地則成了魔鬼,婦女們僅僅是因為沒有交納超額的橡膠而被他鞭笞至死,還有些可怕的“黑鬼”因為拖欠了主子所要的象牙被砍去手腳,而主子卻在悠閑地享受飯後雪茄。


    我盡最大努力要做到不偏不倚。雖然其他的大陸在人類的殘忍狠毒上也負有責任,但他們總還有其可取之處:耶穌的勸諭、孔子的諄諄教誨、佛祖的慈悲為懷、穆罕默德的疾惡如仇。可是唯獨非洲沒有先知。其他國家的居民當然也是貪婪和自私,但有時在靈肉相搏中靈戰勝肉,他們曾經進行朝聖巡禮,把巡禮的目的深藏在天堂之內。


    在非洲沙漠和深林中的唯一足音,是那些目光銳利的尋找人類獵物的阿拉伯人奴隸販子,他們尋找達荷美的阿梅宗人,等待在人們熟睡之際突襲村莊,把兒童偷走,賣往外國做奴隸。在世界其他地方的婦女,從古到今總是想方設法把自己打扮得很美,吸引她們的男人,以便博得他們的歡心,而唯獨非洲的婦女總把自己弄得麵目可憎、奇醜無比,以便抗拒那些不速之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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