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暮璟眼底頓時浮現一抹糾結,直到墨寒詔神情沉下來,她才垂落眼簾,拿手指指胸口。


    “前時我剛進廳堂的時候,爹爹看到我生氣,拿茶盞砸了我一下。”雲暮璟一張臉幾乎紅到脖子,不敢抬頭看墨寒詔,“在這。”


    墨寒詔:“...”


    整個祠堂的在這一刻安靜的可怕,仿佛連兩人的呼吸聲都格外清晰。


    尤其是墨寒詔,清俊的麵容也是隱隱透著難以言喻的窘迫。


    這後背的傷,他尚且能出手,可胸上...


    “殿下把藥留下吧,我自己來就好。”雲暮璟眼睛一眨地道,“殿下時間寶貴,在我這耗費這麽多時間,我已經過意不去了。”


    “我身子無礙,待抄完書就能被放出去,殿下回吧。”


    墨寒詔想著雲暮璟傷處理完,他也確實沒有再留在這的理由。


    想到這裏,墨寒詔把藥瓶交給雲暮璟,撫平衣擺處的褶皺,又看了雲暮璟兩眼地道,“那孤先走了,你...照顧好自己,若有難處,隨時來找孤。”


    雲暮璟扯開笑容地道,“多謝殿下關心,臣女會照顧好自己的。”


    “等殿下回去,可要盡快查清是誰下的毒,得還我一個清白!”


    墨寒詔:“...”他被雲暮璟這單純的話逗的唇角揚揚,點頭道,“孤答應你的,自也不會食言。”


    “嗯。”


    眼看墨寒詔踏著輕功上房梁,然後消失在祠堂中,雲暮璟笑意才終於慢慢收起,她那略顯涼薄的視線落到自己手中的藥瓶上。


    想來,曆經此事,她已經徹底獲得墨寒詔的信任。


    接下來,她就可以布棋,一步步朝東宮靠近了。


    權利,會是她的囊中之物的。


    想著,雲暮璟扯落胸口的衣衫,細心地給自己上好藥,再輕柔地包紮好。


    對一個女子來說,容顏,皮膚,姿態,才華,無一不是利器,每一樣,都得好好保護。


    做完這一切,雲暮璟才重新披上外衣,抬手拿起桌上的狼毫筆,開始抄寫女德。


    墨寒詔在離開雲府後,第一時間便囑咐竹業加派人手,盡快搜查下毒之事。


    竹業這會兒算是明白了,自家殿下非要親自來將軍府一趟,壓根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查下毒這活,最終還是得落到他的頭上。


    不過好在,昨兒他已經將大部分賓客全部都排查完,眼下再查起來,倒也不是特別費勁。


    等到午時,竹業便匆匆回到東宮,到乾雲殿跟墨寒詔稟報。


    彼時,墨寒詔正坐在桌案前處理公務,聽見竹業的話,動作篤然一頓,冷冷地道,“你是說...語兒生辰宴當晚,裕王也在場?”


    “回殿下,是的。”竹業輕輕點頭道,“據屬下調查,就在不久前,裕王去過一趟安景堂,買過一些東西。”


    墨寒詔自然明白竹業口中的‘東西’是什麽,墨色的眸中霎時湧現一股寒意,“裕王,膽子果真是越來越大了。”


    裕王,是張貴妃之子。


    自他母後逝去後,協理後宮之權便落入張貴妃手中。


    張貴妃素來是個有野心的女人,一直覬覦皇後之位,也不遺餘力地幫她的兒子爭奪太子之位。


    尤其張貴妃身為異國公主,身份顯赫,故而現在朝中支持張貴妃一脈的人,並不在少數。


    這多半也是裕王敢囂張到這種地步的原因。想到這裏,墨寒詔另外一隻垂落身前的手,不自覺從腰間的香囊處掠過,心頭透著一絲悔意。


    裕王之罪,他卻險些冤枉雲暮璟。


    那樣嬌弱善良的人兒,被他傷的哭成那樣,著實叫人一想起來,心裏就憐惜的很。


    “殿下?”竹業瞧墨寒詔忽然就盯著雲暮璟贈他的那枚香囊出神,忍不住喊道。


    墨寒詔咳嗽兩聲,漠然地道,“墨裕既敢對孤下手,那看來是沒想過自己能不能承受的住謀害親兄弟的罪。


    “孤本來憂愁要怎麽讓墨裕消停點,現在他倒是給自己挖了一個很好的坑。”


    “竹業,墨裕在安景堂是找誰買的‘東西’,孤給你三天。”墨寒詔幽幽地道,“不過此事切勿聲張,背地裏查。”


    竹業聞言忍不住一愣道,“殿下,這是為何?”


    他們東宮辦事,還從來沒有偷偷摸摸的道理。


    “媚毒在東梁之中是被禁止買賣的,真要順這個方向往下查,按照東梁曆律,安景堂必定得查封,甚至連堂內大夫都難逃一死。”墨寒詔餘光斜睨向竹業,嗤然地道。


    “到時候百姓的怒火,你可曾承受的住?”


    竹業頓時一噎。


    安景堂是京城數一數二的大藥鋪,裏麵的大夫醫術高明,惠者仁心,經常做行醫救世的好事。


    在京城百姓心目當中,安景堂的地位絕對是無以輪比的,若是安景堂出事,百姓還不得都瘋了?


    “安景堂這許多年確實做的不錯,亦是民心所向,孤也相信安景堂不會背地裏做這些齷齪事,想來是出了這麽一兩隻心懷不軌的老鼠。”墨寒詔淡然地道。


    “把老鼠抓掉,孤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懂?”


    “還是殿下考慮周到,屬下這就去辦。”


    竹業說完,就打算轉身離開。


    “慢著。”墨寒詔視線撇過腰間的香囊,囑咐地道,“喊宮中最好的太醫,開幾副女子補氣血的藥給孤。”


    他答應過雲暮璟,一定會還她一個清白,如今事情已經查清,他得找機會親自跟雲暮璟賠罪。


    雲暮璟是個好姑娘,可他愛的人和要娶的人隻會是雲思語,這點絕不會改變,所以他最後還是得悔婚。


    墨寒詔自覺欠雲暮璟的實在太多,現在更是已經不知道該如何償還她。


    而且他和雲暮璟以後就是妹夫和姐姐的關係,哪怕墨寒詔想多照顧雲暮璟一些,可他們如果走的太近,很容易被外麵的人嚼舌根子。


    他因為意外跟雲暮璟發生那樣的事情,已經違背了當初對雲思語的承諾,不能再讓雲思語受到傷害。


    此前大夫說雲暮璟身子不大好,需要好生將養,這也許是他現在唯一能為雲暮璟做的事情。


    竹業身為墨寒詔的貼身下屬,自然明白墨寒詔要這幾副藥的用處,答應完便應聲退下。


    墨寒詔便繼續低頭批閱奏折,隻是因為對雲暮璟的愧疚,心緒一直有點亂,連注意力都沒有辦法再度集中起來。


    外頭適時響起一陣動靜。


    “見過蘇公公。”


    墨寒詔下意識抬起眼簾,隻見他父皇身邊的貼身太監蘇公公搭著一把拂塵賠笑似的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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