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載光陰如夢。


    生死枯榮轉頭到底成浮華,此去經年,又無音信傳書。


    白雨珺慵懶斜躺水榭涼亭茫然發呆,看著荷花精和鯉魚精照料花卉打理後園,荷花精美貌脫俗十分養眼,鯉魚精是個胖娃娃,吭哧吭哧梳理水道,牆外野雞精抬起脖子看了看沒敢打鳴。


    不知不覺一百年,世間再次陌生,熟人越來越少。


    忽然有種高處不勝寒錯覺……


    尖耳朵聳拉著無精打采,尾巴也懶得亂甩動也不動,越來越想睡大覺。


    傳說睡多了會影響腦瓜子聰明勁兒,也不知是不是真的,反正那些除了沉睡就是打架的妖皇們腦袋都不太正常。


    竹葉飄零,悄無聲息落地。


    大道無常,唯堅定本心矣。


    世事擾心難得自然,抬起玉手彈動古琴奏心聲,有人來了,有人走了,或許這便是江湖,最後,獨自望著同一片天回憶過往種種,一曲道不盡傷懷。


    從前過去了不再回來,落葉長埋塵土,白雲漂泊世間難逃命數。


    白府門前衛兵換了又換,古樹下咿呀學語的蛇精成為將軍,村落裏的人生生死死孤墳荒草。


    其實,當初做小小蛇精那幾年很充實,時刻為了活下去而努力。


    如今天下無敵反倒有些落寞,師父飛升仙界走了,用不了多久徐靈楊沐甘武等也會離開,或渡劫飛升位列仙班,或失敗身死道消黃泉路入輪回。


    起身穿上白裙,腳尖輕輕躍起飛天,去雲遙古寨。


    雲遙古寨聖女穆朵因聖獸白雨珺而提升,但她是人類,沒有五百年一千年限製,巫術大成後原本想多陪白雨珺些時日,奈何身不由己拖不了太久。


    穿過雲海掠過梯田映倒影,翻越重山。


    古寨斑駁,青苔爬滿石牆花朵盛開,葫蘆絲回響,陽光照竹樓暖洋洋。


    樓閣台階吱吱呀呀顫動,還是那扇窗前,沐浴陽光甜笑的女孩,九黎服飾穿在身上優雅嫵媚,她也要走了……


    趴熟悉軟榻上,雙手支起下巴看穆朵。


    “小白,我不能繼續陪你了,六百年後還會再見。”


    抬手摸了摸某白秀發,並沒觸碰尖耳朵和龍角,她知道小白不喜歡被人亂摸耳朵和好看小龍角。


    眯眯眼,白雨珺噘嘴。


    “到了那邊注意安全,我這有很多中原土特產,你帶上,到了那邊見人就送禮準沒錯,說不定從此平步青雲呢~”


    “……”


    穆朵笑的花枝亂顫,數隻小蝴蝶飛來飛去很好看。


    某白無奈,他們都在上麵有組織庇護不擔心吃瓜落,看來最後隻有自己用得上了,唉,誰讓化龍之後去的是人族為主的仙界呢,貌似九黎飛升後去的是巫族地界,很是神秘。


    唉,又不要特產,抽空去古寨集市交易區賣掉換錢。


    “小白,我們去梯田插秧好不好?”


    不知怎的穆朵忽然提了個神奇建議。


    “啊?插秧?好啊,稻田裏那些鯽魚給我吃就去~”


    “都給你吃,帶鍋去做麻辣烤魚,提前說好不許下暴雨發洪水,想玩水去蚩邙人那邊盡情折騰,更不許把水怪招來掏淤泥~”


    “好好好~這也不許那也不許,我又不是故意的~”


    嘰嘰喳喳換上九黎服飾穿草鞋出門,跟在水牛後邊走在山坡田埂上,背竹簍裝滿鍋碗瓢盆幹柴,小龍角掛滿銀飾走路亂晃煞是好看。


    嫌草鞋不方便幹脆脫掉光著潔白小腳蹦蹦跳跳。


    泥土涼涼很舒服,小腳丫踩軟泥時泥巴從腳趾縫間滑過癢癢的,腳腕黑色腳環或許不喜歡泥巴偶爾震動甩掉泥土。


    層層疊疊彩鏡倒映藍天白雲群山,倒映某個頭頂龍角尖耳朵女孩撒歡~


    梯田如詩畫,從河穀到白雲繚繞的山巔,蔥蘢林邊石崖前,勤勞山民開墾稻田插秧,老水牛哞哞晃悠悠。


    走到穆朵專屬幾塊梯田,懶得用牛犁地。


    聖女無奈看著某白身後長長蛟尾在淤泥裏折騰,光腳跑來跑去……


    “哇哢哢~真有鯽魚~”


    挽起袖子稀裏嘩啦掀起泥水捉魚,小手快速掐住巴掌大鯽魚哈哈笑,魚尾亂甩泥點子甩滿臉,幸虧濃密長發盤在頭上不然不知成啥樣。


    穆朵眼疾手快一把抓住鯽魚,成功阻止某白打算張嘴生吞。


    “別生吃,烤熟了味道香。”


    “哦……好吧。”


    扯一根長草從魚嘴穿到魚鰓綁緊,然後一條一條鯽魚串成串,拎在手裏沉甸甸的,某貪吃聖獸美眸彎成月牙。


    聖女挽起褲腿泥水裏彎腰認真插秧。


    旁邊某個精神病晚期聖獸拎一串鯽魚張牙舞爪嘰嘰喳喳跑來跑去,水花四濺不安分,穆朵微笑,偶爾直起腰叮囑一聲,勤懇勞作耕種梯田。


    幾百年來每年都不忘記插秧收稻穀,民以食為天,擅長耕種梯田才是真正九黎人。


    藍天白雲斜斜灑下陽光照亮山坡,水田帶來希望……


    山穀對麵梯田正舉行儀式,山民高聲歡呼聖獸保佑風調雨順稻田結滿沉甸甸稻米,三牲瓜果份量足,山民載歌載舞。


    白雨珺不客氣的跑過去吃掉貢品又飛走。


    山民大喜,跳舞唱歌更加賣力,聖獸信譽好,吃了貢品意味著秋天迎來豐收季。


    穆朵如沐春風微笑。


    種田,割草,白雨珺跟隨穆朵一起快快樂樂玩耍,一人一蛟心裏很清楚,稻田插秧待秋天結滿稻穀,而穆朵再也吃不到田裏種出來的香噴噴米飯……


    夜幕降臨,一起跑去篝火宴會與姑娘們手拉手圍成一圈,跳起舞蹈唱起山歌。


    寨子裏的人手拿火把如夜幕中的長龍走過梯田祈求豐收,然後各回各家,篝火暗紅色木炭越來越暗,偶爾黃狗犬吠。


    夜裏,跳舞後睡不著的白雨珺和穆朵坐在竹梯台階上。


    說了很多很多……


    風和日麗豔陽天,穆朵走了,看著梯田漸漸遠去,看著蹦蹦跳跳揮手的聖獸小白越來越遠,漸漸模糊,雙手喇叭狀高聲大喊。


    “小白~你一定要好好的~”


    白雨珺開心揮手相送,聽不清……


    蹦蹦跳跳揮手的白雨珺動作越來越慢,最後蹲著一言不發望天空。


    窗前不會再有人望雲海發呆……


    漸漸的,長長蛟尾不再甩來甩去若無力,尖耳朵聳拉,歡快小臉變得憂傷。


    轉身,孤獨背影離開雲遙古寨……


    心情憂傷引發天降清雨,低著頭,長長猙獰蛟尾巴無精打采拖在泥水裏慢慢走,雨越來越大,白茫茫雨幕山路形單影隻。


    “穆朵也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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