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雨珺看著男子絮絮叨叨。


    也許地獄深淵裏的惡鬼靈智幾近於無,無論生前地位多麽顯赫,入了地獄免不了靈智喪失變成怪物,能保持清醒的少之又少,許多話藏在心裏無處說,隻想找個能說話的人將所有話都說出來。


    喀嚓~


    又是一聲寒冰開裂聲,綿延遠去的聲音驚醒了自言自語的男子,腳下身後那一路黑色汙血頹勢越來越明顯。


    男子忌憚的看了眼寒冰,在別人眼裏隻是一座山,在他眼中則是撐起天地的擎天神山,山勢如龍威無情壓製外來者。


    抬起頭,認真仰望如精美雕塑畫像的白雨珺。


    “其實你和我一樣,在漫長時間長河裏感受孤獨。”


    這點讓白雨珺無法否認,猶記得還是蛇妖時有很多很多朋友,熟悉的神華山,十萬大山眾妖,當初跟隨自己闖天下的老夥計很多,當在仙界嶄露猙獰龍角強勢崛起,或有意或無意慢慢疏遠了好朋友,曾經和自己親密無間的青靈,小跟班鐵球等等,他們如今在仙界默默無聞。


    離得遠了,也是對老朋友們最好的保護,活著才是最重要的。


    猴子,甘武,穆朵,老惠賢,還有鎮北都是跟隨自己應劫的天命神,以前不懂,待在這冰裏慢慢也就看得清楚了,都是宿命,根本不存在所謂的修行之後跳出苦海得享自在,也許真正的逍遙自在需向夢裏求。


    開裂的冰縫很快愈合消失,寒氣和龍氣一點點蠶食來自深淵的黑色汙血。


    寒冰裏靜止的白雨珺似乎打了個嗬欠。


    “好困嗬,說了這麽多話,你也準備的差不多了吧?勸你一句,出來混總是要還的。”


    混字讓男子愣了愣,覺得這個混字用的非常合理。


    沒錯,都是混,無非混的好壞而已。


    他確實在做施法前的準備,但白雨珺並未采取任何防禦措施,這高入星河的龍形山和極陰寒冰就是最好的防禦。


    白雨珺不信他費盡千辛萬苦來山裏是為了寫回憶錄,更不會負荊請罪冰釋前嫌,雙方恨不得搞死對方,根本不在乎和諧穩定,怎麽會麵對麵討論社會價值觀。


    男子毫不在意調侃,發自內心的讚歎。


    “真壯觀啊……”


    也許冰裏的龍女翻了個白眼,他對此不以為意。


    “那些蠢貨在外麵疊加一層又一層法陣,多年累積危如累卵,徒增笑料罷了,這洪荒強者真是一代不如一代,修煉比不過,連算計也破綻百出。”


    低頭看看腳下呈現頹勢的黑色汙血,點點頭承認此行有所圖謀。


    “沒錯,已經準備好了。”


    沒什麽可掩飾的,雙方對此心知肚明,至於對方其它謀劃則隻能推測。


    在動手之前仿佛是為了紀念好不容易出來,特意深呼吸幾口外麵自由的空氣,忘了這裏是龍形山,狠狠吸了幾口溢散的極陰寒氣和龍氣,嗆得直皺眉。


    某白見狀出言調侃。


    “別鬧,你都死了億萬年了,連屍體都被炮製成邪器,純浪費空氣。”


    說到這裏想起天牢深處找到的半截屍體。


    “實在難以想象,看起來老實忠厚的樣子竟然能迷惑星神墮落,其身為星神借神職之便違反天條,已經被我親自依律例處刑,好像是很久之前的事,記不清了。”


    男子眨了眨眼,似乎不在乎某白的陰陽怪氣。


    白雨珺不知道他惋惜那半具遺體還是哀歎星神的結局,很難去判斷他是否真的有過情愛。


    普普通通的麵孔微笑。


    “罷了罷了,死去這麽多年早就不需要呼吸了。”


    雙臂微微一震,手掌和手臂快速變成黑色粘稠汙血,伸長的同時凝聚成厚重黑色鐵鏈,鐵鏈仿佛無窮無盡的朝巨大寒冰延伸,欲將白雨珺所在的寒冰圍攏,而白雨珺隻能眼睜睜看著無法阻止。


    但並不妨礙某白祖安幾句。


    “嘖嘖嘖,洪荒罕見呐,自己遺體被弄成汙水,現在連魂體也弄成邪器,你真正做到了將廢物利用發揮到極致,實乃仙界敗類勤儉楷模。”


    “……”


    男子選擇了沉默。


    專心控製黑色鐵鏈捆住寒冰,他清楚龍女不可能破開寒冰,所以安心施展秘術。


    白雨珺懶得繼續罵,對這種隱忍億萬年的老怪而言完全不痛不癢。


    倒是對老貨的行為非常鄙視。


    “我來仙界之前一直以為仙界積極向上日新月異,誰知入眼所見皆為勾心鬥角陰謀算計,逞凶鬥狠消耗神仙妖獸,偌大個天地陳舊朽如土中棺木,而你們這些腦袋僵化的老貨就是朽棺上的爛鐵釘,為何不肯抬頭看一看前方呢。”


    世界被禍害的不如狗熊嶺,刮的都是歪風,難怪大劫一次次衝刷洪荒。


    黑色鐵鏈纏了一圈,接著又是一圈。


    白雨珺發現寒冰不再像之前那般出現細微裂縫,變得更加堅固,同時融化吸收恒星的速度在下降。


    很聰明,選擇以邪術拖延時間,不求重創隻求一個拖字。


    粗重鐵鏈再次纏繞一圈,男子這才停下,扭曲流動的黑色汙血消耗過甚無法立刻恢複手臂,嚐試一番後不得已放棄,任由雙臂下垂與地上的汙血粘連在一起。


    安靜的冰窟裏,一根根鐵索纏繞巨大的純淨冰柱,冰裏的龍女表情不曾有絲毫變化,相貌普通的男子亦無任何情緒顯露。


    白雨珺忽然開口。


    “你怕了。”


    “……”


    男子沉默,算是承認了某白的話。


    明顯的事沒有必要掩飾,反正目的已經達到了,至於對龍女的影響有多大他也算不準,無論龍女生氣還是無所謂都僅供參考,一切表現皆有可能是偽裝,尤其洪荒傳聞此龍尤擅演技,不可輕信,隻能自行推測計算。


    低頭看雙臂和雙腿,施法之後愈加難以維持形體,孤峰的山勢也越來越重。


    感受身上遭受的龍氣侵蝕和規則之力的排斥,平平無奇的臉很無奈,被整個世界針對的滋味不好受。


    此刻什麽也不想說,淡然放棄抵抗,打算任由規則之力拖拽原路返回地獄深淵。


    誰知龍女又說了一句讓他無法保持鎮定的話。


    “未來之事終究還是發生了,親眼目睹同樣的事重複出現,有點兒無聊,唉……”


    “……”


    朝黑色汙血泥潭後退的男子渾身一震,眼睛裏閃過些許慌亂,他不知這句話是真還是假,若萬一是真的呢?


    心裏忽然倍感疲憊,麵對能夠注視過去未來的對手,有種束手束腳的憋悶感。


    雖然很快從糾結中恢複,心裏卻仿佛紮了根刺。


    黑色汙血快速縮回最初出現的地方,男子渾身融化成汙血並下沉,身影消失後汙血被龍氣灼燒幹淨,冰窟裏除了多幾道黑色鐵鏈再無其它變化。


    白雨珺繼續觀察南天門戰場。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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