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朱標習以為常的揀起茹太素的奏章,重新審閱。


    常升也不禁替他感慨。


    他每天替老朱處理這麽多事情也就算了,要碰上的都是這種奏章,不短命才怪呢。


    思忖片刻,常升出言到:“姐夫,奏書都先放下吧。”


    “我有個主意能讓你輕快些。”


    “哦,快說。”


    朱標頓時來了興趣,主要不是圖他自己省事,而是想讓老朱將來處理奏書能輕快一些。


    “磨刀不誤砍柴工,皇帝還不差餓兵呢。”


    “我今兒起的晚,您不得差人到禦膳房,找我家廚子做點早膳送來。”


    看常升揉了揉空空的肚子。


    朱標哭笑不得,當即派個內侍通傳去了。


    常升也不賣關子:“您再給六部傳個信,讓他們給我派些人手。”


    沒等常升說完,朱標就否決了這個提議。


    “如今朝廷運轉本就困難,六部五寺空虛,再抽調人手,隻怕得不償失。”


    常升啞然一笑,解釋道:“姐夫你倒是聽我說完啊,我又不要他們的主官。”


    “吏部抽調兩個熟悉官員,司職的刀筆吏。”


    “戶部找兩個精於術算,熟悉物價的熟手。”


    “工部找個有技術,懂建造的專員。”


    “刑部找個熟律法,懂刑獄的。”


    “兵部找一個掌兵庫,軍械的。”


    “禮部找四個校書郎。”


    “再從翰林院抽調兩個新進學士。”


    “最後,還要找些識字的內侍,負責謄抄一些奏書和預案。”


    官雖然都不大,但這挑人的陣仗可不小。


    朱標也有些好奇常升的能耐,索性都依了他。


    很快,就在常升小憩片刻,吃上了早膳之後,六部的人手也都戰戰兢兢的被一名內侍領入了書房。


    隨行的,還有一名身著緋袍,繡錦雞,懷中還抱著一大堆奏書的官員。


    掃了一眼書房內被召來的一眾六部官員和麵生的常升,他自顧自的向朱標行禮到:“臣範敏,參見太子殿下。”


    雖然洪武一朝,官員任免調職的頻率相當之高。


    但作為一個放牛郎出身,被朱元璋看中,十八歲(洪武八年)即中秀才,擢戶部郎中,洪武十三年就試(臨時)吏部尚書,然後升任戶部尚書。


    範敏這人生經曆,簡直如同開掛。


    但在史書中,他的聲名卻不顯。


    因為他這個戶部尚書的任期內,就主持編造了明初的黃冊後,隔年就因為能力不足被罷了。


    “起來吧,戶部有何事需要呈報?”


    範敏托著手中的奏書道:“臣蒙聖恩,擢為戶部尚書,但接手日短,戶部人手不足,到今日才算全麵清查完畢,今日是來向殿下當麵匯報戶部情況的。”


    “呈上來吧。”


    雖然手頭的工作已經不少,但戶部主管大明財政,朱標是必須要了然於心的。


    “且慢。”


    聽到是來匯報戶部情況的,常升出言打斷。


    隨後就令一旁的內侍搬了兩條條案放置一旁,兩邊各放了一把椅子,再給自己要了紙筆。


    隨即便邀請範敏與他對麵而坐。


    看朱標點頭示意,範敏也丈二摸不著頭腦的抱著奏書坐到了常升對麵。


    “範大人,下官是新任東宮少詹事常升,因太子身體抱恙,精力不足,陛下遂令我替太子殿下接手呈報,披閱奏書,範大人有什麽事就和下官先說吧,下官會做好記錄,然後呈報的。”


    “翰林院的兩位學士也請認真聽。”


    簡單交代了狀況,並提醒了翰林院的人打起精神,常升就攤開題本提筆,看向範敏。


    這操作,顯然是給範敏整不會了。


    明明是呈報戶部的奏書,怎麽弄得跟刑部審犯人似的。


    “範大人,咱們開始吧。”


    範敏這才算反應過來,心裏暗道新鮮。


    往日奏報,議事,大家都是坐而論政,說差不多了,再把這些奏本原封不動轉呈給上麵閱批。


    怎麽還要再記一遍。


    這不是脫褲子放屁,純屬多此一舉麽。


    心裏雖然腹誹,但範敏還是端正態度,打開奏本就要念。


    可頭一個字兒眼還在嗓門呢。


    常升又補了一句:“範大人不必念奏本,挑要點說就是了。”


    範敏差點沒噎住,幽怨的看了常升一眼。


    這到底還讓不讓說了。


    但常升既然這麽要求了,太子也沒有發話,他就隻能翻開奏書挑重點的說了。


    “先是坐胡惟庸案謀逆案,株連逆臣家中抄沒所得。”


    “自左,右丞相,禦史大夫家中抄墨的現銀高達四十七萬兩、寶鈔五萬七千錠,合一百八十萬兩,文玩字畫,田契房產共典當二十一萬兩,計總為二百四十九萬兩。”


    “除此之外,從各家產業中搜出共計七十萬石糧賦、六十萬斤鹽課,現已被全部充入國庫。”


    寶鈔的錠是計量單位。


    一錠就是一遝。


    按照洪武八年寶鈔提舉司印發寶鈔時的標準,每五十張合稱為一錠。


    寶鈔的麵值不同。


    一錠寶鈔的價值就有高低。


    比如說一錠百文麵額的寶鈔就是五千文,一錠一貫(千文)麵額的寶鈔就是五萬文即五十兩。


    範敏是因為胡惟庸的爆發而頂上來的。


    接任的第一件事,自然就是要清查坐胡惟庸謀反案臣子家中的所有家產,向朱老板表忠心。


    而他匯報的這個數字,也著實讓龍椅上的朱標倒吸了一口涼氣。


    都知道胡惟庸貪權亂政,勾結朋黨,禍害大明。


    可真聽到這觸目驚心的數字。


    才能真正意義上的了解胡惟庸的危害有多大,觸手伸的多遠。


    常升沒有沒有發表任何個人看法,隻是將這一連串的數字記錄下來之後提筆等待。


    看著對麵的範敏一臉期盼之色,卻遲遲不見他繼續匯報,常升這才指了指範敏麵前的一遝奏書問到:“範大人,戶部奏書就這一件事?”


    這一問。


    幾乎把範敏的眼睛都直了。


    你這人怕不是有什麽大病?


    這時候,咱們不是應該是同仇敵愾,在太子麵前對著胡惟庸、汪廣洋之輩,洋洋灑灑的發表個五千字罵賊心得。


    以表“我與逆賊不共戴天”的忠直之心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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