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臣等對照了往年寶鈔的折損率,認為加印寶鈔一百萬兩足矣。”


    “既然所需不多,那便不印了。”


    “寶鈔提舉司當初大肆濫印,而後又連年加印,致使全國物價飛漲,寶鈔損值,今年再折損些也無妨。”


    ……


    “太子殿下,對照戶部賬本審計核查,自胡惟庸等叛黨家中超沒銀兩寶鈔數目基本無誤;但古玩字畫,家宅田畝價值與典當差值近四成,與典當一般折價相差兩成,也就是近七萬兩銀子差額。”


    “而這些差額,大多集中在兩家典當行。”


    戶部官員點到為止。


    朱標也明白了他的意思,擺手到:“將你們核算的項目夾進奏書,孤會另派人去查的。”


    ……


    “殿下,浙江轉運使提議增榷船引,以充賦稅。”


    “父皇一向不願與民爭利,船引之事還是…”


    “姐夫別急啊。”


    “叔伯不願與民爭利,但能在運河上常年跑漕運的,可不算什麽平民百姓啊。隻需要將老百姓謀生的船隻略過去,規定一定大小尺寸船隻享受免引,船引的事又不是不行。”


    “咱總不能用老百姓的賦稅,天天替這些賺的盆滿缽滿的商人免費清淤吧。”


    “說的也是,著浙江轉運使,工部和戶部共同訂立稅製和免稅標準,提一份預案上來。”


    ……


    “殿下,鞏昌府裏長滅門血案有蹊蹺,犯人共錄兩份供狀,前者仍有諸多時間錯漏和疑點不明,後者則像是親身經曆,且證據鏈之完善,在眾多血案中尤為罕有。”


    “臣以為,恐怕是真正的凶手驅使,將罪責安於無辜百姓身上,偽造供狀,屈打成招。”


    “此案暫且留中,孤會令附近邊軍抽調人手進入,快速接手疑凶並控製一幹人證物證和主審,並接管城防,再調慶陽,鳳翔,平涼三府提刑按察司精銳共同調查此案。”


    “務必將涉案人等全部查個水落石出。”


    當常升安排了人手接替了朱標的眼睛。


    大明皇帝的書房裏,大概是第一次見到儲君如此悠閑的光景。


    內侍給朱標和常升這對姐夫和小舅子各自送上了茶點。


    一邊吃喝,一邊還能從剛剛批閱的奏折中,討論一下大明的未來發展方向和現有短板。


    每當翰林學士挑出了奏章的重點並大聲誦讀,兩人才簡單商量,由朱標給出批複。


    吏部的刀筆吏全神貫注傾聽朱標的批閱,然後才小心的錄於奏章上。


    然後交給校書郎逐字複核。


    “我從沒想過,有朝一日,政務竟能處理的如此簡單。”


    這種把專業問題交給專業人士解決,然後將所有問題追根溯源的便利,朱標表示,試一回就戒不掉了。


    這大概就是未來大明內閣製的雛形。


    “隻是,集中在這兒的奏書大多都是牽涉民生國策的國家機密,處理政務固然方便了,可這人多眼雜的,該如何保證不泄密呢?”


    常升一臉安啦的攤攤手:“世上哪有不透風的牆,隻要有心打聽,哪有買不到的情報。”


    “越想保密的久,往往就要付出越高的代價。”


    “咱們隻需要保證機密在需要的時效內保密即可。”


    “就比如鞏昌府滅門案。”


    “隻要查出真凶,這奏書的價值便隻剩在刑部案牘庫中吃灰。”


    “這樣,保密起來就容易多了。”


    “況且,姐夫沒看出來這種模式的好處嗎?”


    朱標愣了愣,隨即恍然到:“你的意思是,時時抽調一些基層官吏,培養官員?”


    常升哭笑不得反問:“雖然是個辦法。”


    “但這能培養幾個官員?”


    “真想培養幾個獨擋一麵的,哪個不得在這呆上個一年半載。”


    “能頂的上六部五寺的缺?”


    “真要補缺,還得如科舉一般,讓補上來的基層官員自發學習,大浪淘沙才是。”


    “好比科舉的教材是四書五經。”


    “這些奏章,不就是基層官員的“經史子集”嗎?”


    “而讓姐夫專門挑出來,交由內侍謄抄的奏書,姐夫不覺得,很適合充當太孫搭配經史子集講學的實例嗎?”


    在後世,因為信息大爆炸。


    很多政府文件都在網絡上公示。


    機密的紅頭文件,基本也不會落到檔案室保管。


    所以檔案室幾乎成了得罪了上司的愣頭青,以及鬥爭失利,被“流放”之人養老的地方。


    可放在明代。


    全國政務向朝廷集中。


    所有的政治動向,施政方略,乃至於皇帝的性格偏好都能從朝廷的奏章中窺探一二。


    說案牘室是新晉官員快速融入官場的必刷之地也不為過。


    隻是,此前從未有誰這麽在意過它就是了。


    霎時間,朱標的臉上浮現了一抹血紅,他忍不住激動的拍著常升的肩膀到:“你知道你這一說,給朝廷解決了多少的麻煩嗎?”


    “這一功,姐夫給你記下了。”


    “孤這就讓六部將各自案牘庫中的奏書全部集中整理出來,獨設案牘司,供百官覽閱。”


    “此後,無論勳貴之後、國子監生、科考舉子入朝為官,第一件事就是進入案牘司,整理半年校閱奏書,然後才能分派六部。”


    說罷,他就要去擬旨。


    常升連忙把朱標按住。


    “姐夫你先等等。”


    “這事不能急啊!”


    “這些心高氣傲的讀書人表麵恭順,內裏哪個不是自詡可比劉伯溫,想要拿捏他們,就算再缺人,也別光學叔伯的快刀斬亂麻,那是莽夫所為。”


    “你多學學嬸嬸的潤物細無聲啊。”


    朱標這才停下來,剛想說話,瞄見常升身後,頓時憐憫的看了常升一眼,隨後撇開常升按著他肩膀的手,對他身後拱手道:“兒臣見過父皇!”


    “臣等參見陛下!”


    當朱標行禮的一瞬,常升頓時亞麻呆住,而聽到六部和翰林院學士齊聲行禮時,常升的眼角已經整個抽搐起來。


    麻蛋。


    要是在私底下或者裝作沒看見也就罷了。


    當著這些六部小官的麵,常升要是再沒大沒小,冒犯了老朱的皇威,換他是皇帝,他也得痛揍自己一頓。


    就在他心念急轉之跡,一隻粗糙有力的手掌拍在了他的尖頭。


    背後還傳來一個“核善”渾厚的聲音。


    “好侄兒,你方才說,誰是莽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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