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船舫被倭寇夜襲的消息,在座的這些豪門家主都坐不了。


    船坊是他們合力籌建的。


    明麵上是一個為朝廷所不容的海上娼坊,


    實際就連生活在船坊裏的姑娘們都不知道,在他們所生活的船艙下,船身的龍骨附近,實際上還隔出了一間不小的暗室,用以夾帶走私。


    玩的好一手以小博大。


    明修棧道,暗渡陳倉。


    隻不過這暗室的出入口都極為隱蔽。


    僅有很少一部分人這些豪門安插的心腹才知道。


    如今已時過兩年都未爆雷,平日裏自然不擔心這暗室被人發現。


    但倭寇不一樣啊。


    沿海處,倭寇襲擾最為嚴重的地方,不時都能傳來倭寇襲擾的消息,以及這幫畜牲殺光搶光燒光的辦事原則。


    一旦被倭寇夜襲。


    就算是船舫上的姑娘被倭寇殺了個幹淨,了不起就是幾萬兩銀的培養損失。


    可他們帶不走的東西,動輒打砸,更狠一點就是火燒。


    要是一艘船坊被燒毀。


    耗費多少船料,時間和手續才能重獲批複,建造這樣一艘貨船了都按住不說,貨船裏的走私貨物一旦不小心被倭寇發現。


    全部銷毀幹淨了還好。


    要是沒收拾幹淨,把密室暴露了。


    或者露出了走私的馬腳,被廖權抓到。


    不用懷疑,他們一家老小的命都將不保。


    好在蘇桓被眾人推舉成這個走私聯盟的領頭羊,到底是個沉得住氣的,在短暫幾個急促呼吸後,打量著李亨臉上依舊沉穩的姿態。


    再仔細回想今早廖權強勢入城抄家的始末。


    他終於反應過來問,壓抑著欣喜的追問到:“船坊保住了?”


    李亨的嘴角終於露出了一點笑容。


    “果然瞞不住蘇老爺。”


    聽聞這句。


    在場氣氛頓時輕鬆不少,大家心中大石落地,都覺得口幹舌燥,笑嗬嗬的喝起茶來。


    “說來真應了那句話。”


    “一飲一啄,皆是定數。”


    “不知蘇老爺是否記得,那位昨夜被我派張同知帶去船坊上遊玩,所有消費全掛在我名下的貴客,隻一人就點去了十幾名“花魁”。”


    “這一下,就將近一萬兩的開銷。”


    “差點沒把本官心疼壞了。”


    “可是誰曾想到。“


    “當倭寇夜半來襲時,此人一人一弓,竟恍如後羿當世。“


    “一人射殺倭寇百餘。”


    “致使剩餘倭寇聞風喪膽,竟不費吹灰之力,以五十船坊守衛,全殲了二百名來襲倭寇。”


    “除了被倭寇以貨船相撞,在船壁上開出的兩個窟窿,整個船坊竟不傷一兵一卒,更毋論那些早早就躲進船艙裏的姑娘們了。”


    在場的富商們聞言更是高興。


    蘇桓更是人精般憨態笑到:“原來都賴知府大人的鴻福,竟籠絡了如此當世人傑,才保全了船坊。”


    “大人放心。”


    “此人昨夜在船坊上的一幹花費,草民全包了。”


    “隻希望大人能代為引薦一二。”


    李亨不動聲色的瞥了蘇桓一眼。


    不到一萬兩,就想籠絡一位一人一弓可低百的當世神將,這老東西倒打的一手好算盤。


    隻可惜。


    以常升的身份地位。


    別說籠絡,就是巴結一二,他一知府尚且都得看人臉色。


    就更別提眼前這幫有幾個臭錢的區區商賈了。


    現在想收買人家。


    馬上就讓你笑不出來。


    李亨放下了茶盞,搖頭苦笑到:蘇老爺說笑了,替你們引薦一二,我倒也想有那麽大的麵子。”


    “隻可惜按這位的地位家世。”


    “想要見到他,以本官這點微薄身家,根本入不了他的法眼。”


    蘇桓聽的也不生氣。


    不就是要錢嘛,他們這幫搞走私的,雖然都是把腦袋憋在腰上,但賺錢的速度也是真快啊。


    能碰上這麽一個武力超凡的主,那是多麽可遇不可求的機會,而且聽知府的意思,這人地位家世甚至還在廖權之上。


    這麽個手眼通天的金主。


    此時不砸錢,更待何時。


    “哦,不知知府大人要花費多少銀兩,才能得見這位大人的真容呢。”


    “五十萬兩。”


    “噗!”


    李恒不動聲色的一句話,驚的一位還在喝茶的家主,當場就將嘴裏的茶湯給噴了出來。


    整個正堂的氣氛也為之一凝。


    可看著在場之人臉上難免浮現的猜疑。


    李亨卻是淡定如常的說到:“諸位若是不信,如今城門已大開,可以差人去船坊上打探嘛。”


    “廖將軍為何不惜冒著被人上奏謀反的風險,也要帶兵進入蘇州府,查抄霍家家產。”


    “並將昨夜入船舫遊玩的船客全數扣押,至今不放還。”


    “就是為了湊齊這五十萬兩,將他收受了倭商的賄賂,不小心誤放了倭寇過關,襲擊暴露了船坊,驚擾了貴客遊玩心情的罪過蓋過去麽。”


    “隻要他湊齊了這些錢。”


    “即便他病急亂投醫,嚴刑拷問倭商,獲悉一個不明真假的蘇州府裏有人走私鹽鐵的消息,在沒有其他確鑿人證物證的情況下,就匆忙查抄了霍府,構陷霍府私通倭寇。”


    “還編造了了霍府幫助倭寇繞開了水師營寨,夜襲蘇州府城的罪名,妄圖以此掩飾船坊的存在和自身失職的罪責。”


    “但隻要那位貴客收了錢,點了頭。”


    “廖將軍配合收好了尾。”


    “即便這些理由和罪名再荒謬,也會被朝廷所承認。”


    “不僅如此,朝廷說不定還會下旨嘉獎廖將軍練兵有方,以五十人的巡邏船隊就全殲了二百倭寇的軍功呢。”


    聽李亨說出的“夢話”。


    在場的各家老爺們,終於搞清楚了昨晚到底發生了什麽,以及今早廖權莫名查抄霍家的緣由和始末。


    一方麵他們倍感荒謬。


    就是他們背後的靠山,也不敢妄稱自己有這般的影響力,能做出指鹿為馬,無中生有的事來。


    另一方麵,他們卻是心生惱怒和憋屈。


    平日裏他們算是將廖權安排的明明白白,甚至可稱得上是玩弄於鼓掌之間。


    誰曾想他們終日打雁,如今能被雁啄了眼睛。


    明明是這廖權不講規矩。


    收了倭寇的賄賂,造成了他們的損失,惹出了禍事來,現在卻不由分說的扣押了他們的人,查抄他們麾下家族的家產,甚至還明目張膽的構陷罪名。


    意圖非常明顯。


    如果查抄霍家的家產不夠數,他就要以手中的人質向他們這些家族族長強行攤牌,集資索賄了。


    這個白眼狼。


    他怎麽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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