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天府城,韓國公府。


    作為大明開國六國公之首。


    韓國公府的規格,在應天府城中所有王公勳貴的行列中,也算首屈一指。


    偌大的府宅中,有著不計其數的伺候家仆。


    不少還是禦賜。


    而此間的主人,每日隻需要在書房看看書,養養花,下下棋,頤養天年。


    別提多悠閑了。


    即便老朱明令讓他滯留應天,不許亂跑。


    但在許多人看來,這又何嚐不是對於這位李相國的看重?


    另一種程度上的君臣相依呢。


    要不然單純為了他選這麽個環境清幽之地遷府軟禁的話,為什麽又在府外修了馳道直通皇宮呢。


    “爹。”


    “孩兒來給您請安了。”


    一身錦袍,模樣英偉,氣質儒雅的李善長長子,駙馬爺李祺照例而來。


    才進後院。


    就看到了坐在書房外,一手拄著拐杖,一手人用木條挑開書頁,後移著腦袋,遠遠眯眼讀書的親爹。


    不由出聲打斷。


    上前來收去自家老爹手裏的木條,將書冊合上。


    隨即給自家老爹捶著肩膀,無奈勸導。


    “爹,您好不容易將養了,您好好休養著不好麽。”


    “再這麽苦讀下去。”


    “再過兩年,您就不怕瞧不清自己孫兒長大的模樣?”


    感受著自家兒子到位的力道。


    老李舒服的哼哼兩聲道:“你懂什麽。”


    “為父與上位的情誼,豈是你能隨意揣度的。”


    “隻要你老老實實,與公主和和美美。”


    “多誕下幾名子嗣。”


    “你爹的事,毋需你來操心。”


    李褀也不和他爹爭辯。


    隻是無聲一歎,手上的力道更加精巧了些。


    他知道自己不是為官的料子,也沒繼承他父親的智慧,所以老老實實的尚了臨安公主為妻。


    做了老朱的長婿。


    為人子。


    有些話,他其實說不出口。


    就好比他父親,都已經六十六歲的人了,整日還不願放下左傳,資治通鑒等書本,這難道是他父親天生好學嗎?


    胡惟庸案才平歇多久?


    擅權謀逆,株連者何止過萬。


    而他爹這一手將胡惟庸帶起來的恩府,隻是以年老養疾奏,還原給儀仗戶二十家,老丈人就輕飄飄的抹了他爹與胡惟庸案的幹係。


    這異於常理的優待。


    難道都不能給他爹一點警醒嗎?


    看著老神自在的老爹,即便已年過六十,身上的威嚴依舊不減。


    李褀搖了搖頭。


    自我安慰著。


    隻希望一切真如他爹所說,他爹與丈人的情誼,不是他能揣度的。


    他就是一個平平無奇的駙馬爺。


    也無法給予他老爹多大的幫助,隻能時常來府上盡盡孝心。


    原本是怕陪同天子一同建立大明朝,奮鬥了幾十年的老人,因為胡惟庸的牽連不得不驟然告老將養,會一時接受不來。


    現在看來,他爹的心態比他強多了。


    隻是原本他爹每日上朝,父子之間相處的時間反而少,如今李善長告老將養,李祺倒是能每隔兩三日便回到國公府來陪他爹說說話了。


    這也算是失之東隅,收之桑榆吧。


    想罷。


    李褀又稍稍加了些力,認認真真的服侍著。


    感受著自家兒子捶肩力道的三次變化。


    都說知子莫若父,李善長哪裏體會不到自家兒子內心的不平?


    從他攥緊手中拐杖。


    老年斑遍布的手背都隱隱發白的跡象就能看出。


    他此刻的心情也不平靜。


    隻是有些事。


    他根本不能跟自家兒子說。


    回想昨夜,有人來勢洶洶,手持金令入府,帶老朱口諭密招他入宮。


    那一刻。


    他李善長還以為自己的性命已走到了盡頭呢。


    哪知他見了老朱。


    卻看到了老朱滿臉堆笑,獻寶似的,將一個臣屬的資料密密麻麻的羅列在他眼前,鋪滿了老朱禦書房的案桌。


    常升:開平王次子,洪武二年隨………洪武十一年………水塔水車……


    當看見這一份他不知道尚有刪減的資料時。


    老李的心情是兩極的。


    一麵是震驚於應天府中居然還藏著這樣一位年輕俊傑,他還以為沙場校閱上的表現就是他的極致,哪曾想奏本評級,“小內閣”,報社,走私案,試科舉,乃至於應試舉子輪轉培養篩選製度都是常升一手操辦的。


    還給宮裏賺了海量錢銀。


    隻是將功勞幾乎都隱而不發。


    或都掛到了太子名下。


    簡直就是妖孽。


    另一麵,則是震驚於老朱手中潛藏的這支用來監視臣屬的力量。


    他能將常升每日的一言一行都記錄在案。


    焉知其他臣子身邊沒有這樣的探子呢?


    自己身邊是不是也有?


    乃至於他曾經的學生胡惟庸善權謀反的真相,到底是胡惟庸被權力蒙蔽了心智,還是被人有心推著,無從選擇的走上這條絕路……


    想到此處。


    老李就不禁冷汗直流,


    腦袋飛速運轉,回想著自己有沒有在過往的哪一年,哪一日,哪一處獨處時,說過什麽不合時宜的話。


    隻是還未等他從這中無言的恐怖中回神。


    老朱就一臉“和善”笑容的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善長放心,咱這點人手,就是專門用來監察一些不安分的人。”


    “對於自家兄弟。”


    “咱是從來不會用這麽下作的手段的。”


    李善長擠出一個勉強能稱之為笑容的臉來,拱手賀喜道:“上位哪的話,臣隻是有感,上位又尋找一位當世的年輕俊傑,就如上位與老臣一般。”


    “即便臣與上位年邁之後。”


    “也不必心憂太子殿下沒有可以倚重的肱骨了。”


    老朱一臉是我說錯話的歉意,隨機便於重心長的拉著他坐下,和他談心。


    話裏話外,就是希望李善長能夠重新支楞起來。


    在他老朱外出避暑的這段時間,替他盯一盯朝堂,還給拿了一份備好的聖旨。


    準許李善長臨機應變。


    若是朝堂無恙,太子與常升不來請。


    就希望他能作為朝堂之外的變數,給太子和常升找些麻煩,幫助他們曆練一二。


    若是太子和常升來請。


    就說明二者能力還有缺,需要他酌情代理一段時間的朝政。


    直到他老朱避暑歸來為止。


    其中尺度。


    由老李自行拿捏。


    總之,就是要讓太子和常升長個教訓,領教領教什麽叫做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看著老朱對常升那咬牙切齒卻又無可奈何的模樣。


    那一刻。


    李善長當真想告老還鄉了。


    可是麵對著好言好語請求的老朱,李善長知道,隻要他拒絕了,說不定就成了明日報紙上的頭條新聞——《韓國公猝死家中》。


    所以,他隻能答應。


    被折磨了一夜沒睡的他,直到今朝才稍稍安睡。


    起來後心緒雜亂的他。


    這才找了書本排解鬱悶。


    看了一眼自己孝順的兒子,李善長輕聲一歎。


    隨即就把兒子趕走,讓他回公主府上照顧他孫子去。


    望著自家兒子離去的背影。


    老李渾濁的眼中稍霽。


    不管他在朝堂上如何折騰。


    成也好,敗也罷。


    他兒子娶了公主,以他這麽多年相處對老朱的了解,無論如何,他兒子都能保下一條命,延續家族的香火。


    這就足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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