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排了這些不重要但極其繁瑣的庶務後。


    看老李頭合上了最後一本奏本。


    朱標也不由長舒了一口氣。


    但看著仍舊端坐,並無想要回禮部之意的李善長,朱標好奇問了一句:“韓國公還有事要奏嗎?”


    李善長搖了搖頭。


    目光落在常升的身上,盯著常升的臉,緩緩開口道:“老臣的奏書盡已奏請,隻是有件私事,想找常少詹事問個明白。”


    朱標詫異的看了常升一眼。


    似乎都不知道常升和何時與李善長有了交集。


    然後就見常升一臉魂飛天外的模樣,哭笑不得的叫道:“常升,常升!!”


    “啊,姐夫?”


    常升身體一抖。


    像是剛被驚的回魂般的看向左右一掃,這才拍拍胸口回道:“姐…額,韓國公也在啊,太子殿下喚臣何事?”


    朱標:“……”


    李善長:(°ー°〃)


    強忍著罵人的衝動,朱標一手掩麵,努嘴示意道:“韓國公有事問你。”


    常升這才如夢初醒。


    有禮有節的拱手道:“未知尚書大人尋下官何事?”


    李善長地方眼睛緊盯著常升的一舉一動。


    愣是沒在他身上發現一處破綻。


    心中卻越發篤定,他昨晚一定是被常升有意設計灌醉了。


    當著太子的麵。


    他也毫不避諱的問道:“昨日老朽親自登門常府,想要請教些事宜,未曾想還開口就被灌醉,敢問常少詹事,昨夜是如何安置老朽的?”


    小朱聞言。


    兩眼瞬間一亮的看向了常升。


    眼裏似有埋怨。


    就好似這麽大個八卦,常升居然瞞著自己不說一樣。


    常升眨了眨眼。


    想也不想的答道:“昨夜下官本想將大人在府裏安置,是大人酒後鬧著吵著一定要回府的呀。”


    “原本找了一輛馬車,奈何國公酒後姿態實在……額…欠雅,為防國公在馬車裏磕了碰了,府裏特意安排了人手,尋了一輛寬敞的牛車,鋪了被褥,好讓國公一路睡回去。”


    “送國公回去時已近宵禁。”


    “今朝起來,管家還與我匯報說,送國公回府的家仆昨夜未歸,我還想著韓國公府裏昨夜好生招待了他呢?”


    “怎麽,國公昨夜未曾歸府嗎?”


    聽到此問。


    朱標的目光又投向了李善長的身上,兩眼中綻放的八卦目光,讓李善長都不由汗毛一豎。


    “咳。”


    李善長輕咳一聲,壓下心中的尷尬,徑直跳過戲肉道:“不錯。”


    “老朽昨夜若不是碰上了好心人。”


    “隻怕就要露宿街頭了。”


    “今朝回府,老朽府上也根本未曾見到送人的車夫,常少詹事總得給老朽一個交代吧。”


    常升一臉的詫異。


    “不可能啊。”


    “今日當值推遲了整整一個時辰,都夠車夫在韓國公府回府八趟了,管家確實未曾見到人啊。”


    “難不成他昨夜丟了國公畏罪潛逃了?”


    “不可能。”


    吃瓜群眾小朱當即化身神探:“大明施行宵禁,更何況是在應天府中,大晚上的畏罪潛逃,必然比五城兵馬司所緝,孤差人問問便知曉了。”


    於是乎,宮裏的內侍便持著小朱的詔令取禦馬前去五城兵馬司一探。


    半個時辰後,內侍歸來。


    呈送上一份記錄,麵無表情的拱手奏道。


    “回太子殿下。”


    “五城兵馬司昨夜確實緝捕了一名架著牛車的車夫,就在韓國公府府邸附近盤桓,其自稱是鄭國公府的家仆,是受了府裏的差使送韓國公回府的,但他半途把人丟了,正在找人,還請求五城兵馬司的夜巡守備一同幫忙尋找,還掏了一把銅子,試圖賄賂夜巡幫忙找。”


    “但守備士卒判斷,韓國公不可能乘坐牛車,又聞到了他身上的酒水,見他情緒激動,以為他喝醉了酒,加之他確實違背了宵禁的禁令,就把他押回五城兵馬司關著了。”


    當聽完這道奏報。


    整個禦書房都沉默了。


    常升: ㄟ( ▔ ▔ )ㄏ


    老李頭微微頷首,麵色陰沉。


    小朱以手掩麵,但看他拚命想要抑製,卻總不由自主的上揚的嘴角以及聳動的肩頭就看得出來,他忍得很辛苦。


    這事怎麽說呢。


    隻能推說是巧合。


    但老李頭顯然是不認的。


    畢竟什麽酒後失態,怕他自己弄傷自己,那都是常升的一麵之詞,隻是他也沒法到人家的地盤上去求證。


    在老李頭看來。


    五城兵馬司定是被人利用做了偽證了。


    可這也沒到翻案不是。


    人家五城兵馬司也是親眼所見,照章辦事。


    誰會想到這麽一個在夜裏違反了宵禁禁令,坐著牛車的常家家仆,真的就在用這簡陋的牛車送一位堂堂的大明國公回家呢。


    至於那個被捕的常家家仆。


    看起來就更無辜了。


    奉了府裏的命令送人,半途把一位國公丟了,擱誰誰不得激動瘋了?


    掏錢賄賂,夜裏盤桓,那都是無奈之舉。


    要是找不回來人。


    別說犯禁守法,能死的幹脆都算祖上積德了。


    至於酒氣。


    八成是沾上的。


    至於為什麽掉了那麽大個人沒感覺。


    這也很好解釋。


    畢竟身上蓋了被褥,送的又是貴人,車速定然不快,否則肯定能把人摔的痛醒。


    一切都能各圓其說。


    隻是無法讓老李頭接受罷了。


    朱標強忍了許久,拚命將自己的注意力轉到了麵前的奏書上,還了足足一盞茶,才終於強忍下噴笑的衝動,勉強勸慰道:“這事八成是個誤會。”


    “常升,還不快給韓國公賠禮道歉。”


    看著朱標的顏色,常升恍然大悟,連忙起身,來到李善長的麵前,躬身一禮道:“昨夜招待不周,竟使國公遭罪,實屬下官治家不嚴。”


    “今日下值之後,下官便親自攜禮登門致歉。”


    “隻是為防有人風聞奏事,汙了國公的名聲,下官也隻得備些特色的薄禮了,事先說明,還請國公勿要責怪。”


    “倘若國公不解氣。”


    “今日下值後,下官便去五城兵馬司親自領了那罪仆,讓他到韓國公府前跪著,一直跪到國公解氣為止。”


    “如何?”


    李善長此刻的麵色已黑如鍋底。


    看著一臉真誠致歉的常升,忽而站直了身軀,冷笑道:“不必了,免得有人奏老朽無容人之量,常少詹事有時間,還是多管教管教府裏的下人吧。”


    “至於登門致歉。“


    “老朽家中廟小。”


    “容不下常少詹事這尊大佛。”


    “太子殿下,老臣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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