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對陸二公子蹬鼻子上臉的行徑。


    賀峻還是圓滑的將之揭了過去,


    但是麵對賀峻那所謂的至交好友,手足的說辭,陸二公子的麵上,卻是滿臉的不屑與排斥。


    那種嫌惡的,仿佛在看一個醃臢之物眼神。


    看的對麵的賀峻都不由得微微頷首,仿若真的餓了一般在麵前為數不多,禍害的還不算太完全的菜肴裏挑挑揀揀,夾起了一塊肴肉。


    以此遮掩,用力咀嚼,方才好不容易壓下了眼底那幾乎壓抑不住的怒火。


    不過是一個偏居蘇州府的家族庶子。


    憑什麽敢這麽堂而皇之的瞧不起他。


    “實話和你說了吧,不管你說的是真心話也好,假話也罷,本公子就是打心眼的厭惡你,就像是厭惡家裏有意安排給我的那位先生,自以為當了我的老師,就能對我指手畫腳一般。”


    “也不看看,自己是個什麽東西。”


    陸二公子格外豪橫的說出了自己的心裏話。


    當麵表達著自己對於賀峻的不爽。


    但這頓指桑罵槐,明裏好像是在罵先生,背地裏好像是在諷刺賀峻,但就看他一臉不忿的自說自話,賀峻就能猜得出來。


    這位陸二公子壓根就沒有什麽進取之心。


    更沒想做官。


    畢竟家大業大,經得起霍霍。


    隻是實在被逼無奈,家裏勒令他一定要弄出個官身來,這才撒網撈魚,四處投了拜帖,連原先他根本都不會瞧上,甚至根本不會記住的賀峻,那都病急亂投醫式的發了一封拜帖。


    所以今日即便是有事兒來,還是做東邀請。


    早已憋了一肚子火的陸公子都毫不留情的將賀峻罵了一通。


    因為他就沒考慮過。


    就賀峻這芝麻屁大點官,還能幫他謀上個官身?


    唬鬼吧。


    要麽說黑化強三倍呢。


    當賀峻不再拘泥於自身的尊嚴,放下了那根本不被人放在眼裏的顏麵時,即便是陸二公子的唾沫星子都已經飛到了他的臉上,他這會居然也不覺得有多侮辱了。


    唾麵自幹的舉起酒盞。


    心念急轉直下,智慧自生。


    仿若真與陸二公子是多年的好友一般,堆起和熙的微笑對他一番勸慰。


    “陸公子,我知道你心中厭的不是我,隻是不爽有人強逼於你。”


    “就如咱們第一次見麵,陸公子隨口的談吐,就能看的出來,陸公子的涵養底蘊絕對在我之上,之所以試科舉不中,未得官身,隻怕未嚐沒有陸公子有意放縱,不願遂了家裏人意的緣由。”


    “亦或者,陸公子也不願攪和進渾濁的官途。”


    “奈何世道如此。”


    “人力有時窮,即便陸公子再瞧不上,也不得不承認,若能有個官身,無論多大,總能派上用場,替家族獻一份力。”


    “屆時,總有有求陸公子的時候。”


    “也就不必再如今朝一般,被自家人當作人憎鬼厭般的拖累一樣。”


    “陸公子以為呢?”


    有那麽一瞬間,陸二公子都不由訝異的瞥了賀峻一眼,仿佛是在看什麽怪胎一般。


    說實話,今天這般折辱於賀峻,他早就做好賀峻被他激的憤而起身,放下狠話拂袖而去,回頭用盡一切手段人脈針對陸家針對算計的局麵了。


    一來有了應付長輩的理由。


    又給府裏找點事做,省得那些閑的無聊的長輩每天有事沒事就來煩他。


    二則賀峻就是個屁大的官,去往應天府進學不過三月,同窗都分散的很遠,與其共事的幾個也是原先蘇州府的寒門子弟,人脈資源都少的可憐。


    就算真得罪了。


    在蘇州府這一畝三分地上,自家也不愁應付不來。


    如此一石二鳥,他又能做回昔日那逍遙快活的陸家二少。


    所付出的,不過是他一位壓根都沒放在眼裏的“同窗”而已。


    簡直不要太劃算。


    可是,事情的發展並沒按照他的劇本走。


    都說伸手不打笑臉人,麵對這麽一個寵辱不驚,唾麵自幹,甚至還真心替他著想的“主”,他方才都在遲疑,他當初是怎麽著人家了?


    給他下蠱了?


    不過,人家話都苦口婆心說道這份上了,他也不介意再聽一聽。


    萬一真有好處呢?


    陸二公子沉吟了半晌,終於抄起一旁的手帕擦了擦手和嘴,再將之甩到一旁道:“聽你的意思,你還有門路能把官身給我解決了?”


    賀峻的眼裏閃過一絲精芒。


    終於上鉤了。


    “恕在下直言,我並無門路,更沒此能耐。”


    “隻是,我沒有這本事,不代表旁人也沒有不是?”


    看陸二公子麵上浮現出警惕和懷疑。


    賀峻心中暗罵,嘴上卻趁熱打鐵道:“我知道,陸公子信不過我。”


    “換做半月前,在下剛剛回蘇州府,舉目無相識之際,在下縱是誇此海口也是決然做不到的。”


    “可如今,東風已致。”


    “不說十成把握,四五成總是有的。”


    聽到這話,陸二公子麵上的懷疑才總算崩解。


    他太知道賀峻的底細了。


    倘若賀峻當真敢擔保,就憑他那點家底,陸二公子是決計不帶信的。


    若是更進一步。


    裝腔作勢,要他出錢出力。


    嗬嗬。


    今天他賀峻要是能全乎的走出迎春閣,就算這小子練了金剛不壞神功。


    可若是隻有四五成。


    說不得賀峻就真有點他不知道的門路了。


    “賀兄,細說。”


    當陸二公子不自覺的換了稱謂,賀峻心中的那點忐忑總算是放了下來。


    孔家的事,總算有點操作的可能了。


    陸家家大業大,由他們出麵,替孔家放出孔家南宗和各地大儒聯手針對孔家嫡傳的消息,一則可以護他脫離泥潭,退居幕後。


    二則,要想將事情鬧大。


    以陸家在蘇州府的人脈,底蘊,無論是傳播的力度和速度,都遠不是他們幾個報社的小嘍囉能比擬的。


    賀峻再次拿起酒盞,給自己和陸二公子的酒盞裏都滿上一杯酒。


    這才壓低了聲音說道:“陸公子應該知道,半月前孔家嫡傳入蘇州府,加入由當今太子牽頭,為天下讀書人重新厘定四書五經釋義的校訂吧。”


    “如今啊,這群孔家嫡傳後人攤上事了,攤上大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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