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大人,那蘇州知府張亥所述之事,可已查實?”


    當禦史中丞折返回宅邸。


    刑部欽差和大理寺丞也已早早等候在中堂,就等他的消息了。


    禦史中丞蹙了蹙眉。


    關乎張亥所述的驗證,道衍倒是一問三不知,一副與張亥君子之交淡如水的模樣,隻是堅定了他往下查的信心。


    但話說回來。


    道衍的態度,已經清楚的表明了太子殿下要收攏名望,不許有人借官學校訂揚名、摘桃子的態度。


    在急需破案的當下。


    能不能查到真凶甚至都已沒有那麽緊要,盡快達成案情的破獲和“真憑實據”的收集,給蘇州府內的讀書人一個交代,達成太子殿下的目的才是。


    如此一來。


    張亥之前那邏輯完善,自成一環的供述即便是假的,現在也能當真了。


    畢竟曲阜孔家確實擋太子殿下路了不是。


    “據我所查,那張亥之供基本屬實。”


    “所以,二位同僚,咱們如今必須通力合作,將此事辦成誰也挑不出理來的“鐵案”了。”


    聽著那加重的鐵案字眼,再看禦史中丞臉上那陰晴不定的凝視。


    三人心中都建立了一個默契的共識。


    孔家得倒黴了。


    此行辦案的重心已經從破案本身轉移,為了達成統一的目標,就算是使一些不正當的手段,隻要目的達成,那也是可以接受的。


    “孔家勢大,安大人想怎麽做?”


    刑部欽差認真提醒了一句。


    蘇州府的“前車之鑒”還在那擺著呢,要不是如今有水師營寨封城控場,將讀書人聚攏遷居管理,他們哪裏敢輕易打孔家的算盤,不怕被煽動的讀書人夜裏潑糞啊。


    如今就算被砍了“手腳”。


    可孔家傳承的名望還在,倘若這時候操之過急。


    就算他們查出了完整的“證據”,可沒有足夠名望,或是數目多到一定程度的人佐證,蘇州府內這批孔家族人也大可避重就輕,推出幾個替罪羊。


    但不動則已,動則必如雷霆,一擊致命。


    不能給孔家任何磋商狡辯的機會。


    不然這些人如若狠一點。


    曲阜孔家也不是不能宣布將他們逐出家門,移除族譜,以此來挽回曲阜孔家的聲譽。


    所以,辦案過程要經得起考驗,證據要準備的充分,還要有足夠的悠悠眾口,就如同孔家在蘇州府內造的謠一般,將孔家人栽贓陷害,圖謀不軌,殺害朝廷官員的“事實“迅速傳播至整個大明。


    致使曲阜孔家都無力辯駁,自身難保。


    如此。


    他們才能確保把案子辦成,確保自己全身而退。


    一番商議之下。


    完整的清查方案很快出爐。


    兵貴神速,如果一切順利的話,他們今日就有望能將整個蘇州府內的孔家族人全數控製起來。


    “如此,那些鬧事的應試舉子及其幕後黑手,謀害朝廷官員的真凶就拜托二位了。”


    三人對麵行禮,而後便各自帶著隨行的官吏散去。


    大理寺丞再找廖權借了一百名士卒與一名親衛,保證了這一百人的調度之後,就領著一百名全副武裝,氣勢洶洶的水師士卒,大搖大擺的“殺”向了昨日就被強製遷居的舉子住所地帶。


    聽著這整齊而富有壓迫的腳步聲。


    昨日被遷來的許多舉子都不由的打聽,是不是誰誰誰犯了什麽事。


    但當一百名士卒分成了十隊,照著昨日供述的名單和昨日安排登記好的花名冊開始拉人時。


    原本一些昨日偷偷窺伺,看著這些被傳召的應試舉子被安然的放回來而鬆了口氣的讀書人,此刻卻又生出了一腦門的冷汗。


    這架勢。


    朝廷不會是打算一查到底,將那些參與衝擊了大如府宅,哪怕曾經涉及的舉子都一查到底吧。


    眼看著昨日受審,離得最近幾名舉子被水師士卒粗暴的推搡出來,再無昨日那般客氣的模樣,這些讀書人的心中越發惴惴不安。


    有人已經開始後悔起來。


    當初他們犯的什麽渾,怎麽就稀裏糊塗地攪和進了衝擊那些大儒府宅的破事裏?


    就為了討孔家一個虛無縹緲的感激?


    結幾個“誌同道合”的好友?


    他們怎麽就沒想過,倘若那些大儒和朝廷捏著不放的後果呢。


    他們回不會被一同抓起來下獄。


    萬一影響了自己的科考,白費了他們那十年寒窗,那不得把自家祖宗氣的從地底掀飛棺材板來教訓他。


    與此同時。


    刑部欽差也從蘇州報社其餘三名編修出,拿到了他們與孔家少族長喝酒,賀峻被灌醉騙諾的事來。


    當問及賀峻死亡當晚的事,刑部欽差倒是又獲得了一個未被人注意的新線索。


    賀峻死亡當夜,是蘇州城衛巡夜時恰巧路過才驚得一幫儒生作鳥獸散,也是受了知府所托,一旦巡查到此類情況要登門問詢人員安危,這才發現的賀峻被害。


    後續府衙追查過當時出現的舉子。


    但他們當時並沒有做出什麽過激行為,隻是吵鬧了些,分開查證後,大家都模糊記著沒有人單獨分開,相互還可以作證。


    但有一人,模糊的覺著去時和回時人數對不上。


    可相互確認下,誰也不記得他描述的記憶裏那個模糊的臉,所以不能確認是否多這麽一個人。


    有了這個模糊的突破口在。


    加之這樣一個家族死士,必然出自主房。


    因為曲阜孔家這麽大一個家族,除非出現外部滅族的威脅,否則內部各房之間彼此都是相互競爭,相對獨立的模式,必然不可能讓自己一房辛苦培養出來的死士替別人做嫁衣。


    就算是少族長也不行。


    如此一來。


    隻要查清楚孔家這一脈主房的族人來了多少,在刨除剩下的孔家少族長,以及張亥口中那個主房的族老,剩下主房的那點人裏,再有這麽個記憶模糊的證人替刑部過一道篩,孔家此行帶來的那名死士就不難浮出水麵了。


    隻要雷霆一擊將死士拿下。


    孔家的罪責便是孔子再世也糊弄不過去。


    唯一要注意的。


    就是一定要做到攻其不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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