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接推呂氏子繼位。


    除去皇長孫,皇太子妃。


    弄死幾個有繼承皇位可能的藩王。


    弄死太子朱標。


    當這看似一個,實則四重難關必須同時,或在極短的時間達成的選擇擺在眾人眼前,所有人都沉默了。


    縱然他們聯合起來富可敵國。


    外加數代以來言傳身教的家族傳承,對皇權並無什麽敬畏。


    可真要盤算起這種事來,誰心裏不得嘀咕嘀咕。


    尤其還是像這般瘋狂往自己身上疊負麵被動的生死抉擇。


    上述四件難事,弄死藩王的難度應該是最低的。


    縱然他們也覺察到,皇帝手中應當有著不為人知的眼線,天下監察。


    可畢竟天高皇帝遠。


    他們運籌帷幄於千裏之外,幾家聯合之下,完全可以財可通神。


    或威逼利誘,或陰謀算計,總有辦法馭使他人,將自身的牽連斬個幹淨。


    若是能徐徐圖之。


    配以收買藩王近臣的手段,使之對藩王“循循善誘”,鬧出些天怒人怨的事來,如今有了報紙,最好令其登報,之後再行暗殺,消息傳出去,說不得還能變成無知百姓、芸芸眾生口中的替天行道呢。


    這才是對老朱家的殺人誅心啊。


    若是藩王毫無警覺之心,弄死他們,對於這些個巨賈而言,充其量就是需要些設計的事,甚至都稱不上困難之列。


    可要除去皇太孫和太子妃,這難度便直接攀升到天際。


    皇太孫是國本。


    也是三代繼承人候選,隻是年齡還小,未被正式冊封儲君。


    但就宮中流出的老朱,馬皇後對齊的寵溺及言傳身教的風聞而言,但凡出點意外,他們毫不懷疑老朱家將大明上下翻個底朝天來追查凶手的決心。


    畢竟於宮中刺殺皇太孫,這是在抽皇帝的臉。


    更別說如今宮中這些貴人身旁,都長期配備了“紅牆太醫”。


    最後是太子朱標。


    隻要他出一點意外,在場這些人毫不懷疑,皇帝,淮西勳貴乃至滿朝文武都得炸鍋,窮極大明上下,挖地三尺的緝凶。


    而達成以上三點,呂氏子朱允炆才能拿到了一張繼位的參賽券。


    而真正要推他上位。


    難度更是這四者的難度相乘,而非相加。


    畢竟先死幾個兒子,再是皇太孫和朱標,就是憨子也能明白這其中有大問題。


    至於同時做到……


    嗬。


    能同時人為做到這點的人,怕是早都能登高一呼,喊出天命在我,黃袍加身了。


    “諸位,意下如何。”


    麵對著密室內久久未曾出聲的寂靜,曹族長等待許久,才終於開口征詢眾人的意見。


    其餘幾人麵麵相覷眼神中流露的意思各異。


    但最終他們都還是將目光匯聚到了主座的陸老身上。


    有些話他們不方便說。


    容易致使大家夥產生嫌隙。


    畢竟大家的身家影響力大差不差,誰也不喜歡聽到旁人對自己指手畫腳。


    唯有陸老年長,有些他們不方便說的,陸老能說。


    曹族長的目光也隨眾人一同落於陸老麵上。


    陸老摩挲著手中的手杖,偏頭閉目了幾秒,終是勸慰道:“謀事在人,成事在天。”


    “我等就算傾力相助,也怕欲速則不達。”


    “若是之前,皇帝借著胡惟庸案株連一大幫大臣,隻為集權,文武百官,心照不宣,每日呈遞海量奏書,日複一日,年複一年,就算他們正值當年,也能將皇帝太子累死。”


    “十數年的光景,我等不成還有後人。”


    “可如今禦醫每日診問,加之皇帝及太子抽調專人輔佐處理奏章,效率極大增長。”


    “人和不在,宮中又守備森嚴。”


    “我等隻能靜候天時青睞。”


    “成事之望,太低了。”


    曹族長麵色複雜的靜默許久,幾次欲言又止,最終還是輕歎道:“就當老夫癡心妄想吧。”


    眾人沒再接話。


    這場秘密的會晤也便到此為止,隻是等待其他人走後,曹族長一人在滯留密室盤桓了許久。


    望著幾張空空如也的座位。


    曹族長的麵色突然猙獰。


    “一個個巧言令色的老東西。”


    “若是真不指望,你們倒是明言拒絕呀。”


    “事兒要我做,風險你們卻是半點也不願沾,一個個都找好了退路,若是我今日不提,你們隻怕連日後如何瓜分我曹家都想好了吧。”


    “哼哼……”


    獨白了幾句,曹族長麵色忽而收斂,冷峻,就好似方才失態的人根本與他無關一樣。


    走出密室,無視了掌櫃的那一臉崇敬和等待被發現的期盼目光,悄然隱沒在了應天府來來往往的人潮車流中。


    ………………


    “康鐸等想與你一同在鳳陽再開個華清池?”


    下值之際,常升幫著朱標批閱完今日份的奏書,破天荒的加了一盞茶的班,出來就看到一臉猶豫之色的藍玉。


    看他欲言又止的不說。


    常升也沒有主動開口問的意思。


    直到馬車行程過半,路過如今還未入夜,各路“大保健”的客人便紛至遝來的華清池,藍玉才緩緩開口提了一嘴康鐸等人還有些淮西舊部的兄弟找他“加盟”,然後到鳳陽開一家華清池分店的算盤。


    常升思考了一瞬,反問道:“鳳陽不比應天府,富商豪門的數目不多,花銷的能力也定然比之不上,要想填飽這麽多人的胃口,他們如何能撐得起這買賣?”


    馬車外,藍玉駕車的手都頓了頓。


    沉默了片刻,這才答到:“鳳陽不比應天府,規矩和管製沒有那麽嚴重,許多在應天府不能經營的項目,在鳳陽能做。”


    規矩和管製沒那麽嚴重。


    應天不能經營的項目,鳳陽能做。


    這手段已經很分明了。


    常升搖了搖頭,隔著車簾反問道:“舅舅很缺錢嗎?”


    藍玉下意識的搖了搖頭,然後才道:“倒也不是,隻是各家兄弟都托侄子們登門,盛情難卻,實不好拒絕。”


    “那舅舅以為,他們這盛情到底是對舅舅,還是對外甥手中如今炙手可熱的新聞審查權柄呢?”


    藍玉突然就愣住了。


    “再有,舅舅莫不是忘了,這華清池中還有你外甥的外甥,雄英的份子。”


    “我等身為皇室外戚。”


    “什麽錢能賺,什麽錢會有損皇室英名不能碰,還需要我提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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