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老朱的金令一出。


    原本阻攔在禦書房宮道上的兩名內侍立刻讓開了道路。


    李善長也沒仗勢欺人的意思。


    一來這內侍畢竟是奉旨辦事,隸屬皇家,他沒有為難的道理。


    二者老朱給他的一個金令是讓他作為一道穩定朝局的保險,關鍵時刻接管大局的。


    他這個用法,多少沾點擦邊。


    見好就收吧。


    接下來的一路幾乎暢通無阻。


    即便有阻隔,在見到老朱的金令時,也都默默退了下去。


    抵達禦書房外。


    老李正要推門進去,就聽到期間的交談聲,心血來潮之下,竟沒有立時推門,而是站在門側貼耳,聆聽著禦書房內交談的聲音。


    那是多日未見的常升正與朱標發的牢騷。


    這幾日有工具人處理庶務,他樂得清閑,要不是規矩不允許,他都想將別院裏的美人帶進宮裏來紅袖添香了。


    然後,就被看不過眼的太子妃派人提溜到了東宮。


    當起了朱雄英和一眾皇家子嗣的幼師。


    上輩子常升沒有結婚。


    卻沒曾想這輩子自己的孩子還沒出世,就提前體驗了一把為人父和當幼師,給孩子啟蒙教學的糟心。


    人與人之間的差別在這一刻亦體現的淋漓盡致。


    朱雄英天資聰穎,學習能力和悟性都是上上之選,教起來自然是進步神速,也狠狠滿足了常升好為人師的成就感。


    如果說朱雄英是來報恩的。


    那些囊括朱允炆在內,其他年幼皇子及藩王子嗣們真真就是一言難盡了。


    一個典故掰開了,揉碎了講了三回。


    轉頭的功夫就能給你忘了一半再錯漏大半。


    那時的常升,覺得自己與前世短視頻中輔導孩子作業時的父母一模一樣。


    在禦書房裏邊處理政務,邊聆聽牢騷的朱標,嘴角上揚。


    而在禦書房門外的老李頭則神色變幻。


    若不是今日揣著金牌意外來到,怕是除了宮女人都無人知曉,常升在宮中的地位竟然已到了如此地步。


    朱雄英可是皇太孫啊。


    能給朱雄英當老師,常升未來的地位還需質疑乎?


    雖說同樣是老師,大本堂內的儒學大家們同樣肩負著給皇家子嗣,皇子們的啟蒙講學。


    可是他們的地位跟常升有的比嗎?


    就像是給朱標講學的老師同樣有很多,包括他老李在內,但是最讓朱標敬重的,不還是宋濂嗎?


    常升的牢騷說了一籮筐,朱標豎著耳朵聽完,也便開始了自己問政。


    聽著朱標複盤了今日的朝堂,根據自己的理解好生分析了如今朝堂的局勢,以及自己的應對方法,問常升的評價以及是否有更好的解法時,李善長亦豎起了耳朵。


    說來慚愧。


    即便有著老朱的授權,李善長對於常升的調查也都流於表麵,對他的許多布置也隻看到一個經營賺錢之用。


    往下深究時,都無實據。


    在老朱問情時,他也隻能以己度人的給上點眼藥,也算是對其禍害自己風評的一點報複。


    時至今日,他才總算能借著常升的政見,從中窺見,分析他一二分本性。


    禦書房裏安靜了片刻。


    隻聽得茶盞與茶杯清脆的碰撞聲,便聽得常升的聲音慢慢說道:“姐夫今日朝堂的應對算的上可圈可點。”


    “就監國而言,無可挑剔。”


    馬屁精。


    李善長在心中腹誹。


    然而下一秒,就聽得朱標半開玩笑似的追問:“古今日的表現就這麽差嗎,讓升弟你都開始用些空話來搪塞我了。”


    常升的聲音透著些苦惱與無奈。


    “倒也不能這麽說,隻是如今叔伯在外,逼的姐夫困守著監國之位,沒法親身跟著我外出見見官場真實的齷齪,所以不好形容。”


    “隻能說,朝堂上的官員或是畏懼於叔伯的威嚴也好,或是顧慮子嗣的前程也罷,無論是鬥爭或是攻擊,大多還收斂著手段。”


    “沒到真刀真槍,你死我活的時候。”


    “就今日的朝局,我想說的隻有三點。”


    “其一,就是姐夫與李相國的交鋒。”


    聽到提及自己,李善長不由豎起耳朵。


    “雖然是需要相國配合處理,妥善安撫落考舉子們的輿情,可這種妥協開後門的方式,屬實用的不應當。”


    “這屬於是替李相國揚名了。”


    “叔伯為什麽讓相國在家賦閑的原因,姐夫莫不是忘了?”


    門外,李善長的臉色驟然黑了下來。


    好小子。


    逮著機會就給他上眼藥是吧。


    他還真想憑一己之力把自己這個淮西黨的黨魁鬥翻不成?


    小心把肚皮撐破。


    禦書房內,常升那略帶幾分埋怨的聲音繼續傳來。


    “這種揚名的事兒,就算姐夫你不要,也不能讓李相國專美於前啊。”


    “真要害人李相國逼回家裏賦閑,姐夫你於心何忍。”


    李善長聽到這一句,還以為是這小逼崽子良心發現說了句公道話。


    哪知下一句,就給他差點氣破防了。


    “真把人送回去了,當下朝堂裏,姐夫上哪兒再去找這麽個有威望,鎮的住場麵還好用的工具人啊。”


    李善長一口老血都快氣的上湧了。


    原本還等著朱標能替他說句公道話,那隻小朱的補刀雖遲但到。


    “說的也是。”


    “其二,給張亥請功的事。”


    “雖然是假了吏部尚書之口,可姐夫的意圖太過明顯了。”


    “他們是看在姐夫的麵子上才偃旗息鼓,可這種麵子他們能給姐夫,可姐夫後代的皇帝呢?”


    “他們一個個都能有姐夫或叔伯這般的威望嗎?”


    “若是後世之君手腕不足,強行鎮壓後,他們消極罷工,耽誤了朝廷處理政務又該如何應對?”


    聽到這話,李善長也按捺下心中的憤懣,側耳傾聽常升的治政思路。


    “最佳的辦法還是爭。


    “不僅不能阻止,還要煽風點火,攛掇他們去爭,爭的頭破血流,爭的你死我活,爭到那代價和場麵,讓他們都自己覺得肉疼的時候,姐夫再出麵調停。”


    “同時退而求其次。”


    “知府由張亥正式接任,但蘇州同知之位不是尚且空懸麽。”


    “兩黨各抽調一名官員,同往蘇州府赴任。”


    “官學校訂和蘇州政務由張亥總領,而兩黨之人則各分一部分職權,最終看各自考評的成績,參考張亥的意見於朝堂之上議論,再確定最終接任張亥位置的人選。”


    “升弟的意思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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