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紀評洗漱完,隨意收拾了下,還有點不死心,打算繼續去那個莊園看看,順便再蹭頓飯。


    出去的時候,他才注意到門口停了輛熟悉的馬車,安分站在旁邊的德曼見他出來,立刻上前道:“紀評先生,上午好。”


    紀評眨了眨眼,客氣道:“您好,德曼先生,今天似乎並不是休息日,辛苦您跑這一趟,是有緊急的事情要找我?”


    總感覺德曼先生看起來似乎已經等了很久了,不會是萊爾不守信用,轉眼就告知了德曼第五席已經換人?


    德曼看上去也確實很禮貌且誠惶誠恐……不,從認識到現在,對方每次都是禮貌客氣、誠惶誠恐的拘謹樣子,從沒變過。


    紀評暗暗歎氣,聽見對方回答說:“今天上午政務院沒有事情需要處理,正巧父親想……想邀請您再聊一聊文字,我就順路跑一趟。”


    那這可太順路了,政務院離這裏可不近,從政務院到此更是要繞不知道多少街道……那種地方一般離富足的街道更近,比如說索斯德爺爺一家居住的溫爾斯街。


    德曼小心翼翼:“您今天有其他的事?如果不方便的話……”


    “方便,”紀評回神,在哪兒蹭飯不是蹭飯,他相當和顏悅色地道,“我的榮幸,德曼先生。”


    馬車還是政務院的馬車,連馬車夫都是熟人,紀評下意識看了眼對方的手腕,沒有看到紅線。


    ……話說德曼先生自家就有馬車,卻總是用政務院的,算不算公權私用?


    他為這個想法感到好笑,客氣道:“又見麵了,記得您上次說過,您家那位漂亮的小姐還在讀書?如果圖書館的書燒了無法借閱,也許可以去教會問一下。”


    對方顯然有些茫然,卡了一下才道:“是、是的,感謝您的提醒。”


    他看起來有些誠惶誠恐,遠沒有那天晚上的健談與自然,所以碼頭的那天晚上果然是出了什麽事吧……所幸現在看起來是解決了。


    紀評回身上了馬車,沒注意到身後德曼瞳孔的一瞬輕顫。


    ……


    溫爾斯街。


    小樓安安靜靜,索斯德爺爺躺在院子裏的躺椅上悠閑讀著書,見了紀評來,笑嗬嗬招呼一聲:“紀評先生,你今天看起來氣色不錯,要嚐嚐這杯蜂蜜酒嗎?好不容易收購到的,可惜成色不太好。”


    德曼已經自覺的又默默去了別的地方,避開了。


    紀評在索斯德爺爺旁邊坐下,看了眼那杯蜂蜜酒,整體並不是全然澄清的樣子,有些細微混濁,看起來確實沒有昨天莊園提供的那杯好。


    落敗貴族啊。


    他又後知後覺意識到這四個字,端起來抿了口,口感倒是出乎預料的好,雖說是蜂蜜酒,卻並不帶酒香,隻有甘甜。


    他小心放下:“挺好的,可惜我看不出來什麽成色,隻覺回甘,不錯的飲品。”


    索斯德也抿了口:“你喜歡就好。”


    千辛萬苦弄來的靈杍蜜也隻喝了一口……好在紀評先生看起來心情不錯,應該沒有因為昨天的事情發怒。


    他當然不知道昨天發生了什麽,但他知道小五死了,因為他今早正想著要不要最後提醒對方幾句的時候……嚐試了下,沒聯係上。


    小五勝就勝在這點,效率太高,是十二席裏最年輕的那個,但效率太高有時候也不太好,比如說死的會很早。


    他也放下靈杍蜜,又笑著道:“上回托你找的那本書,我有些地方不太明白,想問問你,正巧德曼今天沒事,便讓他去請你,希望沒有太打擾你。”


    有事是真的,但沒到需要打擾一位未知存在的地步,他真正的目的其實是想順便賠個罪……盡管紀評先生看起來並沒有因為小五遷怒他。


    紀評想了想:“《飼犬全錄》?”


    “是的,在樓上書房,帕托也在那裏。”


    索斯德邊說邊慢吞吞從躺椅上起身,紀評見狀連忙過來扶他,道:“今天太陽這麽好,帕托應該會喜歡在院子裏玩。”


    “它最近精神有點萎靡,”索斯德笑了笑,輕描淡寫道,“我正想加頓餐,如果你下午沒事,也許中午可以留下來用頓午餐?”


    “我的榮幸,索斯德爺爺。”紀評笑道。


    加頓餐啊,也對,說不定小帕托吃點豐盛的東西就會稍微打起點精神了?雖然他還是不知道小帕托為什麽會萎靡。


    上樓的時候,他又想起來一件事,遲疑道:“索斯德爺爺,您……未來幾天有時間嗎?”


    他想邀請對方出席萊爾的葬禮。


    當然,他知道萊爾沒死,可撫恤金是教會和政務院發的,葬禮辦的太敷衍不太好,萊爾本人又並無親友,最多喊上救濟院的工作人員,再加上教會、政務院可能禮節性到場的參與者……顯然人有點少。


    紀評隻能再邀請一些自己的熟人,比如說索斯德爺爺……再比如說也出身真理高塔的德曼先生。


    ……


    索斯德聞言頓了頓,有點感慨,暗想這麽久的饋贈終於有了明確的代價,長期以來提著的心微微放下了些,他並不覺得失望,隻覺得理所當然。


    紀評先生教了他這麽多東西,他本就應該想辦法報答,現在隻是終於找到了機會,他很欣喜。


    於是他相當積極地回複:“當然,是有什麽事嗎?”


    安斯特周圍能有什麽事……啊!納斯!


    依照那裏現在的情況來看,沒點類似“安撫”或者引導情緒特性的非凡者到場,根本壓不下去,而最近的合適對象……


    除了他好像沒別人了。


    舉手之勞。索斯德很快放平心態,這代價不大,畢竟納斯也隻是他隨口吩咐了幾句的事情。假如納斯動不了的話,換個地方做試驗就好了,也還是吩咐幾句就行。


    然後他就聽見紀評道:“我為我的冒犯感到抱歉,事實上,我想邀請您出席……我朋友的葬禮。”


    索斯德隻捕捉到了葬禮兩個字。


    誰的葬禮?小五的?啊?紀評先生這麽寬容仁慈?


    然後他注意到了前半句,花了不到半息回想了安斯特最近是否有人死亡,最後真找到了個名字:萊爾。


    圖書館燒毀事件的唯一受害者,也是“午夜提線”事件的幕後主使,更是紀評先生的朋友。


    像這種人,絕對不可能死於火焚,應該是詐死脫身,那紀評先生要舉辦葬禮……


    咳。


    索斯德竭力壓住即將上翹的嘴角,盡量保持住哀悼悲傷的口吻,回應道:“是萊爾先生嗎?是的,我也有所耳聞,那真是一位傑出的年輕人,他在圖書館內工作時一向勤勉認真,沒想到會出這種事……”


    索斯德邊說邊想,或許他可以邀請些最近無聊的朋友也來看看熱鬧?還可以順便打探一下萊爾的身份,他不知道沒關係,真理高塔內不缺人,想必會有人有所了解。


    他認真道:“感謝您的邀請,願萊爾先生在神國永安。我會到場的,紀評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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